天凌

这些女人可能一辈子因为性伤害而处在羞愤、消沉和贫穷之中。我的工作就是为了终结这些悲剧。

被伤害的经历，造就了现代版“贞德”

“我信赖奥莱德。她了解我的每一个感受，并且给我勇气说出真相。”这是女律师格洛丽亚·奥莱德几乎所有女当事人的切身感受。要取得当事人的信任，让她们直面那些噩梦般的场景，当庭说出备受屈辱的细节，让陪审团认定，面前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做了与他身份、形象不配的事，他有罪。很明显，奥莱德有这个同情心和说服力。

至今，73岁高龄的奥莱德仍在为那些遭受不公的女性打抱不平。她是洛杉矶奥莱德-马洛克-戈德堡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一个颇为自豪的工作狂。她的律师费属于“分时段支付”，只有拿到赔偿金后，才会收取5% 或者10% 的酬劳，前期无需支付任何费用，这让许多口袋里掏不出500美元的平民女性找上门来。

奥莱德的同行、法学院教授西恩·罗森鲍姆把奥莱德比作“道德律师”，接下案子前，从不考虑会对自己的名声产生什么影响，甚至不考虑能不能赢。“她代理的一些女孩，可能早先处心积虑结交名流以上位，而后，当那些名流露出邪恶的嘴脸时，她们又反悔，认为自己是受害者。她们能赢得多少同情分？这就要看律师的安排和作为了。奥莱德有这个能耐，她从不介意人家说她的女当事人淫荡、不可信。她总是这样鼓励她们，‘做个安静怕羞的女人对官司没有任何帮助。’”

奥莱德的战斗力，甚至让2010年6月的美国版《时尚芭莎》有了这样的创意：奥莱德穿着铠甲出镜，犹如现代版的圣女贞德。奥莱德引以为傲，“高中时，老师给我起的名字就叫贞德。”

奥莱德出生于费城郊区的工人阶级家庭，母亲是家庭主妇，父亲是上门推销员。父母的教育程度都只有8 年级。然而，他们却想方设法让女儿接受最好的教育。她毕业于一所优秀的公立女子高中，后来得到宾夕法尼亚大学的部分奖学金，在那遇见了第一任丈夫佩顿·布雷。

大三时，奥莱德怀孕、结婚、生女，但很快，丈夫辜负了她。离婚后，奥莱德完成了学业，孤身带着女儿搬到了洛杉矶。之后，奥莱德在一所黑人高中教书，半工半读获取了法律硕士学位，一面抚养女儿长大。女儿丽莎·布鲁姆现在也成了一名擅长代理名人案件的律师，并且成为最理解母亲的人，奥莱德的知己之一。

1966 年，25 岁的奥莱德来到了人生的转折点上。那年，她独自去墨西哥南部一个名叫阿卡普尔科的小城旅行。途中，一名温文尔雅的当地内科医生邀她共进晚餐。用餐前，他说需要去一家宾馆看望新来的病人。当奥莱德跟随医生进入宾馆房间后，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内科医生用枪指着奥莱德的太阳穴，然后强暴了她。

回到美国后，更大的不幸来临了：奥莱德发现自己怀孕了，她进行了非法堕胎，流血不止，差点儿死在重症病房。就在她奄奄一息之时，护士鄙夷地对她说，“这事算给你上了一课。”

一开始，无助的奥莱德认为自己运气不好，后来她发现，那和人们对待女性的普遍态度有关。她意识到要拿起法律的武器，维护女性应有的权利。

30 岁时，奥莱德在洛杉矶遇见了现在的合伙人迈克尔·马洛克和南森·戈德堡。“我愿意当她合伙人的唯一原因是，她敢于站出来，并且口才极好，很有感召力。”马洛克说，“令人惊奇的是，她的雄心勃勃，多少年来都没改变。”

1976 年，他们三人成立了公司，开始专门受理民权案件。

奥莱德的第二任丈夫叫威廉·奥莱德，是一家飞机零部件生产企业的创办人，后来受到诈骗指控入狱。1987 年，她离婚，没有再婚。

女儿丽萨了解母亲的世界观：“看到有权势的男人占女性便宜，会让她十分愤怒。她所有的精力，都花在怎样帮助这些可怜的女孩身上。”

追根溯源，敢把“老虎”拉下山

2010年2月，就在“老虎”伍兹被婚外情搞得焦头烂额之时，他的第十四号情人，33 岁的AV 女优乔思林·詹姆斯找到奥莱德，抛出“重磅炸弹”级的内幕。

当同行都为替这样的女人打官司值不值而犹豫时，奥莱德几乎在第一时间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在发布会上，詹姆斯通身着白衣，楚楚可怜。陪在她身边的奥莱德身穿大红色套装，如同一位无所畏惧的大姐，紧握詹姆斯的双手，不时轻拍她的肩膀。

在发布会上，奥莱德陈述：我的当事人跟伍兹有三年的亲密关系，现在是时候让伍兹担负起责任了。此外，还有数千条短信、电子邮件也一并公布出来，引起媒体哗然。奥莱德当众宣读了几条伍兹不堪入目的短信，内容包括“我要和你以及你最好的女友一起度过最愉悦的时光”，“我想把你抛起来，使劲扇你的脸和臀部”。

