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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小城小说的文化内涵

2014-07-19程丕硕辽宁师范大学辽宁大连116082

名作欣赏 2014年20期
关键词:小城都市

⊙程丕硕[辽宁师范大学, 辽宁 大连 116082]

现代文学中,作家们往往将目光投向都市和乡村两个极端,书写都市的繁华或残酷,描绘乡村的美好或落后。有关都市和乡村的作品屡见不鲜,给读者的印象也无比深刻:都市给人以迷惑,乡村给人以慰藉;都市给人以新鲜,乡村给人以平实;都市给人以罪恶,乡村给人以愚昧;都市给人以苦痛,乡村给人以麻木。然而时刻在都市和乡村之间保持沟通和维系的,是大大小小的乡镇、小城。随着时代的发展,城乡冲突所导致的必然结果就是具有城乡二重性的小城成为沟通二者之间物质与文化的桥梁,对于物质的交流、信息的传递、文化的交往等,都发挥着重要作用。

一、自然和谐的空间

“和谐之境是中国人最基本的哲学目标,此和谐存在于自然与人之间、天人之间、人与人之间。在中国从来就缺少征服自然的观念。中国人从来不想征服自然而志向和自然融合为一。”这种和谐之境在中国古代的绘画、建筑和诗歌中都有很好的体现。

沈从文将他的湘西世界打造得异常美好和谐,《边城》为我们提供的就是湘西边陲小城世界的范本。湘西在古时属于楚地,处于川、湘、黔三省的交界之处,那里是一个景色绝美、山青水丽的灵秀之地,在远离中原的边野,在清秀明丽的山间水畔,养育了拥有美好人性的山民。单纯的人事、美好的人性和独特的民俗为我们构筑了如诗如梦一般的湘西边城世界。萧红的东北小城世界主要在《呼兰河传》和《小城三月》等作品中得以塑造。东北地区是历史悠久、文化灿烂的地域,但那里有多民族杂居的习俗,并且不断受到攻伐和兼并等动乱的影响,所以东北地区始终被认为是远离正统文化礼教的边缘地带。尽管如此,几千年来的传统文化还是在那里留下了浓厚的根基,那里的人们被传统文化和封建思想的惯性束缚和麻痹,他们麻木而愚昧地生活着,没有人起码的尊严和追求却尚不自知。

湘西小城的秀美令人神往,湘西人的热情给人亲切,这也给剧中的人物性格定下了基调,给翠翠与傩送、天保的爱情故事的发展态势打下了基础。萧红在描述东北小城冬的肃杀和人的热情粗犷的同时,更是借对空间环境的描写和对小城一些迷信风俗的讲述给读者打造了一个既热闹非凡、豪爽痛快又愚昧无知、麻木不仁的小城形象。

师陀的中原小城世界可谓中规中矩,但师陀不情愿让这中规中矩的个性消解了读者去了解中原的欲望。在《果园城记》中,师陀将一个风雨飘摇时代的美丽小城呈现在我们眼前:小河绕城而过,河岸长着柳树,生着各色花草,一个深深根植于中原大地的风貌古朴的小城,表面看来何其祥和宁静。直至清末民初到抗日战争爆发前后,城里渐渐发生了变化。师陀对地域风物进行深情描画,同时借人物故事的展开对时代变迁和社会心理进行了细致描摹。不同作家打造不同的空间背景,独特而和谐的空间背景不仅能使故事发展得更为流畅,也能给读者以身临其境的感受。

二、独特精妙的场景

所谓场景,即由人物活动和背景等构成的各色场面,是刻画人物、叙述事件和表达主旨的必要前提。小城的场景可以看作是文本的经络和血脉,是小城这一大空间里的小空间,作者在小城小说创作中试图真正打动读者,让小说中的人物走进读者的内心,甚至将读者带入小说的情境之中,于是创造了一个个精妙的场景。小城题材里出现的场景不同于都市和乡村,并且不同的小城会展现出不同风貌的场景,各个不同地域中的小城人物形象各异,变换不同的场景就可以呈现出不同小城的文化特色。

沈从文对于《边城》中茶峒镇的描写是委婉而含蓄的,他并没有直接用语言文字来告诉读者茶峒是个秀美的小城,而是将茶峒的山山水水用朴素简洁的语言以描述场景的方式一一展示给读者,包括小城里类似赛龙舟的一些风俗,作者都是通过对不同场景的描绘来展现的。在沈从文笔下,边城的自然景色在这样的场景之下自然而然地呈现于读者的脑中:“河底小小的石子,与有花纹的石子,皆明明白白,水中游鱼来去,皆如浮在空气里。两岸多高山,山中多可以造纸的细竹,长年作深翠颜色,逼人眼目……”这样的景色不禁使读者闭目遐想,鱼儿就像在空中飞舞一般,两岸绿油油的细竹倒影在水面上,有一种自然朴素的美感蕴藏其中,而这种美感正是作者通过对边城中景物的场景描写展现出来的。

