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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的窃贼

2014-07-24

东方剑 2014年8期
关键词:窃贼小梅耳环

◆ 昆 金

多情的窃贼

◆ 昆 金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周凤岐正在吃晚饭。在这之前,母亲一直在跟他说楼上那对小夫妻的事。

“凤岐你知道吗?楼上佳慧和耀明最近又开始吵了。今天你回家前,他们吵得很厉害。”

周凤岐饿坏了,快速扒拉着饭菜,鼓着腮帮子问:“两人不是和好了吗?怎么又吵?”

“谁知道呢。挺好的两个孩子,就是爱折腾。哎呀,凤岐你慢点吃。”母亲给儿子搛了一筷菜,提醒。

周凤岐依旧吃得很快:“妈,你老是催我结婚。你看结了婚多麻烦,还是我现在这样好。”

“谁跟你提这个事啦?你别给自己找理由。吊儿郎当的。”母亲责备。母子俩相视一笑。

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急促而迟疑。周凤岐起身开门。外面站着一位少妇,神色黯然。

“佳慧?有事吗?”周凤岐咀嚼着问。

佳慧轻声说道:“凤岐大哥,我想请你帮帮忙。”

“怎么啦?”周凤岐马上想起刚才母亲的那些话。

“凤岐,先让佳慧进来吧。”母亲插话。

周凤岐连忙把佳慧让进门。佳慧朝老太太轻声招呼:“伯母,打搅了。”

母亲把佳慧让进座椅。周凤岐草草结束晚饭,坐到佳慧对面:“佳慧,到底怎么啦?”

佳慧落泪:“就在刚才,耀明把我的戒指拿走了。”

“他拿你戒指干什么?”周凤岐不解。

佳慧想了想道:“我怀疑他又开始在外面赌博了。”

“不会吧,佳慧。耀明已经戒赌,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你可不能乱猜。”周凤岐惊讶。

佳慧摇摇头:“凤岐大哥,我真没有瞎猜。你是不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他每天要到晚上十一点才回家。一回家就垂头丧气,好像很疲惫的样子。也不跟我说话,倒头就睡。我问他他就跟我胡说八道,没一句正经话。以前他赌博输了钱,就是这副样子。”

周凤岐有些惊讶:“耀明又去赌博了,这可不好。”

“今天一回家,他吃了点饭就说要出去。我说了几句,他不听,我就去洗澡了。等我洗完澡出来时,他已经出门。但是我放在桌上的一枚戒指却不见了。”佳慧愤怒地说。

“他拿你戒指干什么?”

“一定拿去当赌资了。以前就被他输掉过好些首饰。”佳慧眼睛湿润。

“真的呀?这耀明也太过分了。”周凤岐愤愤,随后又问,“佳慧,这次你亲眼见过他赌博吗?”

“他要是想去赌博,怎么会让我撞见?躲得好着呢。”

“那你也不能这么说他。戒指是不是掉在什么地方了?你好好找过没有?”

“我已经找遍了,肯定不在家里。我记得很清楚,洗澡前我把戒指脱下来,就放在客厅鱼缸边的一个盘子里。等我出来时,戒指就没有了。”佳慧擦泪。

“耀明这孩子,真是作孽。佳慧,别哭了,人都有犯浑的时候,好好说,别吵架,啊。”周母劝慰。

“凤岐大哥,你跟耀明从小一起长大,你帮我劝劝他吧。好不好?”佳慧哭。

周凤岐点头:“放心,佳慧,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说说他。”

佳慧谢过,匆匆离开。周凤岐暗叹。

母亲眉头微皱:“凤岐,你说耀明真的会拿老婆的戒指去赌博吗?”

“这可说不准。赌徒我见得多了,他们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周凤岐嘀咕。

母亲突然想起:“凤岐,上个月我也在家里丢过一个耳环。这事跟耀明有没有关系?”

周凤岐惊讶:“妈,你是说,你的耳环是耀明偷走的?”

“那倒没有。”周母摆摆手,“我只是奇怪,那个耳环也是在家里丢的,当时家里就我一个人。”

“妈你确实没有记错?”