低垂着头的詹姆斯略带哭腔，一字一顿地说：“我想要泰格给我一个电话道歉，我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我已经倾注了太多的爱在他身上。我从来没有想过对艾琳（伍兹的妻子）造成伤害，我对此表示歉意。”

在这场发布会前，詹姆斯给人的印象是“为了金钱出卖色相的女人”，但发布会上她那惹人怜爱的柔弱和真诚道歉，给她加分不少。此外，詹姆斯表示曾为伍兹两次怀孕，又博得不少同情分。这一切，全是奥莱德在背后出谋划策。

奥莱德更追本溯源，挑战伍兹的诚信底线。针对伍兹荒谬的借口——他之所以屡屡出轨，是因为压抑，而压力来自他幼儿园第一天遭到的种族歧视，他被大孩子们绑在树上虐待，但幼儿园老师却对此视若无睹。

奥莱德嗅出了其中的漏洞，找到曾担任伍兹幼儿园老师的德克。在奥莱德的陪同下，德克召开新闻发布会，神情严肃地起誓说：从伍兹1981 年上幼儿园第一天起，她就是他的老师，“根本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他就是一个骗子。他说的一切都不足为信。”奥莱德总结说。

曾经遭受伍兹不公正对待的女人们，就这样在奥莱德的帮助下，把不可一世的“老虎”拉下了山。

投诉很必要，沉默只会让生活变得更糟糕

奥莱德代理的另一桩著名案件，是获过奥斯卡奖的著名导演罗曼·波兰斯基性侵夏洛特·路易斯一案。

1982年，就在波兰斯基因犯下诱奸少女罪，为逃避美国法律制裁，逃往法国的第四年，16岁的路易斯在他位于巴黎的公寓遭到了性侵犯。

在2010年5月，洛杉矶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路易斯宣读了之前准备好的一份声明：“波兰斯基用最恶劣的方式对我进行性虐待。他是知道我的年龄的，施暴事件发生之后，我一直生活在阴影之中。我自费来到美国作证，想要的就是正义。”

奥莱德从不介意人家说她是为名利，才去接名人官司的。她说：“我知道一句中国谚语：不可以律己之律律人。”这是她的华裔女婿告诉她的，她非常欣赏，就把它抄写下来，压在办公桌玻璃下面。

她接任何官司当然想赢，要赚钱，但她更看重女当事人的感受。“这些女人可能一辈子因为性伤害而处在羞愤、消沉和贫穷之中。我的工作就是为了终结这些悲剧。”

作为美国女权主义名律师，奥德莱不可避免地成为美国流行文化的一部分。美国卡通肥皂剧《辛普森家族》《南方公园》里都出现了影射她的角色。她为八卦网站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素材，也是有线电视节目长期的嘉宾，因而又被人们称为八卦天后。

2010年4 月，《周六晚间秀》节目里，贾斯汀·比伯扮演的高中男生警告蒂娜· 菲扮演的好色女老师，再对他动手动脚，他就“打电话给格洛丽亚·奥莱德”。

奥莱德的震慑力，可见一斑。

奥莱德最拿手的，不只是走法律途径惩诫作恶者，更是让当事人在新闻中“爆料”，在媒体舆论的强大压力下，行为不检的企业主、名流们只能花钱消灾。

她曾是金发美女莎朗·比亚莱克的代理人，指控赫尔曼·凯恩对其实施性骚扰，并提前终结了这位共和党人的总统大选之路。她还代表女演员朱迪·费舍尔，起诉惠普前首席执行官马克·赫德性骚扰。

2010年6月24日，奥莱德公布了费舍尔口授的一封长信。这封信声称，在为惠普工作的第一天，费舍尔就被赫德邀请共进晚餐，并被色迷迷地抚摸，后来赫德还要求费舍尔到房间共度良宵。不止如此，赫德还说自己有其他情妇。费舍尔当时不想丢了营销商的工作，只能忍着屈辱曲意逢迎。

这封长信，最终导致惠普董事会震怒，赫德在2010年被扫地出门。奥莱德斩钉截铁地说：“一个位居高位的男人，不能认为出演过情色电影女主角的女人就没有自尊。”

2012 年4 月2 日，奥莱德宣布向美国著名地产大亨、真人秀节目《飞黄腾达》主持人唐纳德·特朗普发起挑战。特朗普的环球小姐大赛要求所有参赛者是“天生女性”，从而剥夺了加拿大变性人珍娜·塔拉科娃的参赛资格。奥莱德一分钱代理费也没要，带领纽约媒体搅热了这潭水，让唐纳德头疼不已。

奥莱德自称对园艺、烹饪或去海滩晒太阳都没兴趣。她每天只要四小时睡眠，眼睛里布满了对工作的热爱。她一再说：“我的毕生使命，就是给行为不端者教训，不管被他们侵害的人身份多么卑微，她们一样是有尊严的人。女性权益随时都可能受到侵犯，不会因为是周末或节假日就天下太平。所以我一直在与时间赛跑！”

（编辑 赵莹 zhaoyingno.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