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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头题·西部中国诗歌联展(三)秦安江的诗

2014-04-06

西部 2014年7期
关键词:沙砾空隙刀子

西部头题·西部中国诗歌联展(三)秦安江的诗

秦安江,生于新疆哈密,祖籍湖北孝感,西北大学中文系本科毕业。现为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文联党组成员、副主席、秘书长,兵团作家协会副主席。

1981年开始文学创作,在《诗刊》、《星星》、《绿风》、《中国作家》、《民族文学》、《上海文学》、《人民日报》、《诗选刊》、《诗林》、《诗潮》、《诗歌月刊》、《扬子江诗刊》、《作品》、《西部》、《绿洲》、《散文》、《散文·海外版》、《美文》、《中外文摘》等全国各种报刊发表大量诗歌、散文作品,多次获得各种奖项,入选多种选集,被多家报刊转载。出版诗歌集《双筒猎枪》、《接近那河》、《老房子》、《洪水》、《诗歌手卷》、《方向》及散文集《半山笔记》等。

生活在空隙中

生活在空隙之间我是宁静的

在打击来临之前,我要像

抓住稻草一样抓住每一点点空隙

空隙是产生金子的山峦,是我身体发光的时辰

我寻找每一次空隙,我把每一次空隙

高高举在我的头颅之上,我要让空隙经常

光顾我生命的大厅,我要让宁静

随时牵着我生活的小手

牵着牛鼻子,一步一步脚步迈大

犁,在土地的深处移动

铁的噪音厚得跟土一样,穿过透明的土地

引领一粒迷途的种子回家

铁的快

犁透漫长的岁月

使朴素的铁与真理结合

土地变得深邃

那拉提草原的夜晚

白天用黑颜料在天空涂抹

想让整个天空成为一张黑脸

风从正面向我走来,也不停下

绕过我走向身后。只是擦肩而过时

它银色的衣衫拍打了我,我感到了它身体的凉意

当山顶谦逊地跑来俯在我脚下,让我踩着它

去骑附近的一匹马。我感到此时最好的选择应该是:

戴着月光的草帽,牵着风的手

任目光飞出去几丈远又收回来,让耳朵

跑出去几里以外,把能拣到的声音都拣回来

产生

当树枝挥动手臂

不停地挥动手臂

风产生了

当心灵颤动

像闪电突然鞭打天空一样颤动

爱产生了

当语言堆积

像众多麻袋在仓库里一袋袋堆放

虚无产生了

当心脏不能从口中吐出

嘴张大也不能吐出

黑暗产生了

拉开

拉开第一道窗帘

太阳呈红色

颜料鲜艳得滴下

拉开第二道窗帘

太阳呈黄色

抚不平粗糙的褶皱

拉开第三道,完全无遮拦

一轮黑日高挂

刺得睁不开眼睛

鸣响

1

光阴,这条长长的绿色列车

穿过我们的生活

我们从未见过车头

也见不到尾,它只是

长长地在我们的生活中轰鸣

2

厚厚的阳光被空间切割

一如水,漂在湖里是一面闪耀的镜子

装进罐里

一桶黑暗

3

记忆的车往回开着

沿途不时有熟悉的面孔爬上来

它们穿着生锈的衣服

头发胡须缺乏修理

吹去灰尘

面颊还富有弹性

只是几位重要的伙伴

不知去了哪里

风停了

风的手指拽起沙砾。沙砾们

在空中猛跑一阵,就停下来

风的手又把它们拽起来,它们就再跑一阵

又停下来。风再把它们拽起来——沙砾欠了欠身

就躺在地上不动了。沙砾太累了

它们要休息

饥饿的碗

一只碗的速度

蜗牛的爬行

米粒在别人的碗里放射光芒

瓷与木筷碰撞的

是稻田秋天的声响

我排在别人身后

一只碗永远失去了机会

它空洞的内容

在窗口的边沿叹息

我在饭厅里徘徊

一只碗在稻香的门外

发出饥饿的喊声

刀子

刀子跟在身后

刀子穿街绕巷跟在我的身后

刀子的智慧超过我

它把每一条路铺在我的前面

又毅然堵死

刀子与人合谋跟在身后

我从地下钻行,钻进它的怀里

我逃不出刀子的阴影

刀子不让我哪怕一点点过失

我在无数个房屋后面

找寻我的出路

深夜一点四十的睡姿

我深夜一点四十的睡姿:

