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理海

门 槛

从火柴燃起到草木灰倒入庄稼地里

稻谷花生、萝卜白菜渐渐丰腴，鸡鸭鱼肉

香若炊烟飘出屋顶，重叠瓦片变成钢筋水泥

她还走在荒草快横扫耳鬓稀疏头发的田埂小路上

不算宽阔的土地被群山环抱，风一吹

旧草帽上斑落的两个红字多么踉跄，不禁

用手按住，竹子正脱壳的季节让她重新背起

新编织的竹筐，竹丛下窸窸窣窣如老鼠

在月光下觅食，便是她瘦弱身体如纤细

彩虹在山谷拱起，鱼虾在浅水区游得闲淡

她把竹壳一张张叠好，像整理年轻时的嫁妆

晚霞羞红了天边，望一眼烟囱便背起竹筐过桥

无 题

找不到一侧姿势让雨在这个夜晚下得舒心

想到桂花香殒，脚踝便疼得厉害

一个心思让整个秋天胀痛，肾结石患者

排泄频繁，不适宜的台风摧毁梦的铺垫

此刻想到子美是多寂寥的场景，旧物什拾掇好了

也冷峻了些许，空荡荡的雨声一贯击打铁皮

临窗声响像藏在缝里的壁虎，敏感出现

回头灵活，摇尾迅速逃出五官的范围

又是一片青灰镜子幽幽反光，木床吱呀

一个转身，昔日头发冰凉地躺在地板上

踏 秋

阳光从玉米地斜射过来，从高处看

城市骨骼奇俊，利落的建筑没有

车水马龙臃肿的姿势，地里蔬菜新鲜

道路伸向未知的拐弯充满冒险感

蜕掉熟悉，麻木的处境遭遇不知名的塔

会像荆棘划过皮肤带来喷涌的悸动

湖是新的，金黄的岸上泥土在原野发光

牛太阳山坡草地树木柿子都是刺激五官的

鲜亮事物，就算故地重游，甚至友人也是新的

但太阳渐渐退出水面，恍若隔世的记忆

却像远处灯光亮起，映出故友缓慢的表情

离开多年却要让这城市纤弱的神经多一个节

躲避秋天或关于聚会

发疯腰肢在橘黄灯光下挤出朦胧的麻醉

清新草木掩藏的少女提着开水瓶从楼下走过

逝去的荷尔蒙喂大了路旁新栽下的树

而无法挽留的夏天一次又一次从指间溜走

徒生悲伤的教学楼依然望着操场

数着一张张陌生的脸熬过春夏秋冬

当一首歌凋零到萧条地裸露出那段记忆

悲伤的是在一个熟悉的城市躲避秋天

他们喝酒，像被阉割的公鸡

他们喝酒，像被阉割的公鸡

而我们独自与月偷欢似乎是忌讳的

浓缩长江的念想，虾蟹一样真实

皮鞋油滑蹬在地板上虚拟大地的回响

满身烟酒味的交谈裹着华丽的冬衣

而我们裸露的言语属于森林和江水

无所依附的西装握手交换名片

烟灭，虚空的肚子听不见公鸡打鸣

而长江和赣江共一轮明月

滕王阁与黄鹤楼敲响钟声共举太阳

走在秋风细长的道上

走在秋风细长的道上，落叶被

一片片拾起。绿邮筒就在路灯下

大树守住拐角冷峻的风口，他像

惊慌的猫躲闪前方尖锐的车灯

兴奋的小摊上摆着不同的脸庞，男人

把牙签刺向螺蛳，啤酒已让他失去理智

火车驶过能感觉桥面震颤，暴力像灰尘

从他浓密胡子间蹦出：卡车将要爆炸

踩着影子走，铁建路网吧红馆海关大楼

老理发店鬼魅般缩在街角，老汉用剪刀

打理花白头发，灯光昏暗

广场舞僵硬的节奏击碎阴森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