“妈还不老,不会记错。耳环就是在家里没的。”

周凤岐警觉:“妈,这件事你好好跟我说说。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老糊涂了。”

周母想了想,说:“那天我感觉一个耳环有些松,就干脆拿下来,扳了扳。后来我看到耳环脏了,就想洗洗再戴。刚巧那时候有事,我就把耳环放在阳台的小凳子上。等我办完事回来一看,耳环没了。你说我们家在三楼,而且我才离开一小会,不可能有小偷进来的呀。”

周凤岐没有说话,径直走到阳台上,上下观察。

母亲说的那个小凳子依旧放在阳台上,高度要比阳台栏杆低很多。所以即便耳环从凳子上掉落,也不可能掉下阳台。更何况他们家的阳台栏杆是砖砌的,下面没有任何缝隙,耳环除非长了翅膀,否则不可能消失。

周凤岐陷入沉思。突然抬起头,朝着阳台上方张望。

耀明和佳慧就住在他们楼上。周凤岐家的阳台上面,就是耀明家的阳台。

周凤岐从自家阳台上探出头去,发现很容易就能看清二楼阳台上的景致。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母亲看到周凤岐这副模样,心里也开始犯嘀咕:“凤岐,你在看什么?”

周凤岐探出上半身,朝楼上望去。随后返身:“妈,你这个耳环,会不会是被耀明偷走的?”

母亲紧张:“可能吗?”

周凤岐:“如果耀明真的开始赌博,而且输了钱,他很有可能不择手段。妈你看,要是你把耳环放在阳台凳子上,耀明只需从自家阳台上探出身体,再用一个竹竿铁丝加钩子之类的东西,很容易就能从楼上把你的耳环勾走。”

母亲惊讶:“凤岐,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哪。”

周凤岐:“妈你放心,我当然不会冤枉耀明。不过你的耳环很可能就是这么丢的。”

母亲震惊:“但愿不是这样。哎呀,耀明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凤岐,你们都是一条弄堂里的小兄弟,得帮他一把。否则他不知道还会闯出什么大祸。”

“妈,我知道了。”周凤岐想了想,说。

第二天下午,周凤岐特地提前回家,守在家里。

而耀明收工回家后,没过多久就又出了门。周凤岐从房门钥匙孔里看着耀明下楼,立即开门走了出去。一抬头就看到佳慧站在四楼楼梯拐角处,冲着周凤岐朝楼下指了指。周凤岐示意她回去,自己悄悄跟了上去。

夜幕降临。王耀明步履匆匆,走出弄堂,来到大马路上后,随即跳上一辆电车。周凤岐悄悄跟着上了车,并躲在车厢角落里,观察着王耀明的举止。

电车行驶到吴淞码头终点站后,王耀明下了车。虽然已经是晚上,但码头上依然人头攒动,喧闹非凡。王耀明穿过人群,直接来到码头堆场上。一些人看到王耀明后,都朝他招呼,看上去彼此熟悉。周凤岐纳闷,悄悄躲在暗处观察。

不久王耀明脱下外套,拉着一辆平板车在人群里出现。昏暗的灯光下,他把平板车停在货堆跟前,开始把一个个大箱子搬上平板车。那些箱子看上去很沉重,王耀明必须使足力气才能搬动。不过他看上去非常卖力,没过多久,就把平板车装得满满的。周凤岐看到这里,有些惊讶。

随后王耀明拉着板车,吃力地朝货轮上走去。码头和货轮之间的过桥有些斜度,平板车太重,王耀明拉到中途时,一个松懈,平板车突然开始朝下滑行,非常危险。周凤岐见状,赶紧跑到后面,用肩膀抵住箱子,使劲朝上推。平板车终于制止下滑,并且顺利上了货轮。而这个时候,王耀明也看到了周凤岐。

“凤岐,你怎么会在这?”王耀明有些吃惊。

周凤岐继续推着板车:“耀明,你怎么会在这?”

