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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数》叙事技巧分析

2013-04-11赵晓晓

商丘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3年6期
关键词:迈尔斯尾数戴尔

赵晓晓

(新乡学院 外国语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3)

出版于1982年的《尾数》是约翰·福尔斯篇幅最短、最晦涩难懂、最受争议的小说。该作品女主人公分别以女医生戴尔菲,女朋克手、诗歌女神艾洛朵,甚至是日本艺妓的身份,与患失忆症的小说家迈尔斯相遇,并同他讨论文学创作、理解力、感官等一系列问题,以帮助他恢复记忆力与性功能。该小说一经出版,便遭受贬损。《纽约时代书评》认为《尾数》是对“福尔斯名誉的严重损毁”[1]128。戴维·洛奇认为《尾数》证实了福尔斯在小说创作方面信心缺失[1]128,其创作之路已入绝境。然而,若将《尾数》植入后现代主义语境下进行解读,不难发现,福尔斯正是借助多变的女主人公形象、不连贯的叙事情节、分裂的叙事模式、互文性、元小说等手段,将作家困境夸大,并对现代文学理论进行嘲讽。本文将从后现代主义技巧入手,细读作品,揭示其丰富而深刻的思想内涵。

一、人物的不确定性与开放的叙事

传统现实主义小说中,人物形象、人物身份大致是固定的。在《尾数》中,女主人公的身份却飘忽不定、亦真亦幻,使读者揣摩不透。小说的第一部分,女主人公以戴尔菲医生的形象出现,在病房中,她对迈尔斯进行性治疗,并稍有成效。第二部分,女主人公先以女朋克手的身份出现,对迈尔斯猛烈抨击,后又以诗歌女神艾洛朵的形象出现。该部分以愤怒的艾洛朵将刀枪不入的迈尔斯击倒在地结束。第三部分,苏醒后的迈尔斯自诩为艾洛朵的文学导师,艾洛朵不得不再化身戴尔菲,对他进行新一轮的治疗。第四部分中,女主人公以撩人的日本艺妓形象,出现在迈尔斯的病房,这时,迈尔斯欲火中烧,向艺妓扑了过去。无奈,他的头重重地撞在了天花板上,又一次昏倒在地。女主人公多变的形象与身份,让迈尔斯与读者捉摸不定,她颠覆了传统文学中女性人物塑造的固定模式。显然,艾洛朵的目的只有一个,即:恢复迈尔斯的文学创作力与理解力。这种以多变服务不变的方式,也是传统文学所缺失的。迈尔斯身患顽疾,失去知觉,一度昏厥,性无能,且失忆,认不出妻子,并忘记了自己的作家身份。在艾洛朵的帮助下,总算有些起色,但最终又被一拳击晕在地,又一次因失去记忆力而头脑一片空白。

传统文学中,叙事一般是线性的、单向的、完整的、有始有终的。而在《尾数》中,四个部分是独自为伍的、互不相连的、割裂的,任何一部分都单独成为一个故事,艾洛朵的小叙事又嵌套在以整部小说为背景的大叙事之中,在第二部分中,她向迈尔斯讲述了自己14岁那年,被萨梯强奸的事情,五页之后,她又对当时的年龄三次改口:从14到13岁,从12到11岁。足见艾洛朵对小说虚构的自由掌控。其叙事情节是多元的、断裂的、开放的、包容的:大到四个部分、小到艾洛朵的微观叙事都有很多出口和入口,读者可以任意构建自己的文本,以进行自己的解读。艾洛朵将自己的叙事植入迈尔斯的叙事之中,声称要写《尾数》的叙事结构,她以特殊的方式中断了迈尔斯的叙事、甚至是福尔斯的叙事。

二、互文性

德里达指出:“任何文本都不是封闭自足的,而是与其他文本相互嫁接、寄生、杂交;文本之间没有本质性的类别疆界,因此任何文本性必然同时也是文本间性”[2]76。任何文本都是相互延伸的意义单元,互文性是现代与后现代文本的重要特征之一,这一特征使得文本内部充满各种声音,进而造成文本意义的多重性。

该小说中的卷首语与该小说形成了强烈的互文关系。整本小说以笛卡尔与马里沃的文本为卷首语,这两个文本,凝练了小说的主要意识形态。如笛卡尔在《谈谈方法》中认为:“思想囊括了人的全部精髓和本质,……即使肉体消亡,思想仍可以独立存在”[3]6。马里沃在《爱情偶遇游戏》中揭示了“只要生命尚存,爱欲就不会消逝”[3]7的真谛。前者指涉赤裸的思考,而后者指涉爱情和精神,两者前景化了迈尔斯与艾洛朵的关系,并映射了这种关系的未来。

第一部分的卷首语强调了缪斯的特征:“她们以年轻漂亮谦逊的处女为代表,娴静、端庄,通常据其所司掌的艺术与科学,而分入不同的闺房之中”[3]76。在这一部分,迈尔斯发现这些“谦逊的处女”变成了戴尔菲医生和克洛伊护士,在病房中对其进行性治疗。这一卷首语与正文形成强烈的反讽。第二部分的卷首语介绍了摩涅莫辛涅(记忆女神)和艾洛朵:前者是“九个缪斯之母”,司管记忆,为万物命名,“因而我们能描述他们,在没有看到实物的情况下,生成他们”[3]49;后者则是掌管“抒情、爱情诗歌”的艾洛朵,她“手持竖琴”。而迈尔斯患了失忆症,以及后来女朋克手将艾洛朵的温柔形象摔了粉碎,都说明男性对女性权威般的控制地位受到攻击与颠覆。第三部分的卷首语出自笛卡尔之语,他认为“崇高”是可以理解的,是高于感觉的东西,是不可想象的。正文中迈尔斯陷入想像艾洛朵的陷阱之中,试图将她划分为高尚的人,将她构建为戴尔菲医生,与之产生身体接触,这一切又一次被摔碎,他经过一番思量之后,决定用“眼睛听声音、闻气味”[3]129,以此来了解并不存在的缪斯。第四部分的第一则卷首语出自马里沃之语:“两只漂亮的眼睛只能说话”[3]76第二则来自布莱恩的《双鸟戏水》:“看在上帝的份上,她确实能说话。她能够看到更多的我与你的世界。当然,这正是秘密之所在”[3]155。迈尔斯用感官去感受缪斯,他也必须知道,一些特定的感情是不能被表述、感受或看到的。布莱恩认为缪斯看到了更多的世界,事实上,这才是创作不竭之源。

