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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乡愁——塔可夫斯基电影《乡愁》赏析

2014-07-19四川美术学院重庆401331

名作欣赏 2014年20期
关键词:多米尼克戈尔夫斯基

⊙董 亮[四川美术学院, 重庆 401331]

我们拓展了物质领域的财富,却剥夺了人的精神维度,对其威胁置之不顾,然而一个人能够重建他与自己灵魂源泉的盟约,以此恢复他与生命意义的关系,而重新获得道德完整性的途径是在牺牲中奉献自己。

——塔可夫斯基

塔可夫斯基,著名苏联电影大师,1932年生于俄罗斯札弗洛塞镇,是诗人阿尔谢尼伊·塔可夫斯基之子。他1961年毕业于苏联电影学院,被西方视为爱森斯坦之后俄罗斯最伟大的电影奇才,在他近三十年的创作生涯中,不像其他多产的电影大师那样,他只留下一部短片和七部长片。塔可夫斯基生活于一个特殊的年代——二战的结束,苏联式的社会主义,苏美冷战,等等,一系列因素导致他在有限的时间内长期待业在家,因为资金和设备的缘由他无法拍出更多的电影,他的大多时间都苦于经济困难、人际关系、同苏联官僚的苦斗,等等,但是就在这样一个环境下,他的每部电影都因其博大精深的内涵和诗人般的气质而广受欢迎,他的每部电影都成为其代表作而成为经典。他的电影主题大致包括宗教、生命、时间、梦境。塔可夫斯基视电影为信仰,他始终追求自我牺牲,他认为艺术家应当承担近似上帝的使命,艺术创作不是自我表达或自我实现,而是以自我牺牲来创生另一种现实,一种精神存在。

《乡愁》这部电影于1983年在意大利拍摄完成,这部影片大致讲述了一个俄国作家安德烈·戈尔特察科夫来到意大利搜集俄罗斯农奴音乐家索斯诺夫斯基的资料,却一直被痛苦和愁绪所困扰,一天早晨他在温泉边遇到了遭人奚落的“疯子”多米尼克,多米尼克的信仰却使戈尔特察科夫感知了生命的全新意义,最后他举着蜡烛走过温泉,以此找到内心的自我。塔可夫斯基对《乡愁》这部电影的解释是:乡愁是一种笼统的感觉,即便人们有亲人在身旁,即便住在高级的寓所内,人们还是会因乡愁而痛苦,电影中的主人公痛苦,是因为他没有朋友,也无法同别人交流。而战胜这一痛苦,需要的是信仰,人们需要从信仰当中知道自己从何处来,去往何处。

塔可夫斯基是诗人阿尔谢尼伊·塔可夫斯基的儿子,自幼受父亲的影响,塔可夫斯基的电影往往都拥有诗一般的意境。《乡愁》是塔可夫斯基第一次去到外国拍摄的电影,该片于1983年制作完成,并准备参加戛纳电影节,而这一次,塔可夫斯基碰到了苏联政府方面派出的官员担任戛纳电影节的评委,由于以前塔可夫斯基同苏联政府方面不愉快的经历,《乡愁》未能获取当年的金棕榈奖,而获得了“电影创作大奖”,事情不仅于此,塔可夫斯基回国也变的麻烦起来,为此塔可夫斯基和他夫人决定在西方多停留段时间,可他们的儿子和岳母依然留在国内,直到1985年,当塔可夫斯基得知自己身患肺癌时,他的儿子才得以离开苏联同父亲相见。影片《乡愁》的开头响起一段悲凉的音乐,整个场景都像极了俄罗斯的风景——薄雾,树木,河流,白马,牧羊犬……这些都是导演对故乡的怀念的再现,这一场景同时也体现出戈尔特察科夫陷于意大利的异乡文化与俄罗斯情怀相交融的境地之中,乡愁,即身处异地却又难以融入其中而产生的焦虑、痛苦、孤独,不知所措。

《乡愁》中包含有许多宗教的、信仰的元素,男主角和他的女翻译驱车来到意大利的乡间,在一处教堂外面下车,女翻译进入教堂,教堂内绘有著名的弗朗西斯卡所作的圣母像,女人们虔诚地跪在地上,祈求圣母赋予她们生育孩子的能力,而作为女人的女翻译却并不能理解这些,神父告诉她:“女人注定要有孩子,抚育他们需要忍耐、自我奉献。”而女翻译注定是位凡人,当她注视着墙上的圣母画像时,圣母那充满爱、关怀、信仰的眼神同她形成了对照;多米尼克由于害怕世界末日的来临而将家人锁在家中长达七年之久,在别人看来多米尼克是个疯子,完全丧失了理智,然而有人认为多米尼克这么做是因为他有信仰,多米尼克发现了这个世界的残缺,人们为物质而疯狂,却全然忽视了自己的精神世界,现在的人们不再有信仰,他认为自己已醒悟了的灵魂能够拯救这么岌岌可危的世界,多米尼克试图手持蜡烛穿越温泉,他这一行为被人们所排斥而被赶了出去,但戈尔特察科夫理解多米尼克为什么这么做:“疯狂是什么?我们拒绝去理解他们,他们孤独,然而却更接近真理。”影片的一个镜头中,残破的天使侧躺在溪流里,周围布满了水藻,小溪由一所屋子内流出,溪流清澈,随着主角走进而浮起了些许的泥土。这一情景也许暗喻当下的世界的信仰消失了,人类迷失了方向,现代世界面临虚无的深渊。戈尔特察科夫走入那间破败的房屋内,一堆篝火,一杯酒,一本书籍,房屋内充满了水,微醉的他还朗诵了一首诗:“我是支蜡烛,在尘世中燃烧。收集我的烛泪,为了一次的盛宴。”这正是塔可夫斯基所强调的自我牺牲精神,他用自我的牺牲创造另一个现实,他是一个殉道者。