王耀明有些尴尬,周凤岐也不再追问。两人把货物推进船舱。

这一夜周凤岐帮着王耀明干了三个小时的码头工人,累出一身臭汗。结束后已经没有电车,两人便沿着马路往回走。

“耀明,原来你下班后还在码头干苦力。”周凤岐给小兄弟点了支烟。

王耀明深吸一口:“还不是为了多赚点钱。”

“耀明你知道吗?你这样每天晚归,佳慧以为你又在赌博呢。”

“我就是因为赌博输了很多钱,现在才想着多赚点,积少成多,让佳慧过得好一些。”

“耀明,这事你应该跟佳慧说明白。”

“说明白了,她会答应我来干苦力吗?”

两人沉默赶路,周凤岐不由得想起那枚戒指,“佳慧说她丢了一枚戒指,还怀疑是你拿去赌钱了。”

“我怎么会拿她的戒指?这辈子我也不会再进赌场。一定是她不小心丢在什么地方了。没事,等我赚够了钱,再给她买一个。”王耀明在黑暗中笑笑。

周凤岐看着他的样子,感觉心里堵堵的。

耀明的事真相大白。那么,母亲丢失的那个耳环,想必也不会是耀明偷走的了。周凤岐这样想。

不知道过了过久,两人才走进弄堂。当他们经过一幢两层木楼时,突然从二楼阳台上发出咔嚓一声巨响。随即,一个人影从阳台上掉落下来,刚好落在两人前方几步之遥。和这人同时掉下来的,还有很多木棍之类杂物。周凤岐清晰地听见那个人发出一声惨叫,随即便没有了动静。

两人大惊。而楼上以及四周邻居也纷纷跑出来查看究竟。有人还拿出手电筒。借着灯光大家看清,一名妇女口鼻流血,已经不省人事。

“哎呀,是小梅呀。小梅从楼上掉下来啦。”有人认出,大叫。

周凤岐凝神注视。

死者小梅跟周凤岐家只隔了两栋房子。周凤岐经过勘察发现,昨天晚上她家的阳台木栏杆断裂,直接导致了小梅坠楼身亡。那些木栏杆并没有异常,只是木头老化,又被剧烈冲撞后断裂。

“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小梅怎么会掉下去的?”周凤岐站在小梅家阳台上,询问她的丈夫大龙。

大龙含泪想了想,有些纳闷:“当时我在厨房,突然就听见小梅在客厅里大喊。然后我一回头,就看到她张开两条胳膊,飞快地朝阳台上冲去。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她撞断阳台栏杆的声音。等我跑出来看时,她已经倒在下面了。”

“小梅当时在大喊?她喊了些什么?”

“她也没喊出什么话,就是很惊讶的样子,然后嘴巴里发出啊啊啊的喊声,边喊边朝阳台上冲去。”大龙回忆。

“无缘无故的,她喊什么?又为什么会冲撞阳台栏杆呢?”周凤岐自语。

“那种喊声听上去很急,也很紧张。但当时阳台上除了儿子,什么也没有。”大龙说。

“你儿子当时在阳台上?”

“对。我们刚给他洗完澡,他一个人在阳台上玩耍。”大龙指了指客厅里的儿子说。而这个时候,儿子小龙开始哭泣。大龙赶紧过去安抚。小龙嘴巴里咿咿呀呀,大哭大喊。

“你儿子好像要说些什么?”周凤岐看出了点名堂。

大龙摇头:“小龙是个哑巴。你应该知道的。”

周凤岐恍然:“我把这给忘了。”

小龙开始哭泣,同时两只手用力摆动着。大龙打量着儿子,流泪:“小梅掉下去后,他就一直这么挥舞胳膊。他是唯一一个看到小梅掉下去的人,可惜,不会说话。”

周凤岐警觉,打量着小龙。小龙哭闹着,继续用力上下摆动着胳膊。

“他这是什么意思?”周凤岐指了指小龙的样子问。

大龙看了看儿子,猜测:“可能他是想说,妈妈当时就像是一只飞鸟,从阳台上飞了下去。是不是,小龙?”

小龙一直在卖力上下摆动着胳膊。从他殷切的目光中,不难看出他非常期待大人能够理解他的举动。

目睹此景,大家都再次悲痛起来。大龙紧抱着儿子,默默流泪。

“家里丢了什么东西吗?”周凤岐环视,随口问。

大龙想了想:“小梅的一条项链没了。这是她妈妈留给她的。”

周凤岐一个激灵:“什么时候没的?”

