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红波， 孙顺平， 裴学梅

（1．安徽机电职业技术学院 基础教学部，安徽 芜湖 241000；2．安徽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一、引言

自我修正（self－repair）是口语语篇的重要特征，当话者察觉语言输出有误（erroneous）或不得体（inappropriate）时，无需听者提示，话者会中断语流，对输出进行校正或修正（correction or repair）［1］，从而使其符合语言规则或满足某一特定语境对语言得体性的要求。Swain ＆Lapkin［2］认为，语言学习者通过修正行为增强表达信息的可理解性，并改变信息存储和提取方式，进而促进目标语言习得。因此分析学习者英语口语输出中的自我修正行为，不仅能揭示他们在英语学习中所存在的问题，了解其英语学习的真实过程，也有利于教师采取更为积极的教学方法和手段，进一步提高英语教学的质量与效率。

二、研究回顾

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国内外学者从心理语言学［3－4］、语用学［5］、社会语言学［6－9］、认知语言学［10－12］等角度对话者口语产出中的自我修行为进行了深入研究，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随着错误分析理论的兴起，研究者开始从二语习得的范畴对语言学习者的自我修正行为进行了广泛的研究［13－17］。但遗憾的是，该领域研究中的被试大多是以英语为母语或二语的学习者，较少关注英语作为外语的语言学习者。王宇［17］认为外语语境与二语语境下的英语学习是有区别的，研究外语语境下英语学习者口语产出自我修正不仅有利于深化该领域的相关研究，而且对国内英语教学也会产生深远的影响。其次，从研究方法而言，国内二语习得领域相关研究中，用以引出学习者自我修正行为的测试内容在选择上过于随意。学习者自身的语言水平与测试内容的难易程度是否相匹配，并未进行科学的检测，测试内容过难或过易，都会对学习者的自我修正行为产生巨大影响，进而影响研究结果的可信度。再次，二语习得领域的自我修正研究重点关注英语学习者语言水平与自我修正频率及各类型间的关系，对语言水平与自我修正结构、编辑语（editing expressions）使用及话语中断方式（placement of cutoff points）间的关系研究严重不足。

鉴于以上分析，本研究以通过英语专业四级考试的英语学习者为被试对象，采用英语专业四级口语考试试题为测试内容，分析外语语境下英语学习者语言水平与其口语产出自我修正结构、编辑语使用及话语中断方式间的关系。

三、研究设计

（一）研究问题

（1）外语语境下学习者英语水平高低与其口语产出自我修正的关系如何？高、低水平学习者之间的自我修正是否存在显著性差异？

（2）若存在显著性差异，是否会表现在自我修正结构、编辑语使用及话语中断方式上？

（二）研究对象与数据收集

随机选择60名来自某师范大学刚通过英语专业四级考试的英语学习者为被试对象，按照秦晓晴［18］37的分类法，将其分为高水平学习者（四级考试成绩高于或等于71分）与低水平学习者（四级考试成绩低于或等于63分），每组各15名被试，两组被试间的成绩存在显著性差异（t＝32．633，p＝0．000＜0．01）。

为避免测试材料的近期效应，测试内容采用2006年英语专业四级口语考试中的第二部分——给定话题独白。独白为被试提供了更多自由表达的空间，且话题 “Describe a lesson you have learned which has enriched your life experience”与被试现实生活贴近，有助于引出口语输出中丰富的自我修正。每名被试的测试时间为3分钟，全程使用Cool Edit录音，被试的口语输出被转写为文字信息。

（三）变量的选择与数据分析

Levelt［3］通过分析荷兰一语者实施的959个自我修正，认为自我修正有三种结构类型：

（1）即时修正（instant repairing）：话者一旦发现口语输出有误或不得体时，立即中断语流，校正或修正错误或不得体语句。如：That…er…the paper was very difficult．