一滩泥一样摊开在床上

重量在松弛中失去

硬度被光线的背面融化

此时我的高度高不过一根床腿

我的思想好像棉被一样沉静

而我宽广的胸怀,恰恰贴着地面

延伸到无限的地平线

这与白天截然不同

白天我是站立着,可我的精神往往倒伏着

夜晚我虽然侧卧着

可我觉得就像站在山上一样

幸福

我先于你出发

你是小小的幸福。你这小小的幸福啊

先于我到达

我错拿了你的东西

当我终于抵达,我希望

你明天将错误捎回

出发前我在看你的演出

你的表演让我觉得那就是生活的方向

道路之宽,宽到幸福的边沿

那时我在艺术中间

虽然你的叙述像长长的旅程,我的存在依然

像弓毛摩擦琴弦一样真实

然而很快我就出发了

将孤独带着上路。我不知道它与幸福

还有多远,或者正离幸福而去

老歌曲

一间新房里塞满了老歌

它们在房间里挤来挤去

有的穿中山装,有的身穿旗袍

它们身体里迸发的激情捶打我

它们旋起的衣裙就像戈壁上的风,吹得我泪水直流

它们的年龄最少在中年以上

有些已苍老得步履蹒跚

我感到内心拥挤

它们整齐的步伐使我无法界定年代的特征

我打开门窗,它们并不出去

它们把一件件旧物堆放在我的心上

骑马

像骑在风上一样飘逸不是骑马

像骑在山上一样稳健不是骑马

像骑在女人身上一样柔软不是骑马

骑马是把脸永远地别过去

给他以沉默和一头飘扬的骄傲的黑发

中间地带

退路的结果:此花不开彼花开

退到远远的地方停下来

再一次问自己

这是后退呢还是前进

所有的路都是拥挤的

而且一去不可能回来

可以继续打碎一些东西

但最后的时间还有多远

这里是中间地带。中间地带心里透亮

我想有一件衣裳在很远的地方

等待我去穿上。我是马上就去呢

还是再等待一段时光

旧物

过去的照片不要扔掉

形象模糊、字迹错位也不要扔掉

它们是屋檐上的钉子

光阴背面的车辙和补丁

本子们躺在深夜里

它们像过去一样暗淡

许多页码被疼痛覆盖

厚厚的像一生的灰尘

门前

木杆搭起的草棚

在阳光下发出干裂的声音

母牛咀嚼着阳光

扇动的耳朵与飞蝇做着游戏

山羊懒懒地蹭在屋角

看屋檐上麻雀筑巢

几只鸡于草垛前大张着嘴

不时偏头望一望当空的太阳

吱嘎一声门开了

吱嘎一声门又关了

铁皮桶空灵的声音

摇晃着渐渐远去

蜘蛛寂寞得无聊

在屋檐的网里转着时光

小飞虫嗡嗡着,在不高不低的空中

织一层薄薄的黑云

马车在院墙根躺着

马不知去向

翻开就有满园的果香飘出

就有满树的沙枣花纷纷扬扬

翻开就有泥土的香味从田野散发

就有金色的玉米吐着丰实的果粒

翻开就有古老的沙包立在眼前

就有风裹着沙砾眯住眼睛

翻开就有正午的太阳晒赤裸的背

就有大垛的柴担压上瘦削的肩膀

翻开就有阳光跳进大渠的水里

就有几个孩子围着地窝子慢慢长大

翻开就有马圈里特殊的香味

就有骑在牛背上那种晃悠的感觉

翻开就不忍放下

就再也无法将它合上

天空失去了平衡

空气往一边倒

植物都歪着头

枯枝没有了根

沙粒舞蹈

尘土在空中图画

看不见的洪水

愤怒的大森林

众人的脚步

啸叫的铜管

草棚呻吟着

房屋痛苦地迎着前额

而马的鬃毛飘舞起来

牧人的头发飞扬起来

是草原的一次深呼吸

是大山激昂的情绪

对夏天的一次回忆

太阳抽着烟,悠闲地

与那些沙包和梧桐树聊天

有一只黄狗伸着舌头

卧在柴垛前不停地喘息

几个顽童在不远处的大轱辘车下躲着太阳

或看沙包或听鸟儿从头顶飞过的声音

远处的沙包顶上冒出一个黑影

有一个背柴的大人先回来了

拖拉机不知在哪儿总是突突着

装饰得四周更加单调和空旷

一只灰色沙鼠

在一个很小的洞口探头探脑

一汪水坑闪着亮光

几只红尾巴蜻蜓在亮光里弹跳

老人赶着一群羊

用半天的灰尘遮住鞭打他的阳光

牛车沿着小路一步步走远

燥热的中午却懒懒地留下了

眼泪

有一种眼泪

藏在心里

它是炽烈的火焰被一盆冷水

突然熄灭以后

生的

它藏在心里

眼睛是干的

有一种眼泪

是想到再次远离故土

饥饿的双腿踏在泥泞的小巷

而天亮还早的时候

形成的

它没有缠绵的成分

像石头一样硬

有一种眼泪

是擦干眼睛以后

胸中喷出的火焰

它是火

燃烧

它把人变成纯钢

闪闪发亮

家乡是什么

当身在异地遥望家乡的时候

家乡的每一片树叶

都是一张温暖的脸

当冲破一切扑进家乡的怀抱

家乡的每一棵树每一座建筑

却又挂着冷冷的面孔

家乡只是想象中的温暖的屋子

家乡是离开家乡以后

便会拼死捍卫的眼睛和心肺

家乡是你的尊严和人格力量永远不灭的母亲

寒风吹来

便想起家乡

饥肠辘辘

便想起家乡

家乡很小

小得羞于在人前提起

但终能抵御一切诱惑

使人义无返顾

可是

家乡只是在你离开的时候才是温暖的

你激动万分地赶回来

它却冷若冰霜

不知道河的时候河很近

想象河的时候它就在眼前流淌

当我设法接近,我看见的却是无边荒野

可是关于河的消息

无时不在我血管里扇起大波

我捏把泥土放在耳边

河还有多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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