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

10多年前的一个秋天，长江岸边一所学府的教室里，年轻的中文教授正在授课，那该是毕业前的最后一堂中文课了。

下午的阳光很好，远处传来长江航船的鸣笛声。这样的下午，很适宜打个盹。有许多同学打起了瞌睡，整个教室里只有教授讲解海伦·凯勒作品的声音。忽然，教授长长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教案，说：“讲个故事吧。”

扬州农村有户人家，生了一对龙凤胎，父亲给男孩儿取名卫东，女孩儿叫卫红。可是，这对双胞胎体质很差，经常上吐下泻。当地有个十分出名的卦师，孩子的父亲前去占了一卦，卦师说：“这女娃是克星。”眼看着两个孩子都难养活，父亲不得已将女孩儿送到了乡下。从此，女孩儿经常被关在屋子里，只给一碗饭、一碗水。

后來，女孩儿长大了，她很自卑，不敢抬头与人说话，一看到父亲就会莫名紧张。她到镇上读书，每个星期只能得到父亲给她的1元钱，她舍不得用。一位乡村女教师对她说：“孩子，每个人的一生就像你手中的1元钱，看你会不会花，怎么去花。”

女孩儿听不懂老师的话。

老师说：“你不要羡慕别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再爱他们，他们现在无论怎样幸福，他们手中揣着的钱都和你一样多，就看你如何花。”

后来，女孩儿成为这位乡村女教师的干女儿，再后来，她考取了北京师范大学。去北京的那一天，女孩儿的父亲来了，他搓着手，说：“卫红，你长这么高了……我想不到，你这么有出息……以后可要拉扯卫东一把。”

教授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继续讲课。

阳光仍然很好，许多同学并没有被这个故事打动，继续昏昏欲睡。下课铃响了，教授说：“海伦·凯勒活了88年，其中87年是在黑暗中度过的，她说，假如给她3天光明，她会用好每一天。好，下课。”

教授捧起教案走到门口，突然站住，回过身来，抓起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一句话：“记住，其实每个人都只有1元钱，要懂得好好花。”

10多年后我在一本《小说月报》合订本中读到教授的小说，教授的原名就叫卫红。但整整过了十几年，我才知道，她上的那堂课，足以让人永生难忘。

（紫陌红尘摘自《联谊报》 傅树清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