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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经世文编》辑录文献考论

2013-08-15

文教资料 2013年11期
关键词:卷首魏源通志

张 雨

(南开大学 历史学院,天津 300071)

《皇朝经世文编》(以下称《文编》)是清末江苏布政使贺长龄聘请魏源编纂的一部史学巨制。全书凡120卷,辑录文章2241篇,始编于道光五年(1825年),次年成书,七年付梓枣梨。该书问世伊始,即风行海内,“几于家有其书”[1](卷首俞越《皇朝经世文编·序》),成为一时要典,开启了晚清经世新风,催生了张鹏飞《皇朝经世文编补》(1851年)、饶玉成《皇朝经世文续编》(1881年)、葛士濬《皇朝经世文续编》(1888年)、盛康《皇朝经世文续编》(1897年)、陈忠倚《皇朝经世文三编》(1897年)、邵之棠《皇朝经世文统编》(1901年)、何良栋《皇朝经世文四编》(1902年)等一系列“经世”文献。《文编》汇集了公犊奏疏、私家文集、官方文书、档案报章乃至外人议论等大量珍贵文献,是研究清代历史不可或缺的史料。因此,分析《皇朝经世文编》辑录文献的范围、原则及特点显得极为必要。

一、辑录文献的范围

《皇朝经世文编》在资料搜集方面力求详备,网罗甚广,诚如卷首《五例》所言:“文无难易惟其是,讵容喜素而非丹;圣有谟训择于狂,未可因人以废论。夫适用之文,无分高下之手,或迩言巷议,涓流辄裨高深;或大册鸿编,足音寥同空谷。故有录必披,无简可略,匪但专集宜寻,亦多他书别见,则网罗之宜广也。 ”[2](卷首魏源《皇朝经世文编·五例》)大体来看,《文编》在资料采集时视野甚广,举凡有益于致用,即加以辑录,不仅“大册鸿编”详加著录,就连“迩言巷议”也量为采集,“本朝以来硕公、庞儒、俊士、畸民之言”,亦咸加鸿聚。[2](卷首魏源)具体来看,《文编》所引文献主要有三类:

1.各类专集。

包括总集、别集、奏疏、尺牍、论说等。这是《文编》的主要资料来源。据估计,有清一代各种专集共有三千多种。[3]P272如此众多的专集为《皇朝经世文编》的编纂提供了极其丰富的资料。据不完全统计,《文编》所录654位作者中,拥有专集者达400余人,占60%左右。这些专集多为《文编》所辑录。

2.各类汇编。

包括政书、奏疏、文钞等,如《皇朝奏议》、《雍正朱批奏疏》、《清文颖》、《切问斋文钞》、《资治新书》、《昭代治书》、《治安文献》、《山右文钞》等,皆在网罗之列。由于此类文献多为官修,因此《文编》辑录时,不仅讲求论点的典型性,而且讲求论点的指导性。

3.各类传抄。

尽管《文编》辑录文章以官修为主,但在具体辑录时,也时常辑录各类传抄。《文编》“姓名总目”即开列汪价、钟晼、韩震、周永年、马源、张杰、叶机、屠述濂等8人,强调其文“得之传抄”。其他如《乡愿论》、《好名论》、《古者货币论》、《莅任求言》等几篇文章既无作者又无出处,当也来自传抄。不过此类文章甚少,在全部2241篇中所占分量微乎其微。

4.各地方志。

这也是《文编》的重要资料来源之一,见诸“姓名总目”者主要有《八旗通志》、《畿辅通志》、《江西通志》、《浙江通志》、《福建通志》、《湖广通志》、《河南通志》、《山东通志》、《陕西通志》、《甘肃通志》、《四川通志》、《广西通志》、《云南通志》、《贵州通志》、《苏州府志》、《松江府志》、《扬州府志》、《怀远县志》、《六安州志》、《池州府志》、《饶州府志》、《两浙海塘志》、《两淮盐法志》等。此外,《文编》至少还援引了《直隶通志》、《江南通志》、《湖北通志》、《杭州府志》、《台湾府志》、《赣州府志》、《邵阳县志》、《广丰县志》、《华亭县志》等方志。总体来看,《文编》所采以“通志”为主,间有府、州、县志。就地域看,《文编》采取方志所涉甚广,除西北、东北辑录较少外,几乎涵盖了全国绝大部分地区。

二、辑录文献的原则

关于《长编》辑录文献的原则,魏源在《皇朝经世文编·五例》中明确提出:“书各有旨归,道存乎实用。志在措正施行,何取纡途广经?既经世以表全编,则学术及其纲领。 ”[2](卷首魏源《皇朝经世文编·五例》)亦即以实用、经世作为贯穿全书的撰述旨趣。基于此,《文编》在辑录文献时,大体遵循了以下原则:

