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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皇权主义思想对《西游记》思想内容的影响

2013-08-15方爱华

文教资料 2013年11期
关键词:皇权西游记佛教

方爱华

(新疆师范大学,新疆 乌鲁木齐 830054)

历来人们对《西游记》主旨的理解众说纷纭,有劝学、谈禅及讲道等说法。正如清人谭献在《复堂词录序》中所言:“作者之用心未必然,而读者之用心未必不然。”每个作者在写作时,心中必然有一个潜在的叙述接受者。由于不同时代、不同民族读者的语境差异,读者与作者理想中的接受者必然存在距离,导致对文本理解产生不可避免的偏差。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作者的作品往往被打上所处时代的烙印。《西游记》成书于废丞相而实行内阁制的明朝,正是君权高度膨胀的时代。笔者从皇权主义思想入手,探讨其对《西游记》思想内容的影响。

一、皇权主义思想对佛教徒价值观的影响

佛教起源于古印度,大约于公元一世纪两汉交替之时由西域逐渐传入我国内地。[1]在西方历史文明中,王权和教权都曾处过主位,与西方宗教情况不同的是,在中国古代佛教的传播却与皇权统治紧密相关,曾有过“南朝四百八十寺”的辉煌,也曾有过“三武灭佛”的黯淡。不管是佛教的繁荣期还是衰落期,其地位都不能与皇权相提并论。

在中国,皇权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特别是经过董仲舒对儒学的一番改造之后,其天人感应说,把天道和人事结合起来,天即为神,而君主则是“受命于天”,“承天意以从事”。(《汉书·董仲舒传》)这样便使君主神圣化,君主便成了“天”在人间的最高代表。随着时代的发展,皇权思想越来越根深蒂固。以《西游记》为例,故事讲述唐僧西天取经之事,理应为佛家事,佛家子弟在常人看来应该是最脱俗的,可文本中的玄奘法师西天取经之行却带有浓重的皇权意识。试举一例:

(太宗)当时在寺中问曰:“谁肯领朕旨意,上西天拜佛求经?”旁边闪过法师,帝前施礼道:“贫僧不才,原效犬马之劳,与陛下求取真经,祈保我王江山永固。”唐王大喜,上前将御手扶起道:“法师果能尽此忠贤,不怕程途遥远,跋涉山川,朕情愿与你拜为兄弟。”玄奘顿首谢恩。唐王果真十分贤德就去那寺里佛前,与玄奘拜了四拜,口称“御弟圣僧”。玄奘感激不尽道:“陛下,贫僧有何德何能,敢蒙天恩眷顾如此?我这一去,定要捐躯努力,直到西天;如不到西天,不得真经,至死也不敢回国,永堕沉沦地狱。”随在佛前拈香,以此为誓。[2]

由此可见唐太宗求经的目的不是宣传佛义,而是想通过引入佛教使自己的江山永固。在中国,佛教是依附于皇权的。正如东晋时佛教领袖道安所说:“不依国主,则法事难立。”(《梁高僧传·道安传》)在古代中国,佛教的盛衰都与政权统治者密切相关,这便在佛教传播中让众多传道者认识到“必赖圣君贤相相护持,方能流通天下”[3]。历朝历代的传道士也都以此为准则,即便是小说中的教徒也不例外,如《封神演义》。唐僧取经之故事虽为虚构,但反映了中国皇权的绝对权威。在中国封建社会里,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皇帝掌握了生杀大权,随着唐太宗观看《起居注》,皇帝的权力越来越大,即便有谏臣,但听不听最终还是取决于帝王。加之,封建统治下的小农经济的生活方式,在一定条件下,也限制了世人的政治眼光。千百年来,无数次的农民起义,往往是只反贪官,不反皇帝。可见,皇权思想已经在中国的封建社会里根深蒂固。在中国,向来是思想依存于政治,为了能够宣传教义,不得不改变宗教的思想迎合当权者。《西游记》中,三藏法师作为一个僧人不能免俗也在情理之中,这也是为什么当我们读到“这一去,定要到西天,见佛求经,使我们法轮回转,愿圣主皇图永固”[2]不觉奇怪的原因。时至今日,我们仍或多或少受这种思想的影响。

