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颢 田红

校车工程的“长兴模式”

/徐颢 田红

超载严重、质量堪忧、监管不力……近段时间以来，校车安全备受关注和质疑。在此背景下，解剖校车工程的“长兴模式”，对各地实施校车工程，或将有所裨益。

2011年11月16日，甘肃校车事故，21个幼小的生命就此凋谢。事故发生后不到一个月，2011年12月12日，江苏徐州市丰县校车再酿悲剧，一辆校车发生侧翻，造成15名小学生遇难。

年关将近，校车之痛犹如一把尖刀，插入人们心口。校车工程一时成为全社会关注的焦点。而在浙江的长兴县，早在2007年就着手实施农村学生接送车工作，并取得了较好的社会效果。

搭上校车，感受乡村孩子的幸福

2011年11月23日早上7点多，记者来到了长兴县小浦镇中心小学，这里的8辆校车早已开出去接学生了。记者跟着上了一辆跑第二趟的校车，走的是画溪上山庙至袁家弄线，接的是1—3年级的孩子，共有42人，校车45座。

这条线路路况比较好，经过各个站点时学生们早已有序地排队等候，由每个站点的学生点长（候车点的学生负责人）向老师报告情况。许多孩子上了车还礼貌地向驾驶员毛大姐问好。

“毛大姐连孩子名字都记得住，孩子们也很喜欢她。”跟车的沈老师说，每一条路线的驾驶员与跟车老师是固定的。20分钟不到，42个孩子都到了学校。

据介绍，在不少站点，原来执行家长值班管理，后来因为学生点长管理效果也不错，一些孩子较少的站点家长就不陪着了，站点等候的安全交给学生点长。

一到学校，孩子们在老师带领下有序下车，走向自己的教室。记者留意到，除了校方安全负责人，交警也早就在学校门口值勤。“每天上学和放学时交警都会按时来学校门口值勤。”长兴县交警大队王副大队长说。

据了解，随着长兴教育现代化进程的加快和教学布局网点的调整，学生上下学路程越来越远，学生步行或骑车上下学存在极大的交通安全隐患。基于这样的情况，长兴县委、县政府自2007年起着手实施农村学生接送车工作。

目前，长兴县农村学生接送车已经覆盖整个长兴县范围的16个乡镇、2个街道，设有601个站点，共计131条线路，投放车辆113辆（专用校车90辆），惠及39所中小学的11000多人。

这些学生接送车的安全带、座椅、车窗都是为学生量身定制的，车速要求在40码以内。为了适应乡村狭窄道路，长兴的校车基本选用小型客车，车里有GPS行驶记录仪，部分车辆内还有最新的3G视频监控系统，有专门的信息网络公司进行监控和信息记录。从使用校车到现在，各所乡镇小学就再也没发生过一起交通事故，校门口也不见了往日的拥堵。

长兴县小浦镇中心小学校长韦炎龙说，由于学生分散在各个站点，为了便于管理，学校制定了接送学生的台账，里面详细登记了每个学生的乘下车站点、家长联系方式。另外，学校还专门安排门卫执勤站岗，对校车进出的情况进行监管。

有了校车，老师们习惯了早出晚归。沈老师说，她每两周轮到一次跟车，早上6点05分就要赶到学校，所以5点半就要出家门。据了解，由于大部分教师都住县城，轮到跟车时就要早出晚归，一些老师甚至要早晨4点多起床，5点拼车或打的前往学校与驾驶员一起奔赴各站点。

在没有实施校车接送前，偏远乡村的孩子只能由大人想办法带去上学，或者搭乘“黑车”。现在家长们省心了不少。到站点来送孩子上学的吴大姐满脸笑容：“我们家离站点还有几百米的样子，所以骑电动车过来送一下。不过要是没有校车，我们到镇里上学就不是几百米的事了。”

可以说，长兴的校车工程，县里有很多部门参与其中。长兴县车管所徐所长表示，长兴的路况条件总体不算好，而校车站点分布却很多，这就需要各部门齐心协力齐抓共管。据了解，安监、交通、公安部门都能落实对于校车工作的责任划分，并始终与学校老师一起，坚守在监管的岗位上。