“在水里清洗,在火中牺牲”,影片中有大量关于水和火的镜头,雨水、温泉、溪流,屋内的积水、烛火、篝火、燃烧生命之火……雨水的出现预示着梦境的来临,戈尔特察科夫的思维伴着户外的雨声渐渐进入梦境,随之出现的是他的爱人、母亲、孩子、狗、马,一切都是有关家乡的回忆,是他对故乡的向往;戈尔特察科夫同多米尼克在心灵的交流之际,外面下起了雨,这时候的雨将两个人的内心带往同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们互相了解,塔可夫斯基从多米尼克那里发现了自我,多米尼克从异乡作家那里找到了拯救世界的方法;人们泡温泉是为了得到“永生”,泡温泉对他们来说是健康的生活,而多米尼克在最后的布道时说:“我们应当将健康同疾病联系起来,你们所谓的健康是什么?”他希望能用手持蜡烛穿越温泉的方法提醒人们,最后多米尼克选择了自我燃烧,在《欢乐颂》的音乐当中他用自己的生命来警醒人们:“我们必须回到我们的所在地,回到生命的起源之地,那里没有污染的水源。这样一个世界由一个疯子告诉你们,你们应感到羞愧。”多米尼克在最后用生命维护了自己的信仰,他是上帝派来的殉道者。与此同时戈尔特察科夫来到“圣卡特琳娜”温泉,他来完成自己的使命——手持燃烧的蜡烛穿过温泉,他点燃蜡烛,小心翼翼地向前慢行,此时他的身体状况很难再坚持,可他毅然护着那微弱的烛火向彼岸走去,中途因烛火被吹灭而重新开始,此刻戈尔特察科夫成为了上帝的使者,他为人类护送微弱而充满希望的火苗,他要将人类引向希望的彼岸,即使路途艰难,他依然要完成这一神圣的使命,通过自我的牺牲为人类带来希望,“圣卡特琳娜”温泉成为了一条神圣的道路,充满艰辛、希望。

塔可夫斯基在电影中加入了许多梦的场景,戈尔特察科夫的梦中场景大多是他对故乡的感情流露:一个薄雾弥漫的,画面色彩似俄罗斯油画一般的场景展现出来,远方的河流,树木,接着三个女人缓缓走出,一条狗跟随在她们身旁,远处一匹白马,一切都在梦里但都与现实有着一种关联。那条狗同样出现在多米尼克的身旁;在戈尔特察科夫躺在床上时,那条狗又奇异地从卫生间内走出,依偎到他床边;影片的最后,戈尔特察科夫同这条狗出现在俄罗斯式的风景内,天上飘下雪花,远处传来犬吠声。也许动物是塔可夫斯基的电影中用于沟通现实世界和梦境的使者。在一个镜头里,戈尔特察科夫静静地躺在床上,渐渐地进入梦境,一个女人(戈尔特察科夫的妻子)走出来,将手轻放于女翻译的肩头,女翻译回头看她时,泪水从脸颊上流下,随之她们相互拥抱。戈尔特察科夫的妻子代表着作家的故乡俄罗斯,女翻译代表着作家当前所处的意大利,故乡的情怀安慰哭泣了的异乡的悲伤和痛苦。由此可看出塔可夫斯基在电影中对梦境的运营之独特,伯格曼曾经予以塔可夫斯基这样的赞誉:“初看塔可夫斯基的电影宛如一个奇迹。蓦然间,我感到自己伫立于房门前,却从未获得开门的钥匙。那是我一直渴望进入的房间,而他却能在其中自由漫步。我感到鼓舞和激励:终于有人展现了我长久以来想要表达却不知如何体现的境界。对我来说,塔可夫斯基是最伟大的,他创造了崭新的、忠实于电影本性的语言,捕捉生命如同镜像、如同梦境。”

[1][法]安托万·德·贝克著,董强编,方尔平译.安德烈·塔可夫斯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

[2][苏]安德烈·塔可夫斯基著,陈丽贵译,李泳泉译.雕刻时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

[3][苏]安德烈·塔可夫斯基著,周成林译.时光中的时光:塔可夫斯基日记(1970—1986)[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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