（2）折回修正（anticipatory repairing）：话者在校正或修正错误或不得体语句时，重复某些前面出现过的单词。如：My classmate was…my classmate met one of his friends on his way home．

（3）重新开始（fresh starts）：话者中断当下的表达信息，改为某一新信息的陈述。如：That happened … he was my classmate．That accident happened to him …

编辑语的使用是判断学习者口语输出自我修正的标准之一，van Hest［19］认为口语输出自我修正中的编辑语可分为两种：

（1）有语义值的编辑语（editing expressions with semantic value）：编辑语带有与修正相关的语义信息，同时表明话者当下的语言表达困难。如：That morning，he miss…I mean he did not catch the first bus．

（2）无语义值的编辑语（editing expressions without semantic value）：编辑语只是充当无意义填充语（empty fillers），其目的在于暗示听话者在表达中遇到了困难，同时为话者的修正行为赢得时间。如：He … uh our teacher did not blame my friend．

口语输出中，当察觉输出有误或不得体时，话者会停止当前信息表达，Levelt［3］认为话者通常采用以下两种方式中断话语：

（1）即时中断（immediate interruption）：话者在输出错误或不得体单词出现后，在词内或单词发音结束后立即实施修正。如：My English teacher happened … told us that there were three important things in our life．

（2）延时中断（delayed interruption）：话者在错误或不得体单词出现后的一个或更多单词发音完成后才实施修正行为。如：At that time，the entrance examis the most … was the most important for us．

被试自我修正结构、编辑语使用及话语中断方式的判定与分类由笔者与另一名研究者一起完成，有疑问之处商榷解决，若解决不了则交由第三方做出裁决。采集的数据运用SPSS16．0处理。

四、研究结果与讨论

（一）学习者语言水平与自我修正结构的关系

被试对象共实施了216个自我修正，高水平学习者实施了89个自我修正，低水平学习者实施了127个自我修正。从自我修正的结构而言，高水平学习者使用了25个“即时修正”，53个“折回修正”和11个“重新开始”；低水平学习者使用了73个“即时修正”，19个“折回修正”和35个“重新开始”。

表1显示学习者英语水平与自我修正结构间存在显著性差异（x2＝52．696，df＝2，p＝0．000＜0．01）。高水平学习者实施自我修正时倾向使用“折回修正”，而低水平学习者倾向使用“即时修正”和“重新开始”。低水平学习者由于目标语言自动化程度较低，加之注意力资源有限，他们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口语输出的语法准确上，一旦发现错误，语流立即被中断。同时由于口语输出的自发性，低水平学习者掌握语法规则与词汇用法的有限性，在意义表达中通常要多次尝试才能成功，因而低水平学习者使用了更多的“重新开始”。教学实践发现，高水平学习者在口语输出中更注重表达的流利度，当出现输出有误或不得体时，他们更倾向继续语流，同时选择修正或校正输出中的某些重要信息，因而高水平学习者在自我修正行为中倾向使用“折回修正”。该结果与杨柳群［16］的发现有些许不同，她认为高水平学习者倾向使用“重新开始”的修正结构，而低水平学习者倾向使用“即时修正”和“折回修正”。研究结果不一致可能因自我修正类型的分类不同而致，Levelt［3］认为话者实施不同类型自我修正时，倾向使用不同的修正结构。

表1 学习者语言水平与自我修正结构间关系的卡方检验结果

（二）学习者语言水平与自我修正编辑语使用的关系

从编辑语使用的频率而言，被试对象实施的216个自我修正中，仅75．926%的自我修正有使用编辑语，余下52个自我修正均未出现编辑语，即话者一旦发现话语有误或不得体时，立即实施修正行为。就学习者语言水平而言，高水平学习者实施的89个自我修正中，55个自我修正使用了有语义值的编辑语，21个自我修正使用了无语义值的编辑语，13个自我修正没有使用编辑语；低水平学习者实施的127个自我修正中，23个自我修正使用了有语义值的编辑语，65个自我修正使用了无语义值的编辑语，39个自我修正没有使用编辑语。