“晚饭的时候,项链被儿子扯了一下,扣子有些松动。小梅就把项链拿下来。后来出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项链。”

“项链放在哪?”

“就放在吃饭的桌上。”大龙一指客厅里的饭桌说。

周凤岐惊讶:“当时一定有很多人来你家。会不会是他们顺手牵羊拿走的?”

“当时大家都到下面去看小梅。家里没什么人进来。”

周凤岐深深吸了一口凉气,走出大龙家。

接二连三发生类似的神秘失窃案,让周凤岐一下子来了精神。很显然,小梅的死,应该也会跟她丢失的那条金项链有关。或许当时她确实看到了什么。或许她的坠楼,跟那个神秘窃贼有关也说不定。

那么在这一片地区,一定有个身怀绝技的顶尖飞贼,仗着一身飞檐走壁的功夫,专门翻墙入室,窃取别人家里的金银首饰,而且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周凤岐甚至相信,当时就在大家忙着查看小梅的伤势时,这个飞贼就躲在附近,甚至就躲在小梅家里也说不定。

几天来有关失窃案和小梅坠楼的调查陷入僵局。窃贼或者凶手没有显露任何线索痕迹。而更令周凤岐感到吃惊的是,类似的失窃案,遍布上海各个区域,至今没有一起被破获。

周凤岐至今不明白,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惊悚突兀的情况,使得小梅会突然失态,冲破阳台栏杆,摔落殒命;窃贼究竟有什么神通,能够在第一时间发现别人屋子里的珠宝,并顺利得手!按照一般的思维,这些都是不可思议的事。

正当周凤岐一筹莫展的时候,他分派出去的兄弟回来报告,他们监控的几个点有了一些发现。

“周探长,我们在福州路上盯住了一个金铺。老板一直在暗中回收金银器,很不干净。”

“哦。发现什么了没?”周凤岐追问。

手下点头:“最近的确有个男人,经常带一些金银珠宝过来兑现。我已经让人盯在那边。”

周凤岐想了想:“走,一起去看看。”

手下带着周凤岐来到那家金铺。追问缘由。老板紧张:“最近的确有个人经常拿东西过来兑现。我知道这些东西来历可疑,但对方要价很低,我一时贪心,就……”

“算了,好好跟我们配合。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

老板感激。

“这个人拿来的东西,都还在吗?”周凤岐问。

老板赶忙从一个抽屉里拿出几件东西。周凤岐一眼就看到母亲的耳环就在其中,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

“你估计这个人还会来吗?”

“应该还会来。”

伙计进来:“张老板,那个人又来了。”

老板紧张,对着周凤岐说:“就是那个兑换金银器的人。”

周凤岐想了想:“你别慌张,跟平常一样去跟他交易。”

老板出去了。周凤岐吩咐手下:“通知弟兄们,盯住这个人。”

大家分散布置去了。周凤岐躲在内室,挑开门帘,偷偷朝外张望。

外面柜台前站着一个清瘦老头,拄着一根拐杖,穿一件素色长衫,黑面白滚口布鞋。山羊胡须,面容淡定,眼神睿智,正在和老板交易。一番讨价还价后,来人放下东西,拿钱离开。这个时候周凤岐才看清,这个清瘦孱弱的老头,居然还是个瘸子。

周凤岐把那些赃物带走。老板心疼,但也不敢作声。周凤岐承诺等破案后替老板最大程度减少损失。随后带人远远跟在老头后面。最后拐进一处名叫德新里的石库门街坊。亲眼看着对方走进一户人家。

周凤岐沿着老头居住的房子兜了一圈,敲开对面人家,亮出身份,了解情况。

“对面那个老先生是这里居民吗?”

一位大嫂摇摇头:“不是,他是租客。这户人家全家去香港了。房子是他亲戚代为出租的。”

“那个老先生是干什么的?你们跟他熟悉吗?”