探索中形成的校车管理模式

长兴的校车接送工作开展得早，动静不大，工作却干得实实在在。

长兴县学生接送车联合管理办公室（以下简称“联合办”）主要负责人林卫国介绍，早在2004年，长兴县就采取由政府牵头协调，职能部门支持的方式，由长兴县万宏汽车运输有限公司配备了25辆学生接送车，但当时规模较小，只能接送2000多人。

随着乡镇学校合并加速，学生上下学路程越来越远，2004年后的几年里，部分农村地区出现无牌、无证、无保险的“三无”黑校车接送中小学生的情况，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2007年初，长兴县政府把解决农村边远地区学生上下学乘车难列为实事工程之一。

县政府为此专门成立了“联合办”，县安监、交通、公安、教育等部门为成员单位。确定由长兴县国有改制的万宏运输有限公司作为承运单位，进行校车运营，县政府出资购买了18辆校车交由万宏公司管理，万宏公司自己购买了剩余车辆。

“联合办”主要负责每学期确定各个学校校车通车路线安排、道路评估以及年度考核。各乡镇学校只要是按划定施教区招生的农村义务教育阶段学校，路程3公里及以上，人数9人及以上就可以向“联合办”申请开通校车。“联合办”对申请内容进行审核并对道路状况进行评估。

评估通过后，镇（街道）与相关村委会签订学生接送工作管理责任书，承运单位与开通学生接送车线路的学校签订责任书，明确双方的管理职责和相关事宜。签约之后，由“联合办”统一安排线路、车辆；公安部门对车辆进行性能检测，承运单位安排司机并进行上岗培训。

校车的费用是家长们关心的问题。按照“政府扶持、公司节约成本、家长适当负担”的基本要求，不论学生距离远近，对家长的收费仅为每人次一个来回3元，另外由县政府和该学生所在乡镇财政各支付每人次1.5元。长兴县政府设立了学生接送车专项补助资金，根据教育局、学生接送办核定的乘车人数、天数、金额等，拨到县教育局专用账户，而乡镇补贴部分由承运单位直接收取。事实上，承运公司在校车运作上也担负起了巨大的压力。

在校车安全管理上，长兴县实施信息化管理系统，除了对所有学生接送车配备“黑匣子”外，2009年还投入25万元对新购的31辆学生专用接送车安装了GPS实时跟踪系统。

“我们单位是国企改制的，县里也十分信任我们，将校车工作交给我们运营。”万宏汽车运输有限公司董事长吴新荣说，“在校车工作开展前的工作会议中，我曾听到一位家长代表说为了一个孩子念书，早上3点起来，抱着走6公里路，下午4点又要去学校接孩子。那时，我就觉得，校车这件事我们必须做。”

但是企业不能不考虑效益，吴新荣说，目前，由于有些乡镇经济发展不平衡，还不能确保所有乡镇资金都能及时到位。

校车工程“走”得并不易

长兴县的校车接送工作一路走来，成为当地一块招牌，但客观地说，“长兴模式”并不完美，他们所遇到的经费、管理、体制等方面问题，也是许多地区实施校车工程后将会面临的共性问题。

据“联合办”负责人和承运公司方介绍，经费问题困扰最大。从2007年政府组织开展这项工作至今，除了县政府335万元的购车费用，县、乡镇已经投入了2150万元。但是这样的投入依然难以保障承运公司的运作成本，对更换校车以及增加安全投入的经费更是力不从心。

吴新荣给记者算了一笔账。目前一辆37座的学生专用车，每年亏损大约在5.35万元左右，47座的学生专用车每辆每年亏损在4.08万元左右。“我们在2007年一下子就亏损了200多万元。”吴新荣说，“校车的运营在成本控制上是最难的，由于工钱、车钱、油钱等原因，我们都是垫钱在做。”据了解，最多的时候，“万宏”垫资了500万元。2007年花700万元购置校车的费用，至今没有收回。