1.立足经世。

在《皇朝经世文编》叙中,魏源指出:“事必本夫人……然无星之秤不可以程物,故轻重生权衡,非权衡生轻重。善言心者,必有验于事矣。……今必本夫古,然昨岁之历,今岁而不可用;时愈近,势愈切,圣人乘之,神明生焉,经纬起焉。善言古者,必有验于今矣。”[4]P156-157这三项原则从心与事、人与法、古与今、我与物四大关系上强调了事、法、今、物的重要性,从而不仅为“经世致用”这个古老的概念制定了比较明确的界说,而且鲜明地昭示了晚清经世致用之学的基本精神。如前所述,漕运、盐法、河工、兵饷等并称为清代“四大政”。道光初年,诸大政已弊端丛生,国库空虚,民生疾苦。对这些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政问题的研究和探讨,成为当时经世学者和官僚关注的热点问题。《文编》内容丰富,涉及清代政治、经济、思想、学术及社会生活等各个方面。但从各纲目卷册数量分配来看,尤为重视对清社会经济问题的研究。其中“学术”6卷、“治体”8卷、“吏政”11卷、“户政”28卷、“礼政”16卷、“兵政”20卷、“刑政”5卷、“工政”26卷,很明显,“户政”和“工政”所占卷册数最多,故在取材上偏重有关财政税收、漕运、盐课、荒政、水利河防等经世实务的内容。

2.抄录全文。

整体来看,《文编》选文以照录全文为主,对原始文献不作改动,更不作任何评论。这种做法,不仅保证了所录文献的原始性、可靠性和真实性,而且避免了改写史料所造成的缺失。更重要的是,《文编》所录的部分文献原书已佚,而其中的某些内容却可通过《文编》对其原貌窥知一二。然而,魏源等人这种照录并非简单的全文抄袭和资料堆砌,而是在谙熟各类史料的基础上,甄别去取,择善而从,对所引文献进行了灵活恰当的编排、剪裁和校勘整理。魏源说:“今兹所录,咸据椠本,保无子瞻海外未辩存亡,乐天时人已疑今古,彼即行世之书,吾取经世之益。其有见闻所及,确然生存,则止旁注集名,虚其氏字,庶文资乎救时,复例绝夫标榜。若夫论事尚简明,而公牍之蔓冗易晦;建议期切实,而臆见或择焉不精。不节冗,将以无文妨行远也;不去偏,将以小疵废大醇也。岂必待韩而削荀,抑亦揜瑕以全壁。至于句读以省济览,圈识以明章段,上法老泉《读孟》,近信梨洲《文定》云尔。”[2](卷首魏源《皇朝经世文编·五例》)通过对文献的恰当加工,不仅使《文编》全书史料表现出详而不芜、精而不漏的特点,而且由于编者对所据史料的熟练加工、整合和剪裁,使得书中多数选文始末贯通,因果彰明。

3.博采存异。

针对同一问题,某些资料往往会有不同的议论,有的观点甚至会截然相反。遵循“广存”的原则,《皇朝经世文编》加以著录:“惟集思而广益,庶执两以用中,则取善之宜广也。”[2](卷首魏源《皇朝经世文编·五例》)对于诸多“歧说”,纂辑者间有己见,则通过文章的编排及按语等形式表达。这就保证了不会因纂辑者的好恶妄加取舍,使阅者能有更多空间自行“拣择”。不管观点是否相同,议论是否一致,甚或偏歧难定的文章,亦兼收并录。因为“有利必有害,论相反者或适相成;见智亦见仁,道同归者无妨殊辙”[2](卷首魏源《皇朝经世文编·五例》);“是以保甲之难易,军之碍通,封矿之闭开,丧祭之聚讼;差摇则均雇相难,河流则南北争持;盐课有归商归税之歹……径渠为千古大利而或极言其害,酿酤为古今通禁而或极陈其准”[2](卷首魏源《皇朝经世文编·五例》)。为达到讲求实际、经世致用的目的,必须集思而广益。魏源说:“适用之文,无分高下之物,网罗之宜广也。 ”[2](卷首魏源《皇朝经世文编·五例》)

4.不因人废言。

魏源制定了选文标准:“凡高之过深微,卑之溺糟粕者,皆所勿取矣。时务莫切于当代,万事莫备于六官……凡古而不宜,或泛而罕切者,皆所勿取矣。……然是易殊,敝极必反。凡于胜国为药石,而今日为筌蹄者,亦所勿取矣。星历掌之专官,律吕只成聚讼,务非当急,人难尽通,则天文乐津之属,可略焉勿详也。”[2](卷首魏源《皇朝经世文编·五例》)简单地说,《文编》的编辑就是从当时众多传世的官私著述中,裒集经世篇章合为一书。选文遵循一切从实际出发、切于当代、不采空谈的原则。基于此,“文无难易惟其是,讵容喜素而非丹;圣有谟训择于狂,未可因人以废论。 ”[2](卷首魏源《皇朝经世文编·五例》)“夫适用之文,无分高下之手。或迩言巷议,涓流辄裨高深;或大册鸿编,足音寥同空谷。”[2](卷首魏源《皇朝经世文编·五例》)言贵有用,有文必录,而不因人废论,不论作者是“硕公庞儒”,还是“俊士畸民”,甚或是佚失了姓氏,其文皆在编选之列。