“不熟悉。他独进独出,好像从来不跟街坊邻居说话的。”

“你们觉得他会是什么人?”

大嫂想了想:“吃不准。他就一个人住在这里,平时偶尔看他进出。看这模样和年纪,好像衣食无忧,也不会有什么工作。”

“他租住在这里有多久了?”

大嫂想了想:“半年不到,最多三四个月。”

周凤岐回忆,这一片地区出现神秘窃案,也基本上是从三四个月之前开始出现的。由此他更加怀疑这个老头的身份。

“周探长,怎么办?”手下问。

周凤岐想了想:“他有销赃事实,形迹可疑,马上拘捕他。带回去审问。”

手下得令,马上冲进房子。没过多久,就把人带了出来。

周凤岐站在老头跟前,打量。老头面不改色:“你们巡捕房想干什么?为什么抓我?”

周凤岐抖开一个包裹。里面全是金银首饰:“这是你出手的东西。对吧?”

老头看了看,点头:“怎么啦?”

“哪来的?”

“捡来的。”老头不屑。

“这么说你的手气不错。但这次撞上了我,运气就差了点。”周凤岐收起东西,带着老头离开。

在巡捕房里,老头承认姓周,但矢口否认行窃。问起那些东西时,他便一口咬定是捡来的。

“这些都是附近居民最近失窃的东西。你却说是捡来的,谁信?”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是捡来的。你们不能冤枉好人。”周老头很老练。

“在哪捡来的?我也去碰碰运气。”周凤岐问。

“就在我家门口。好几次我早上一开门,这些东西就放在门口。可能是有人看我一个孤老头,可怜我,就接济了我一些。”

“一派胡言。凭借这些赃物,我们就可以定你的罪。”周凤岐被对方的嚣张激怒。

“别欺负我人老。我见过世面。赃物在谁手里,你就治谁的罪?那你为什么不去找金铺老板呢?这些东西他也经手过。而且现在东西在你手里,你也有罪吗?”老头很嚣张。

“再这样对你不客气了。”手下有人看不惯,喝了一句。

周老头坐在椅子里,冷笑几声,最后索性闭目养神起来。

大家一时对他没有任何办法。周凤岐带人退出审讯室。

“探长,你觉得他就是窃贼吗?”手下纳闷。

“你们看呢?”

“我们觉得有点不对劲。别的不说,你看他一把年纪,一条腿也瘸了,根本不可能飞檐走壁。可是我们这个案子中,案犯肯定有功夫。”

周凤岐想了想:“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功夫呢?像这种瘸腿的人,最容易蒙混过关。”

“难道他真是个绝世高人?”

“先关起来,再去查查他的来历。”周凤岐布置。

第二天早上,周凤岐刚刚走进巡捕房办公室,手下马上进来报告:“周探长,昨天又发生了窃案,情况跟以前一模一样。”

周凤岐惊:“什么时候发生的?”

“报案人说是昨天下午。具体我们还没过去调查。”

周凤岐马上赶到案发现场。这个案发现场离周凤岐家不远,也是一幢三层砖木小楼。失主在三楼的房间里接待了周凤岐。

“探长先生你看,当时我把一条项链放在桌上,然后到后房间哄孩子睡觉。一刻钟光景,孩子睡着了,我也回到自己房间,就发现桌上的项链没了。”一位少妇介绍。

“当时是什么时间?你尽量说准确些。”周凤岐急着问。

“嗯,应该是下午五点一刻。没错,我当时开着无线电,里面正在播放姚慕双周柏春的滑稽戏。”少妇回忆说。

“你不会搞错吧?”