三、元小说

元小说是“在小说写作过程中探索小说理论的小说”[4]2。《尾数》也是一部关于小说的小说,它阐述了小说构思与创作的历程。60-70年代的小说创作陷入困境,身陷唯谷:二战后,西方小说创作呈穷途末路之势,而现实主义实验已无力挽回其19世纪的辉煌。约翰·巴斯于1967年发表《文学的衰竭》一文,阐述了自己对西方文学衰竭之势的焦虑与绝望[5]70-83。1969年戴维·洛奇发表了《十字路口的小说家》,指出:当今小说家正如站在十字路口的行人,迷茫于虚构与实验之中[6]84-110。以上文章揭示了在向后现代主义转型过程中,学术圈的恐慌与不安。在这样一个小说创作的“十字路口”,约翰·福尔斯另辟奇境,脱颖而出,推出《尾数》,向世人展示了后现代主义小说的永恒魅力。

《尾数》中男女主人公之间的多种多样的交媾方式,映射了文学理念之间的碰撞与接触,同时,作者以后现代主义话语,颠覆了小说的传统观念和传统叙事,为小说创作与发展另辟蹊径。小说伊始,迈尔斯身患阳痿,入院治疗,经过戴尔菲的帮助,他的病情有所好转。这说明以迈尔斯为代表的、恪守传统的作家已入绝境,只有在他人帮助之下,才能重振雄风。为了巩固治疗效果,戴尔菲教给迈尔斯24种交欢姿势,这说明,小说叙事存在多种可选择的方式,只有不断推陈出新,才能逃离语言牢笼。正当两人将入高潮时,病房的墙壁突然变的透明起来,他们的所为为众人所知,原本不相关的局外人被牵涉进去,成为事件的围观者,两人的隐秘行为被众人参与。福尔斯以此说明,小说创作与读者的参与紧密相联,只有让读者参与文本建构,作家才能彻底走出困境。在这里,福尔斯分析了迈尔斯的观点,他考虑到读者对他小说的反应。事实上,作者——人物同他的读者一起写作。小说是一种疗救,是对迈尔斯缺乏创作能力、甚至是对福尔斯为该书的读者反应的焦虑。迈尔斯是一个权威的叙事者,就整个小说而言,他的叙述者“他”是一个伪装的“我”。在他解放自我的过程中,他讽刺地将艾洛朵放入囚室,而事实上双方都试图通过书写自己的文本逃离作者的囚室[7]213。

恢复性功能的迈尔斯,产出一个婴儿:

“……保持节奏。对你有好处,对你的孩子也有好处。”

“我的孩子!”

……“她是什么意思?孩子?”

……“拜托,我是一个男人。”[3]48

两页之后,迈尔斯与读者发现,这个“婴儿”正是《尾数》第一章的手稿:“她凝视着右胳膊下弄皱的一沓纸张;向他害羞、调皮地笑了笑。‘这是一个可爱的小故事。完全由你自己完成’。”[3]78极力反对实验小说的迈尔斯,居然创作了后现代作品《尾数》,证明戴尔菲医术高明,同时说明唯有注入新的活力,作家、作品才能生机无限。该作中,作者不再主宰人物、控制读者,而是被人物抨击、质疑,从而失去权威;人物拥有话语权,读者则不得不自己构建文本,在跌跌撞撞中寻求光明。

四、结语

若《法国中尉的女人》是在后现代语境下探讨小说写作的尝试,那么福尔斯则凭借《尾数》,将这种探索推向了极致。《尾数》中,福尔斯借助后现代主义技巧,如不确定性、开放性、互文性、元小说性等对小说构思、创作及理解进行鞭辟入里的分析,深入探讨了作家与其笔下人物的关系、作家与读者的关系、男性与女性的关系等一系列困扰作家的核心问题。因此,这部以“尾数”命名的小说,凝聚了福尔斯对小说创作的深刻体验与反思,实际上,内容丰富、思想深刻。

[1] Aubrey, James R. John Fowles: A Reference Companion[M]. Westport: Greenwood Press, 1991.

[2] 赵一凡,张中载,李德恩.西方文论关键词[M]. 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

[3] Fowles, John. Mantissa[M]. London: Jonathan Cape Ltd, 1982.

[4] Waugh, Patricia. Metafiction: 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Self-Conscious Fiction[M]. London and New York: Methuen, 1984.

[5] Barth, John “The Literature of Exhaustion.” The Novel Today: Contemporary Writers on Modern Fiction. Ed., Malcolm Bradbury[M]. Manchester: 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 1977.

[6] Lodge, David. “The Novelist at the Crossroads.” The Novel Today: Contemporary Writers on Modern Fiction. Ed. , Malcolm Bradbury[M]. Manchester: 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 1977.

[7] Salami, Mahmoud. John Fowels’s Fiction and the Poetics of Postmodernism[M]. London and Toronton: Associated University Presses, 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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