二、皇权思想中的人身依附关系在《西游记》中的影射

中国古代社会,自秦以来,就属于中央集权制的官本位社会组织模式。所谓官本位,即官、吏、僧、道、士、农、工、商各个阶层,以官为尊。[4]皇权地位的稳固,就是靠着一层层的人际关系,推至最后,我们便可知道这背后最大的靠山竟是皇帝本人。我们读《西游记》,最精彩、最令人回味的就是这一路西行中师徒四人是如何战胜各路妖魔的。这其中,我们最熟悉的场景便是大多数有背景的妖精都被其天上的主人接走。如金角大王、银角大王本为太上老君的烧火童子,最后被太上老君带走;狮猁怪本为文殊菩萨养的狮子,最后被文殊带走;九灵元圣本为太乙真人的坐骑九头狮子,最后被太乙真人收走;玉兔精本为嫦娥之宠物,最后被其带回月宫,等等,这些妖精最终都没有性命之忧。而另一类没有神仙做靠山的妖精却不那么走运,如,白骨精、虎力大仙、鹿力大仙、羊力大仙、七蜘蛛精等,由于没有神仙做靠山,最终都是一命归西。这些虽都是虚构之情节,但也是对现实生活的一种折射,现实生活中正是有这种不平等现象,才会被作者反映到文本中,毕竟艺术虚构源于生活真实,而生活真实也往往能为文学创作提供原型启示。这就反映出,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强大的人际关系足以成为一道免死金牌。妖精的死在作者看来并没有一种扬善惩恶的快感,而是影射现实生活中的裙带关系,并对这种不平等现象表示不满。其实,不仅是作者所生活的时代,在中国古代任何一个时期,依靠人际关系而摆脱罪责的事例都不胜枚举。我们发现这种强烈的人身依附关系涵盖面广,包含社会的各个阶层,贵族、士人、农民、商人,甚至是和尚、道士。这样的依附关系,在很大程度上是皇权崇拜的社会价值观念的体现。

三、透过《西游记》看明代中后期皇权思想下世人的心态

“嘉靖、万历年间人周弘祖的《古今书刻》曾著录‘鲁府’和‘登州府’刊刻的《西游记》,明末盛于斯《休庵影语·西游记误》称幼时曾阅‘出自周邸’的抄本及刻本。”[5]由此,我们可知《西游记》大概成书于明朝的中后期。明朝自朱元璋开国起,在政治上极力强化君主独裁,思想上大力倡导程朱理学,实行八股取士制度。然自南宋陆九渊首创心学,明朝中叶王学兴盛之后,世人的思想得到了进一步的解放,社会上也出现了大量的世情小说。但思想的解放,并不能让世人寻得新的出路,他们依旧受到皇权思想的钳制,纵使有反抗,他们思想的高度也不足以让他们挣脱皇权思想的樊篱。试分析历来农民起义,我们仍可以看出所谓的天命论和改朝换代思想,其实是受皇权主义等封建意识形态的影响。如《西游记》中孙悟空最初之反抗,其实难以摆脱皇权思想的影响,他要的无非是“改朝换代”,质疑玉皇大帝的地位合法性,而不是反抗皇权本身。观其成书年代,在明朝中后期,思想解放,而社会制度却不能与之相适应,这就会使一些世人在没有出路的情况下内心极度苦闷,他们深知这社会大环境的沉闷禁锢,却找不到问题的症结所在。这些表现到小说中,就让小说染上了一种无奈,一种言不尽的悲剧色彩。屈从于社会不甘,反抗于体制无果。这种思想上的悖论,实为皇权主义影响下作者看不到出路的矛盾。

综上所述,《西游记》实为一部悲剧性质的小说。反抗体制的结果是融入体制成为体质的既得利益者,取经路上遇到的妖怪的生死遭遇无时无刻不提醒取经四人,只有依附在裙带关系之下,只有站对了队伍才能存活下去。其结局,取经大业顺利完成,师徒四人皆名利双收,看似圆满,其实却在人不察觉的情况下偷换了主题,由前七回突出的“反抗主题”转入了“取经神话的主题”。对于文本中的悟空来说,想改变现状,却无力回天,其实是面对现实强权的一种妥协。改变了其初衷,本是自己要夺皇位,却最终成了皇权下的得力助手,结局愈是圆满,愈显其悲。作者写作《西游记》的意图是对社会现实进行批判,幻中带实,反映了当时人们的无可奈何,寻求出路,却无路可寻的惘然。而幻中有趣,其实为哭中带笑,嘲讽而已。

[1]曾绚琦.论中国古代皇权统治下外来宗教的传播[J].漳州师范学院学报,2007(3).

[2]吴承恩.西游记[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P158-P161.

[3]印光.印光集·净土决疑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

[4]史仲文.文学经典中的众生之相[M].郑州:大象出版,2008.P6.

[5]袁行霈.中国文学史·第三卷[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P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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