“不会,肯定是五点一刻。这档节目我一直听的。”

周凤岐暗暗吃惊。昨天下午五点一刻,他们早就把周老头带进巡捕房审讯室。他不可能分身出来作案。这样看来,案犯另有其人,周老头真是无辜的。

但是他销赃的举动又有些不可思议。有什么人会把偷来的东西奉送给一位素不相识的老头呢?难道真是传说中劫富济贫的侠客所为?周凤岐想到这里,暗自发笑。不要说现在根本没有这种侠客,即便是有,那些失主也都是普通老百姓,根本称不上劫富济贫。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联合作案。一个偷,一个销,这样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要惩治这个销赃的,首先必须抓到那个窃贼。这样才能顺理成章。

通过昨天的交锋,周凤岐已经领教周老头的老练和狡猾。这样的角色,没有真凭实据摆在他跟前,对方是不可能松口坦白的。所以还是要在窃贼身上下功夫。不然失窃案还会发生。

“除了那根项链,还丢失什么东西吗?”周凤岐继续问。

少妇摇摇头。随后又纳闷:“对了探长,我放在桌上的一碟炒玉米,好像也少了一小半。原本满满一碟,等我出来的时候,只剩下半碟。而且玉米掉了很多在桌上。”

“哦。不会是其他人动了这碟玉米?”

“不会。那时家里只有我和宝宝。”

“这么说窃贼拿走了项链,还顺走了一把炒玉米。这个贼骨头,可真是从容不迫呀。”

周凤岐打量着失主家的房子。这是一幢自建的三层小楼,简陋但却结实。此时此刻,前后的窗户大开,盛夏的南风呼呼穿过房间。周凤岐探出头去张望,只看到前后窗外墙面上并没有任何可以攀援的物体。这样的外墙,一般人很难攀援入室的。更何况这个窃贼专门偷人家的金银首饰,而且又专门趁别人把首饰摘下来的时刻动手。

那么他怎么知道在某个时候,房间里有人刚刚把首饰放在桌上的呢?他难道有什么特异功能吗?

离开失主家里,周凤岐心事重重。

“我想再去那个老头家看看。”周凤岐嘀咕。

“探长,他家里我们已经搜过了。”手下说。

周凤岐没有理会,独自赶到周老头家里。

周老头的家被彻底搜过后,有些凌乱。周凤岐没有去碰任何东西。他只是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上下打量。片刻,他推开房间的后窗。

后窗外面有一个支架,很牢固的样子。支架上很脏,沾着一些黏糊糊的东西,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周凤岐皱了皱眉头,仔细打量。这时他看到支架上还固定着一个黑乎乎的陶罐。

周凤岐注视着陶罐,探出身去朝陶罐里张望。脸色微微有些惊讶。片刻,他伸进手去摸索,感到手指触碰到一个东西。周凤岐屏住呼吸,慢慢伸出手。

在他手指里夹着的,是一根金灿灿的项链。

周凤岐大惊。四顾张望。

片刻,他又发现了一些很特别的东西。

周凤岐带着几个手下回到家里,把他妈妈从房间里喊了出来:“妈,妈,快把你另一个耳环借我用一下。”

母亲疑惑:“凤岐,你要耳环干什么?”

“妈,你别问那么多了,赶紧把耳环摘下来。”周凤岐边说边朝窗户外张望。

“这孩子,莫名其妙。”母亲埋怨。

周凤岐无奈:“妈,别耽搁了。我还想凭借你的耳环,把那个窃贼抓获归案呢。”

母亲拗不过他,只得把耳环摘了下来。周凤岐接过耳环,出门向几个手下做了个手势:“你们几个赶紧带着东西去周老头家布置。一切按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手下有些怀疑:“周探长,这件事太玄乎了。行不行呀?”

“放心。听我的没错。”周凤岐摆摆手。

手下将信将疑,扛着一个箱子离开。

母亲看得蹊跷,忍不住问:“凤岐,你这是想怎么样呀?”

“妈,我们当然是想抓窃贼呀。”周凤岐说着,就把母亲支了出去。

与此同时,另外几个巡捕按照周凤岐的吩咐,把周老头从巡捕房带回他自己的家里。当然也会对他实施一定程度的控制。

“你们这样折腾,到底想干什么?”周老头问。

“别问那么多,反正有你好看的。老实点。”有人呵斥。

周老头冷笑,坐在自家椅子里闭目养神。

说话之间,周凤岐派来的几个巡捕带着一个箱子赶到。几个巡捕凑在一起,悄悄讨论着什么。然后背着周老头,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些很奇怪的东西,开始布置。

而在周凤岐家里,另一场好戏正在上演。周凤岐把母亲的那个耳环放在阳台上面。然后他自己带人躲在客厅角落,警惕观察着阳台上的动静。

“周探长,我们这是在干什么呀?”有个手下不解。

“等窃贼上门呀。”

“你没事吧探长,这样也能等得到窃贼上门?”

