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程程

从20 世纪90年代开始， 韩流以惊人的速度席卷了中国大地， 而随后的美剧风潮更是不容小觑。好莱坞大片对于内地电影市场的强大冲击是显而易见的， 与此同时， 即使电视台没有播放的美剧也在年轻人中引起了“追剧” 的潮流。美剧的制作除了内容情节紧凑的优势外， 自身精良的美国流行音乐、电视剧音乐与剧情的融合性、声音设计以及向电影靠拢的制作包装也是不容忽视的。

《迷失》 是一部因复杂的人物特性、人物关系以及神话元素而广受好评的一部美剧， 并拥有来自世界各地不同文化背景的爱好者。《迷失》 的影视音乐广受好评， 剧中的插曲、配乐等都能推动剧情发展并影响观众心理， 带领观众去理解整个剧情或是个别人物的情绪， 而观众对于剧情理解的不断加深也能促使他们更积极地投入到这部剧中。此外，音乐作为一种媒介与剧中的角色及情节捆绑在一起， 也使得整部电视剧得到更好的提升。

一、音乐在影视剧中的运用

电影作曲家贝尔纳赫尔曼说: “我觉得， 在银幕上所使用的音乐能够寻找并强化人物内心的想法。它可以将任何一幕赋予恐怖、庄严、欢乐或者苦难的情绪。它可以迅速地向前推进叙事， 也可以让它慢下来。它往往能使一小段对话进入诗的境界。最后， 它是屏幕与观众之间交流的连接， 伸出手包围所有的感觉并化为一种特殊的体验。”[1]

音乐是一门特征鲜明的艺术并具有丰富的类别与元素， 不同的音乐类型传达给听众完全不同的听觉感受。例如宗教音乐给人带来严肃、庄重和平静， 流行音乐则更多地透露出生活的气息。在音乐创作过程中， 作曲主要的目的基本都是为了抒发自己的情绪或传递某种主题。与此不同的是， 影视剧配乐都是为了影视剧的发展需要所谱写的， 根据影视剧情节的起承转合， 配乐为其铺陈、衬托。另外， 尽管有些影视剧的主题曲或插曲不是专门为该部剧集所写， 但所挑选曲目的情绪也必定是与影视剧本身相吻合的。因此，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 影视剧音乐相对具有局限性， 可作为音乐的一个分支。

对于美剧来说， 由于美国流行音乐本身丰富的类型与优良的制作， 给影视剧配乐选曲时提供了很大的可参考范围。美剧的配乐也一直是人们除了剧情以外的另一个热议话题。美国最具有公信力之一的公告牌排行榜(Billboard) 上的热门单曲就经常被运用在美剧当中作为背景音乐出现。同时， 某些单曲在当红电视剧中被用作插曲后， 使其走红并在各大榜单上有了不俗的成绩。其中最典型的就是美国福克斯(FOX) 电视台情节音乐喜剧《欢乐合唱团》 (Glee)， 剧中大量翻唱了当红歌手的冠军单曲， 例如来自巴巴多斯的节奏蓝调(R＆B) 小天后蕾哈娜 (Rihanna) 的 《鞠躬答谢》 (Take a Bow)， 来自摇滚小天后艾薇儿·拉维尼 (Avril Lavigne) 的“坚持下去(Keep Holding On) ”， 来自嘎嘎小姐(Lady Gaga) 的“坏浪漫(Bad Romance) ”、“扑克脸(Poker Face) ” 等等。而经由电视剧中合唱团所翻唱的版本， 也同样在美国红遍全国。这样的例子在美剧中也并不少见。

音乐是一种微妙的工具， 它可以用来操纵观众的情感， 可以主宰一部电视剧的灵魂， 可以令原本平庸的台词增添意境， 也可以掩盖一些演员的不足。音乐创造了气氛， 它是一种综合的反映， 它让我们学会了如何将一首单一的音乐与一个情感事件联系到一起。因此， 音乐毋庸置疑地可以唤起观众的情绪和身体反应， 它与影视剧是完美的互补。

二、音乐、叙事与角色的关系

一般电视剧都根据氛围来选取适当的歌曲作为配乐。而《迷失》 系列中的影视音乐在此基础上，剧中很多重要的人物出场时都会播放特定的出场歌曲或是特定歌手演唱的歌曲。这些循环出现的人物与歌曲作为一种通用的手段在整个《迷失》 系列中使用， 并传递着重要的情感意义。