《呼兰河传》中,如果时逢旱季,呼兰小城里的人便会戴起柳条圈来求雨,几十个人在街上边卖力地打鼓唱歌边光脚跑着,企图让龙王爷可怜他们在烈日下把脚烫得很痛。如果来日真的下了雨,到了秋天丰收的时节就要唱一台子戏,因为求雨时许下的愿是要还的。萧红将呼兰小城里人们求雨的场景惟妙惟肖地叙述出来,并不仅仅旨在讲述一个求雨的过程,而是让读者见识小城里人们为了收成而奋力求雨的诚恳,也让读者见识小城里人们思想的愚昧和无知。更能体现这一点的场景还有“跳大神”。“跳大神”是东北民间常见的迷信活动,人们为了治病救人或驱避灾邪请人来跳神,这样的场景几乎是全城的盛举,常能引来众人的围观。

师陀的《果园城记》是一部由18个短篇故事结合而成的小说,创作之时正值抗战时期,作者身陷“孤岛”,怀着“亡国奴之牢愁”住在自称为“饿夫墓”的简陋小屋里,靠着微薄的稿费维持生计。在这种情形下,师陀对想象中的“乌有乡”——果园城的描写就寄托了作者诸多的情感和愿望。在场景的设置中,师陀把儿时的生活经历及故乡给他留下的印象直接凝结成为小城文学形象。

三、形象各异的人物

在这些小城故事的叙述中,作者大多并没有构建恢弘的场面,而是着力于对小人物的日常生活进行描述。出现在文本中的人物皆是在平凡尘世庸碌生活的人,作家把他们的喜怒悲欢与爱恨缠绵写给读者看。无论是茶峒小镇、北方小城还是果园城,无论何种文本中营造出来的何种小城形象,小城的世界里注定离不开活动的人,并且是普通的人,小城故事所讲述的也必然不是轰轰烈烈的故事,而是一个个普通人家的平淡的故事。

“有一条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有一个老人,一个小孩,一只黄狗……”这是《边城》最初的背景介绍,简洁而明了地交代了故事的基础人物。翠翠这一形象在《边城》走红的同时也走进了万千读者的内心。在小说人物形象的众多刻画手法里,外貌描写是重要的手法之一。但翠翠的生长是自然的教化,沈从文少有刻画翠翠如何貌美,而是让她和美好的自然风光融为一体,让读者感受到的是她不加人工修饰的自然之美。

《呼兰河传》中的人物形象塑造就是个典型。对“小团圆媳妇”的刻画要借助“小团圆媳妇之死”这一事件。小团圆媳妇是一个仅仅12岁而被称作14岁的小姑娘;曾经“头发又黑又长,梳着很大的辫子”;曾经“看见我,也还偷着笑”;说碗碟很好看,想坐起来弹玻璃球玩;“当晚被热水烫了三次,烫一次昏一次”;“那连哭带叫的小团圆媳妇,好像在这世界上她也并未曾哭过叫过”;“还没有到二月,那黑糊糊的、笑呵呵的小团圆媳妇就死了”。健康天真的女孩因为生命的强盛和性格的直率,被婆婆打出了毛病,接着被庸医、“云游真人”、跳大神的等不断折磨,终于死去了。她生命最初的美丽和茁壮,她孩童般的天真与烂漫,还有她对生命本能的欲求等等,都是通过对事件的叙述来展现的。

《果园城记》是师陀描写人物的篇目的集合,让读者在这个表面看似和谐宁静实质没落封闭的小城中,看见“那个黑暗、痛苦、绝望、该诅咒的旧社会”。果园城里的人物形象众多,大致可分为以下几类:第一种是空闺少女和寂寞女性形象,前者有油三妹、胡凤英等,后者有大刘姐和孟林太太等,她们都度过了自己的青春而以悲哀终结;第二种是最平凡的底层小人物代表,如徐大爷、徐大娘、葛天民等,这些平凡的人物大都过着小市民的灰色生活,她们只是顺着几千年的习惯生活着,只求平稳安闲,不求生活的波澜,最后只能在日复一日的平淡之中结束生命。人在不知不觉中被异化,悲剧的命运在无意识里已注定形成。

综上,作为文学世界的组成部分,我们无法忽视现代文学史上小城小说的时代意义和现实价值。在新文学世界都市—小城—乡村的三元结构中,小城文学尽管不能成为文学创作的主流,但处在城乡交界地带,文化上与都市和乡村都有共通之处的小城由此也具有了都市文学与乡村文学的一些特征,与此同时又保留了自己的特性。小城文学的作者一方面针对自我存在进行确认,倾心于刻画小城世界的人情美好,这是在反抗当下社会的人情淡薄和利益为上;另一方面,他们流连于记忆中的美好事物,精神上却在日益快速发展的时代面前有着无从应对之感。作者们在渐变的小城面前,在他们所创建的小城世界里,挖掘传统,歌颂民间真情,在剧变的社会里打造一方净土,表现出了一种矛盾的人文情怀。小城小说在当下的文学思潮中成为一个比较特别的文学类别,正在形成着一个独特的小城文学世界。希望今后对于小城小说的研究能够越来越丰富,让小城世界走入更多人的内心。

[1]辛秋水.小城镇:第三种社会[J].福建论坛,2001(5).

[2]钱理群.试论芦焚的“果园城”世界[J].信阳师院学报,19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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