“走着瞧吧。别说话了,都把眼睛睁大些。”

大家不再言语,各自盯着阳台。谁也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

过了一刻钟,没有任何动静。大家朝周凤岐望望。周凤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大家等得有些不耐烦起来。周凤岐暗喝:“都耐心点。”

没过多久,阳台上突然有个黑影一闪。大家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黑影便消失了。周凤岐一阵兴奋,连忙叫大家躲起来。

几分钟后,那个黑影又出现了。一只灰色的鸽子从外面掠进,停在阳台栏杆上面。整个动作悄然无声,鬼魅一般轻巧。

大家正在惊骇,只见那只鸽子注视着凳子上的耳环,俯冲下去,叼在嘴里,无声振翅,瞬间离开阳台。

大家躲在角落里面,看得呆住了。

“原来这就是窃贼呀。”手下惊叹。

“现在就看周老头家那边的情况了。”周凤岐自语着,跳出角落,“快跟我过去。”

说着带人离开家里。母亲从房间里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周老头家里。几个巡捕严阵以待。周老头则眯着眼睛,坐在椅子里发呆。片刻,他看了看桌上的三五牌时钟,突然有些不安起来。巡捕看在眼里。

周老头扭头望着巡捕:“小兄弟,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巡捕还没回答,突然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外面站着一个小女孩,眼泪汪汪地站在门外。一看到几个巡捕,顿时有些紧张。

“小姑娘,你找谁?”巡捕问。

还没等小姑娘回答,周老头猛然站起,大声叫:“小红,小红,别害怕。进来。”

小红不敢进门。周老头反复叫喊。

“这是谁?”巡捕问周老头。

“她是我一个朋友的孙女。”周老头语气明显软了很多,“我求你们,让我跟她说几句话好吗?”

巡捕想了想:“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跟她说吧。不过说话小声点。”

周老头没法,只好挥手让小红过来:“小红,奶奶怎么样了?”

小红哇的一声就哭了。巡捕赶紧连哄带骗,让小姑娘小声些。

小红抽泣:“奶奶快不行了。她让我喊你过去。”

周老头一听,顿时腾地站起,但很快就被巡捕摁在椅子里。

“几位小兄弟,你们能不能让我去一趟医院?我有重要的事要办。”周老头央求。

“等你把这里的事了了,再去也不迟。”

“恐怕等不及了。你们没听见吗?她奶奶快不行了!”周老头抚着小红,心痛。

“奶奶?小红是你孙女吗?”

“不是。我跟她奶奶是好朋友。她病得很重,随时会离开这个世界。我求求你们了。”周老头哀求。

巡捕迟疑片刻,还是没有放他离开。就在这时,有人站在窗户口轻喊:“嘘,小声点。有情况。”

大家马上噤声。周老头似乎明白即将要发生什么,突然大声尖叫。一个巡捕手快,拿起毛巾,一下堵住了他的嘴巴。小红站在一边,吓得面如土色,随后跑出房间。巡捕也没有怎么为难她,放任她离开。

就在这时,一只灰色的鸽子从半空中俯冲下来,一下停在后窗外的支架上。它的嘴里衔着一个金色的耳环。等它站稳脚跟之后,又迅速走到陶罐跟前,把耳环吐了进去。

与此同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一下子就把鸽子兜头罩住。鸽子扑棱几下,就被网在里面,任凭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周老头望见,暗叹一声:“哎……”

巡捕们一阵兴奋,七手八脚把鸽子从大网里剥下来,放进鸟笼。

“周老头,你看,你的宝贝又给你叼好东西回来了。”一个巡捕从陶罐里拿出耳环,笑着说。

“你们怎么知道我有一只鸽子?这件事是谁看破的?”周老头似乎很意外。

“是我。”周凤岐从外面踏进,“周老先生,这次总算让我们见识了你的手段。真是大开眼界呀。”

“年轻人果然厉害。我服输了。”周老头黯然,“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穿这件事的?”