与另一部当红美剧《绯闻女孩》 相比， 由于《绯闻女孩》 的故事多以校园、爱情、友情、时尚为主题， 虽然与《迷失》 一样都有许多人物与复杂的人物关系， 但这部美剧中的配乐所采用的就是传统的、根据情节所设计的方式。例如在男女主角争吵后用到嗓音低沉沙哑的女生所吟唱的音乐来烘托主角心中悲伤的情绪， 或是当女生们一同出游或逛街时， 背景所选用的曲目就会来自于美国公告牌榜单前几位的那些节奏感强烈、气氛欢快的热门流行歌曲。这样的方式是观众所熟悉的一种方式。

但对于《迷失》 来说， 这却仍不足以表达每个人物不同的内心感受。这部电视剧在音乐制作方面的精细之处就在于它对于每一个重要人物有区别化的独特音乐设计。例如一个剧中的人物， 凯特·奥斯汀(伊万杰琳·莉莉饰)， 在所有七季当中，叙述她的故事时经常使用乡村歌手佩茜·克莱恩(Patsy Cline) 所演唱的歌曲。对观众来说， 克莱恩的歌曲有很多不同的功能， 在很多倒叙的镜头和未来的镜头里， 她的歌总能恰到好处地让观众体会到凯特在感情生活中的波澜曲折。特别是在歌曲“她令你心动(She’s Got You) ” 中歌词很好地表达了凯特在忧郁的爱情生活中不断抗争并锲而不舍寻求真爱的精神。“我保存着你给我的你的相片， 它意味着我们曾拥有的爱情， 而如今唯一不同的是， 我拥有着你的照片而她却拥有了你。” 这歌词正好就是剧中凯特感情生活的真实写照， 印证了她与杰克、索耶尔以及汤姆之间没有结果的爱。此外， 凯特和克莱恩以更直接的关系关联着， 因为她们同样是从农村成长起来的年轻女孩， 有着相同忧郁的情绪以及不堪的人际关系， 克莱恩的真实死亡原因也是飞机失事。对于观众来说， 用克莱恩的歌曲来表现凯特的人物情绪是十分精准到位的。在“事件，第一部分(The Incident， Part 1) ” 中克莱恩的歌“三支香烟(在烟灰缸) [Three Cigarettes(In An Ashtray) ]” 在一个倒叙镜头——凯特在一个便利商店里第一次遇到雅克布时播放， 当时的凯特是想偷店里的便当， 但她青春天真的描绘和对艺术品的鉴赏力使得雅克布帮她付了午饭钱， 克莱恩舒缓、柔和的嗓音也使得凯特的人物形象不再具有锋利的威胁性。此外， 克莱恩的歌还出现在凯特做白日梦时， 她眼神游离幻想着自己已身在别处， 在类似的这些场景中， 克莱恩的歌使凯特显得敏感而温柔， 仿佛不再是那个疲于奔命的凶残逃犯。

同样的， 查理·佩斯(多米尼克·莫纳汉饰)是岛上唯一的摇滚乐手， 也是剧中与音乐联系最紧密的一个角色， 查理所唱的歌和所作的曲都与理解他的人物性格有着密切的关联。在岛外时， 由于吸毒与家庭纷争， 他的音乐生涯是短暂的， 这正好对应了摇滚乐手在社会中的形象特征。而当他在岛上时， 即使这座岛可以无限量供应海洛因， 他还是戒了毒， 并发现只有音乐才是他生活中的唯一慰藉。相比较而言， 在岛上时他所写的曲子也比之前更为柔和、安静， 所写的歌词也更有内涵， 当他自己唱出这些歌的时候， 他已经完全融入进去， 从内心唱出了他所想要表达的感情， 查理就这样扮演了一个摇滚音乐者一生的起起落落。

此外， 歌词能够帮助有效地理解叙事内容。《迷失》 通过音乐预示了查理将要发生的重大事件。这种类型的音乐能使观众同时对歌曲及歌词产生浓厚的兴趣。《迷失》 中的一个经典案例就是有关于查理的一个闪回: 在下着瓢泼大雨的繁忙街道上， 他正演奏着绿洲乐队的歌曲“迷墙(Wonderwall) ”， 他单独演奏着这首曲子， 描绘出他孤立无援并希望得到帮助的境遇。此外， 这首歌的歌词毫不夸张地预示将要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所有我们走的路都是曲折的， 所有指引我们的灯都是盲目的， 我有好多想要对你说的事但我不知从何说起，因为你可能是那个拯救我的人， 而那之后， 你是我的迷墙。” 这首歌的歌词预示着查理的死亡， 因为他借此与查理说了再见， 并接受了他所认为他该有的命运。

值得一提的是， 《迷失》 系列中几乎所有的主要人物自始至终都有他们各自的歌曲或是由作曲家进一步挖掘人物性格， 随着剧情的发展作曲家知道他们需要仔细地品味这个角色以及每个不同的故事， 为他们配上最合适的音乐。