三、辑录文献的特点

《皇朝经世文编》在辑录文献时,固然是以网罗大量的史料作为基础,但为最大限度地保证所引文献的全面性、可靠性和真实性,书中对各类史料的编次取舍,并不是盲目抄并、随意摒弃,而是遵循了一定的辑录原则,此大体可以概括为以下几点:

1.辑录“咸据堑本”。

《文编》编纂于道光初年,图书刻印多用雕版,不仅周期甚久,工费也十分巨大,非常人所能负担;且版本不便保留,容易毁损。许多文章的流传赖诸传抄,辗转之际,各种错谬因而产生,鲁鱼亥豕,不一而足。如果采录传抄之作,则势必无从覆核,难以确保质量。故《文编》选文“咸据堑本”[2](卷首魏源《皇朝经世文编·五例》),体现了纂辑者慎重的态度。这样会遗漏部分重要文献,尤其是诸多新近之作不能辑录。由于《文编》时限跨度很大,上自清初,下至道光初年,前后160年间各种文献繁多,间有缺失,尚无大碍。

2.兼采时人撰述。

按照惯例,编纂此类作品,一般不辑录时人著作,如明代陈子龙《明经世文编》便是如此。至陆燿《切问斋文钞》打破了这一传统,辑有戴震、刘大櫆等人的作品。受此启发,《文编》也辑录了大量时人著作。《五例》云:“考陆氏《切问钞》之叙,乃乾隆四十载所刊,时海峰、东原岿然并存,而风俗、时宪已收数作,殆以切时之言,无须身后始出。今兹所录……其有见闻所及,确然生存则止旁注集名,虚其氏字,庶文资乎救时,复例绝乎标榜。”[2](卷首魏源《皇朝经世文编·五例》)仅据《文编》“姓名总目”所列,《文编》共辑录了茅豫《研经室文集》、包世臣《小倦游阁文集》、魏源《清夜斋文集》、阮元《筹济篇》与《式敬篇》、朱云锦《豫乘识小录》、刘鸿翱《绿野堂文集》、龚自珍《定庵文集》、陶澍《印心石屋文集》、陈文述《颐道堂文集》、钱泳《履园丛话》、钦善《吉堂文集》、张瓒昭《天文分野说》等54位当时健在的同时代人的文章179篇,约占全书文章总数的8%。这54人,其中进士28人,举人10人,其他没有功名或不详者16人。籍贯以东南地区为最多,其中江苏12人,浙江10人。所选诸人多为朝廷官员,上自大学士、总督,下至府县教谕等。

3.辑录或注出处。

如顾炎武:《说经》、《令史》,注明出自《日知录》;《杂论史事》,注明出自《菰中随笔》。盖顾氏作品甚多,《文编》“姓名总目”所列即有《日知录》、《菰中随笔》、《天下郡国利病书》等,特别标明,使读者知道具体出处。卷二《国史儒林传序》,注明出自阮元《揅经室文集》。另外,一些比较罕见的文章,《文编》采录时也会标明出处,如王鸣雷《民夫志》,注明出自《粤东文海》;《田赋总考》,注明出自《邵阳县志》;蒋伊《苏郡田赋议》,注明出自《苏州府志》等,即是如此。

总之,史家修史贵在博而知要,这不仅要求修史者能够融通众说,兼采各家,更需要取其精华,得其要旨。《文编》在文献上之所以表现出博洽、珍贵、慎核等难能可贵的史料特征,除了与魏源等人对本朝文献的熟稔有关外,更主要的是取决于他征引文献时所遵循的辑录原则。《文编》的编纂距今已有一个半世纪了,特别是经过太平天国起义,江南藏书多毁于此,有些材料正是通过《文编》而得以保存下来;正因为《文编》辑录广泛,从而使其成为清代掌故之渊薮,成为研究清代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的重要史料和认识魏源等人经世意识、编纂思想的重要依据。

[1]葛士濬.皇朝经世文续编[C].清光绪十四年(1888年)刻本.

[2]魏源.皇朝经世文编[C].清道光七年(1827年)刻本.

[3]陈恭禄.中国近代史资料概述[M].台北:弘文馆出版社,1987.

[4]魏源.魏源集[M].北京:中华书局,19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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