周凤岐拿起鸟笼,端详着里面的鸽子:“本来我一直以为盗窃金银首饰的必定是个翻墙入室的盗贼,所以思维老是集中在那一块。后来我发现你家里后窗有个支架,上面沾满了新鲜的鸟粪。同时我又在那个陶罐里找到了失主报失的首饰,而四周邻居也反映你好像养了一只鸽子。这样我就联想到,你会不会利用鸽子实施盗窃。”周凤岐开始解释。

周老头黯然。

“你竟然训练鸽子进行偷窃,真是标新立异。我猜测一下,你一定花费了很大精力训练这只鸽子,对吧?”

周老头突然有些激动:“这些我都承认。我现在非常需要钱。”

“需要钱?那你就可以训练鸽子去偷别人家的首饰?”

周老头眼眶通红,欲言又止。

周凤岐掂了掂手里的鸟笼和耳环,逼视:“现在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年轻人,算你有眼力。”

“跟你老人家的手段比较。我真算不上什么。”周凤岐笑笑,“不过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鸽子的眼力通常绝佳,可以在半空中俯视搜索别人家窗户里面的情况。一旦发现目标,它便飞快从窗户进入,叼着东西就跑。一般人根本预料不到身边会躲着这样一个飞贼。”

“那当然。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有这种训练能力。”周老头还在得意。

“可是你知道吗?正是因为你的行为,使得有无数家人家蒙受损失。更有甚者,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

“这我倒是没预料到。是什么人死了?”周老头似乎颇感意外。

“有个叫小梅的女子,儿子只有四岁。她或许眼看着鸽子飞进来叼走了项链,便想冲过去抓鸽子,不料用力过猛,收势不住,重重撞在阳台栏杆上,结果撞断了木栏杆,掉下去摔死了。”周凤岐大声呵斥。

“作孽呀。”周老头叹息。

“上次你的鸽子不仅偷走了首饰,还顺带着吃了人家的炒玉米粒。这也是我最后判断是飞鸟作案的根据之一。而且我还记得小梅家的哑巴儿子,事发后两只手一直在做着飞翔的动作。当初我们没看懂,现在看来,他当时必定是看到了那只鸽子飞进客厅行窃。他想告诉我们真相,可惜他不会说话。”

周老头无话可说,坐在椅子里发呆。

“探长先生,在你们抓我进监狱之前,可不可以让我先去一趟医院?算我求求你们了。”周老头继续哀求。

周凤岐一愣。有个巡捕过来,把详情跟他说了一遍。

周凤岐哦了一声。

鸟笼里的鸽子沉默伫立,打量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周老头由两名巡捕押着,走进病房。

病床上躺着一位老妇人,已经奄奄一息。周老头见状后,潸然泪下,一把抓住老妇人的手,只是抽泣。老妇人无力地望着他,已经没有气力作出任何反应。小红站在一边,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周凤岐站在病房门口,看得出神。

据说老妇人在周老头赶到医院五分钟后就咽了气。同病房的病友说,老妇人是带着微笑离开人世的。之前她一直在念叨一个人的名字,这个人就是周老头。

最后周凤岐终于了解到。死去的这个老妇人,是周老头年轻时的一个相好。两人情投意合,但命运偏偏不成全他们。后来老妇人家中变故,身边只剩下一个孙女,并患了重病。为了帮助老妇人治病,抚养年幼的孩子,周老头这才想起利用鸽子行窃。他带着这只鸽子,几个月就变换一个住处,然后让鸽子四处寻觅。得手几次后再换一个地方。所得到的钱全部用于给老情人看病,抚养孩子。只可惜上天无眼,老妇人最终还是不治离去,只剩下周老头一个人来承受悲痛和牢狱。而她年幼的孙女,以后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凤岐了解到了这些,心里堵堵的。好不容易打听到小姑娘还有一个远方亲戚,便找了一个休息日,把孩子送了过去。并告诫对方好生呵护,他会随时过来探望孩子。

发稿编辑/冉利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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