音乐的不同倾向告诉了观众每个不同角色的人物特点——是年轻还是年长、他们来自世界的哪里、是更熟悉流行文化还是更具有古典的传统的知识底蕴， 而通过了解这些人物的基本信息能使观众觉得与自身更有关联性。

三、音乐与情感寄托

音乐是一种能传递广泛情感的元素， 它引导着观众对于叙事的看法——是否继续观赏这个故事。《迷失》 中的音乐主要向观众传递了一种希望感和整体的舒适感， 让他们参与其中， 对叙事与人物产生情感依赖。

《迷失》 中传递希望感的一个重要镜头是在第三季的开头， 朱丽叶·伯克(伊丽莎白·米切尔饰) 将一张由佩屈拉·克拉克(Petula Clark) 演奏的《市中心》 (Downtown) CD 插入播放器中并开始播放， 这一场景所体现的讽刺之处在于朱丽叶已经被困在岛上三年了。歌词中暗示在困难时期，最安全的是市中心， 然而她却始终回不去， 同时，歌词简单而甜蜜: “当你孤单一人并且生活让你孤独时， 你可以随时去市中心， 当你不再担心， 所有的噪声和匆忙都将变得有所帮助， 我知道， 那就是市中心。” 这首歌的曲调是轻快的， 而在叙事的严峻形势下歌曲的旋律是与之相悖的。对朱丽叶来说， 这首歌能使她回忆起她曾经拥有的美好时光，并在一定程度上在短时间内逃离现实的孤寂。在歌曲的开始部分， 米切尔通过手部与眼神的变化传递着人物的情感走向， 她的面部表情从微笑开始变化， 尽管这个表情十分细微并不易被察觉。随着音乐的进行， 她的微笑慢慢退去并转为了逐渐皱紧眉头， 她抓着自己的头发强忍着泪水随后便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显然， 听《市中心》 对她来说是一种疗伤， 使她能更坚定地坚持下去， 不放弃希望。而在这个时刻， 观众全然不知朱丽叶在岛上， 之后当画面发生了摇晃她跑到了外面我们才知道她其实已经在岛上生活了并且还是“其他人(others) ” 的一员， 他们一起眼看着海洋航空公司的815 航班在岛上坠毁。更有趣的是， 此刻《市中心》 的歌曲从画内音转换成了画外音， 观众还是可以听到音乐在持续播放， 但这时音乐已与画面所发生的一切没有直接的联系了。然而歌曲在音调上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节奏变得更轻快音调变得更诡异并从开始时就有点不合拍。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迎合对于观众所见的转变以及发现岛上新异类的理解， 同时悬疑的气氛也使得观众对于第三季的到来更为期待。

在后来的情节发展中， 剧情进一步向观众揭示了朱丽叶和本杰明·林纳斯(迈克尔·爱默生饰)之间的关系。早在之前的情节中， 《市中心》 一曲在一个有关朱丽叶和她妹妹在去往米特罗斯(Mittelos) 科学实验中心的路上的倒叙镜头中也被播放了， 这为观众理解朱丽叶的故事发展提供了希望和安慰的感觉。朱丽叶接受了这份工作是为了能帮她妹妹与癌症抗争并满足妹妹想要个孩子的愿望， 对她来说在米特罗斯科学实验中心做研究就是企图能找到帮助她妹妹的方法。此外， 在一个原始场景中， 当观众第一次听到《市中心》 这首歌时对他们来说这是更具有影响力的， 这使观众认识到朱丽叶也有她自己的动机， 那就是和妹妹离开这个岛回家。观众在开始同情她的同时也对这首歌产生了感情， 这首歌使得他们更生动地体会到朱丽叶的故事并产生共鸣， 因此也能更深刻地理解这个角色的人物性格和特征。

四、非流行音乐的缺失

《迷失》 被认为是包含最多国际角色的一部电视连续剧之一， 因为其中包含了伊拉克人、澳大利亚人、英国人、尼日利亚人、韩国人、法国人、苏格兰人……因此， 它是美国黄金时段电视最国际化的节目。然而， 尽管它拥有很多国际化的角色， 但在《迷失》 的音乐中却缺少来自非西方文化或表演的歌曲。国际化的艺术形式在《迷失》 当中的出现是很有限的， 只有少数的大家熟悉的国际化歌曲， 如福尼库提(Ferni Kuti) 的“艾克拉各斯”(Eko Lagos)、格伦戴利(Glen Daly) 的“凯尔特人之歌” (Celtic Song)、瓦尼斯特 (Wannist es Liebe) 的“爵士沙龙” (Jazzamor)， 而另外国际化音乐的出现都包括在古典音乐家的作曲当中。