卡方检验结果显示（表2所示）学习者语言水平与编辑语使用间存在显著性差异（x2＝43．256，df＝1，p＝0．000＜0．01）。高水平学习者倾向使用有语义值的编辑语，而低水平学习者倾向使用无语义值的编辑语。Fincher［5］和 Kazemi［15］研究也发现，外语学习者在口语输出中较少使用编辑语。该结果验证了van Hest［19］的研究，低水平学习者主要使用来自母语迁移的自我修正编辑语，如uh，er，en等，明显带有汉语口语痕迹。但随着语言水平的提高，来自母语迁移的编辑语明显减少，带有语义值的编辑语数量明显增多，如I mean，you know，that is等。

表2 学习者语言水平与自我修正编辑语使用间关系的卡方检验结果

（三）学习者语言水平与自我修正话语中断方式的关系

高水平学习者实施的89个自我修正中，34个自我修正采用了即时中断话语的方式，55个自我修正采用了延时中断话语的方式；低水平学习者实施的127个自我修正中，104个自我修正采用了即时中断话语的方式，23个自我修正采用了延时中断话语的方式。

卡方检验结果（表3所示）表明，学习者语言水平与话语中断方式间存在显著性差异（x2＝27．763，df＝1，p＝0．000＜0．01）。高水平学习者倾向延时中断话语，而低水平学习者倾向即时中断话语。该发现与van Hest［14］的研究结果一致，但与 Kormos［20］和王宇［17］的研究结果相反。van Hest［14］认为由于高水平学习者目标语言的自动化程度较高，因而他们在口语输出中更注重话语的流利度，用于监控话语错误或不得体的注意力资源较少，从而导致了更多的延时修正。Kormos［20］认为学习者的语言水平与自我修正话语中断方式间并不存在显著性差异，但王宇［17］研究发现低水平学习者较高水平学习者更晚中断话语，原因在于高水平学习者对口语输出中的错误或不得体更为敏感。

表3 学习者语言水平与自我修正话语中断方式间关系的卡方检验结果

高水平学习者一般被认为已经掌握了更多的语法规则和词语用法，他们在口语输出中既要关注口语输出的流利度，也要关注语法的准确性与用词的得体性。随着语言水平的不断提高，学习者会越来越关注口语输出的流利度，毕竟流利度是衡量英语口语水平高低的重要标准。但学习者的注意力资源是有限的，因而在口语输出中，一旦发现输出有误或不得体时，他们不会立即中断语流，而是运用编辑语或折回修正等手段使语流得以继续，藉此确保口语输出的流利度，从而导致口语输出中高水平学习者实施了更多的延时修正。

五、结语

通过分析外语语境下英语学习者口语产出自我修正，研究表明，从自我修正结构、编辑语使用及话语中断方式而言，高水平与低水平学习者之间均存在显著性差异。在修正结构上，高水平学习者主要使用“折回修正”，而低水平学习者主要使用“即时修正”和“重新开始”。在编辑语的使用上，高水平学习者较低水平学习者显著性地使用了更多有语义值的编辑语。在话语中断方式上，高水平学习者倾向使用“延时中断”，而低水平学习者倾向使用“即时中断”。

以上研究结果不仅有利于进一步深化学习者口语输出自我修正相关研究，而且对英语教学以及学习者语言水平评估有一定启示意义。口语教学中，除强调话语输出的语法准确、用词得体外，自我修正结构、编辑语的运用及话语中断方式等也应纳入教学内容，进而使学习者的英语口语输出显得更地道，更接近母语者。同时教师通过分析学习者英语口语产出中的出自我修正结构、编辑语使用及话语中断方式，可准确把握学习者所处的语言水平层次，进而有针对性地采取教学，不断提高教学效率与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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