虽然校车工程属于公益事业，不以营利为目的，可是长期发展下去，承运公司收入与成本背离，显然也违背了市场经济法则。通过“联合办”的努力，2008年开始进行审计结算由县财政进行运营上的补贴，校车运营才逐渐“回了一口气”。“之前几次在开会时，公司里有不同意见，要求停开那些拖欠费用乡镇的车辆，但是我感觉对不起那里的学生，还是驳回了。”吴新荣说。

长兴县和平镇副镇长王飞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作为乡镇一级政府，对于县委、县政府推出的学生接送车这项民生工程是积极支持的，在财政支出上有责任给予优先保障，及时到位。但记者采访时了解到，由于经济发展有差别，不是所有的乡镇都能做到这一点。

记者也留意到长兴校车在管理上确实存在压力过大的问题，这主要体现在责任分配与落实并不平衡。校车作为一项社会事业，现在却让学校和老师担负了大量的工作。比如教师除了必要的教育教学任务外，还要额外承担学生接送车跟车任务。早晨，教师需要很早就跟车去各个站点接学生，下午又要跟车将学生送到每个站点，耗费了大量的时间。

据不完全统计，每年教师需要跟车达12万人次。对他们而言，无论精力、体力都是额外的负担。长兴县小浦镇中心小学副校长谢士华告诉记者，虽然有了接送车，但他的心一直还是“悬”着的。多年来，他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天早晨6点就起床，赶到学校。在校门口，当看到驾驶员开车出去，把一车车的学生安全带回来，他的心才会放下。

学生候车点的管理难度也在逐年加大。因师资有限，不可能每个站点安排教师进行现场管理，学生家长轮流值班也不能100%做到，目前主要依靠学生点长，发挥学生自主管理为主。“随着学生接送车的日益发展，线路、候车点、运送车辆日益增多，势必给各相关部门和承运单位的管理带来更大挑战。”长兴县和平镇中心小学的一名老师说。

无论是经费，还是管理，长兴县遇到的一系列难题事实上都是因为校车运行的机制不完善所带来的。采访时，很多人士表示如果校车工程不能良性循环运作下去，这几年的心血可能就要化为泡影。而他们的担忧，也正是所有关心学生校车工程的人的担忧。

所幸的是，在经历一系列血的教训之后，我国的校车制度建设正明显加速。2011年11月27日第五次全国妇女儿童工作会议上，温家宝总理要求国务院法制办在一个月内制定出《校车安全条例》。2011年12月11日，《校车安全条例（草案）》征求意见稿正式全文公布。我们有理由对未来的校车制度充满期待。

相关链接

国外校车：如何实现“最安全”

美国：标准严格 路权优先

从20世纪60年代中期开始，美国实施了强制性的乘校车上学制度。全美国所有校车实行统一标志，即黄色车身加黑色大块条文，并喷涂“校车”的醒目字样。美国校车的“待遇”与警车、救护车、消防车相仿，甚至优于救护车和消防车。美国50个州大都明确规定了校车的优先权。据统计，在美国，校车的安全系数是家庭轿车和公共汽车的40倍。校车事故发生率是所有交通工具中最低的，百万公里事故发生率仅为0.01，火车是0.04，飞机是 0.06，其他公路车辆是0.96。

瑞士：邮政车提供校车服务

瑞士国土面积的3／4都是山区，境内上千座山峰层峦叠嶂，给交通出行带来不便。但是，瑞士校车同样安全可靠。瑞士儿童上下学接送服务主要由邮政部门的邮政车提供。例如，在瑞士西北部的格朗松市，21个小城镇的学校与邮政部门签订学生接送服务合同，每天有1200多名学生乘坐邮政车上下学。瑞士要求校车必须配备安全带，严禁超载，座椅必须向前，以防紧急刹车或拐弯造成学生间相互挤压。校车必须装备限速器、线路行驶记录器（卫星定位系统）或行驶实时状况记录器，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黑匣子”。

法国：司机上岗要求多

在法国，校车司机必须通过严格的驾驶考试，并拥有省一级的校车驾驶执照才能上岗。法国校车司机的工作手册用英、法两种文字印刷，对出车前的检查、收车后在停车场对各种装置情况的检查等都有详细规定。法国的校车司机工会网站把行车安全放在员工训练的首位，并开辟了“有待改进”网页，不断更新内容，促使司机提高服务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