首先， 最重要的是要讨论观众如何理解非西方文化在视觉画面中的阐述。欧洲和美国都试图把世界各地的特点在某种意义上他者化。因此， 使观众了解不同文化的方式类似于一个贴标签的过程， 比如对于一件事的含义可以有多种不同的理解。但是， 由于《迷失》 中对于国际性音乐使用的缺乏，观众就可能无法准确地对于其他外来文化进行有效的理解。因此也就缺少了描述非西方文化传统所需要的元素和内容。另外， 由于国际性音乐有限的使用会导致观众无法完整地理解为特定的文化形式所造就的特定角色， 因为音乐在一定程度上对于理解不同文化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除非导演是为了让观众能更好地通过自己的人际关系来理解剧中的人物关系才决定限制剧中的文化背景的衍生， 避免这些复杂的文化背景导致观众对人物理解的混乱。

五、音乐及其社会文化影响

文化可以说是人类在社会活动中创造并保存的所有内容与形式的综合， 是人类的生存方式， 是作为生物的人的完整性、全面性的再生产， 是人自身及其多方面的社会生活和社会关系的再生产， 是人性的丰富和完善的历史过程。[2]

《迷失》 影视原声中的歌曲， 通过不同的媒介传播从而影响观众， 并且几乎都成为了流行文化的一部分。流行文化存在于自媒体诞生以来的社会，不论社会地位的差异， 每个人都毫无疑问地成为了其组成元素， 同时文化也会在不知不觉中被观众和听众在日常生活中所吸收。

因此影视剧音乐借助电影和电视剧的强大传媒力量深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 越来越多地影响着人们的音乐审美能力和审美观， 单从这点意义上来说， 影视剧音乐艺术已经成为不容忽视的一种音乐存在形式。[3]

此外， 对于观众来说， 想要完全了解歌曲的实际意义及内在含义只了解其在流行文化中的地位是不够的。由于音乐使用的是无语义的语言， 在接受中发动的是人的感性领悟力， 要它在影视剧中发挥具体的艺术表现作用， 有具体的情感指向性， 有具体的内容和具体的含义， 必定要与剧情结合在一起。[4]因此， 演员情绪化的表演所传达的内容不仅能帮助观众理解音乐所叙述的内容更能帮助观众理解屏幕上所发生的一切。在整个叙述过程中， 歌曲和歌词都通过视觉传递了其作品特征及活动。观众通过关联可视化的表现形式以及他们对于音乐(歌曲或表演者) 以何种方式何种地位存在于流行文化中的知识来识别这些音乐特征。杰克·谢帕德(马修·福克斯饰) 在第三季最终回里， 我们看到的是他在离开岛之后的未来闪影的镜头而不是一个闪回镜头， 观众在这个镜头中看到Jack 由于对喝酒和吃止痛药成瘾因此走向了一条自我毁灭的黑暗道路。在其中一个场景中杰克开车去往殡仪馆的路上， 车内播放着涅槃乐队(Nirvana) 的歌《无嗅觉学徒》(Scentless Apprentice)， 这首歌的使用让叙事与流行文化也连接了起来， 这样， 观众在观看与聆听的时候或是剧外再听的时候能更深入地了解其中的意义。观众通过视觉影像和流行偶像来理解主要的情绪和人物活动， 不论他们所处的社会是否有差异， 他们所理解的都会得到很好的统一。对观众而言， 他们在这一个场景的开头所读到的信息就是与涅槃乐队的歌相关联的， 是实际存在于叙事中的声音。然而， 当观众重新聆听、重新观看时， 能唤起他们回忆起重要的片段， 并使他们感受到更深层的情绪，从而能站在文化的角度上加以审视。

最后， 从文化的角度来说， 我们可以用很多不同的方式去理解音乐， 但要理解在电视剧中影视音乐的作曲其最重要的一方面就是找到它的内在意义。我们想要理解音乐如何受文化影响以及我们如何成为一名更好的观众， 这些都是因为音乐在剧中承担着重要的作用。《迷失》 的影视原声包含了各种不同的音乐风格， 歌手也是来自不同年代和不同文化背景， 观众如果仔细聆听就能与自己的音乐艺术修养相结合， 以此更好地领悟歌曲本身与剧情发展。因此观众能从曲调与歌词中学习到不同的人、不同的意识形态和不同的文化。音乐在我们的社会结构中拥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 所以， 去聆听， 去发现， 你一定会得到更多。

[1]Tony Thomas. Film Score:The View from the Podium [M]. A.S. Barnes and Co.， 1979: 143.

[2]高慧燃. 当代影视作品与中国传统文化[M]. 北京: 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 2011: 2.

[3]刘杰. 大众音乐文化对影视剧音乐的影响 [J]. 长城，2010 (2): 176-177.

[4]曾田力. 影视剧音乐艺术[M]. 北京: 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 2003: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