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畅鸣

加拿大：枫叶之国霜叶红

文/陈畅鸣

一天,我带着儿子在岳母所住的老年公寓下面散步，突然看见一辆带有红色TTC（多伦多交通运输委员会）标志的大轿车驶进公寓门口。由于国内生活长期形成的刻板印象，我的第一反应是：公共汽车怎么开到这里来了，是不是有人公车私用？后来我看到车的侧身还印有另外一个标志“Wheel Trans”（轮椅运输）。我好奇地走过去一看究竟。

那位经常在过道给我儿子微笑打招呼的坐轮椅的白人胖老太太此时正在门口等着，从车驾驶室下来一位英俊的黑人小伙子，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礼貌地询问老太太她是否订了车。刚一等到老太太的肯定回答，小伙子在本子上做了一个记号，就熟练地把老太太推上车，抱她到座位上坐好，锁好轮椅，询问了一下ready，就开车出发了。整个动作干净利落，热情周到。

我和儿子也向老太太挥手再见，但我心里还纳闷：多伦多市还有这种服务？后来的一天，我在楼道遇见那位胖老太太，问她那天坐轮椅运输车去哪儿了，（是不是去医院了），出于礼貌后面的半句话我噎回去了。老太太回答：“我去图书馆借书去了。”

回到岳母家中说起这事，岳母说，这个老年公寓也有一个小图书馆，估计是没有胖老太需要的那种书。我问：这样用一趟车需要花多少钱啊？她的回答让我有些吃惊：就和坐普通公共汽车一样，一个token（像硬币一样的代用物，类似上海坐轮渡用的那种，每五枚8.5元）。

以后在加拿大的日子，我就很留心加拿大社会有关老年人的生活状况和加拿大这方面的法律和政策；再加上岳母这个我们熟悉的实例，在这方面渐渐有了一些了解。

加拿大虽然跟美国相毗邻，但好多方面跟英国一样，它的社会保障制度也是走欧洲福利国家的路子。早在1914年，加拿大实施了第一个现代社会保障计划《安大略工人赔偿条例》，受工伤的工人可以得到固定收入。1916年马尼托巴省实行《母亲津贴条例》，使失去丈夫的妇女可以有基本的生活保障。1927年加拿大颁布《养老金法》，首次实施老人津贴计划。虽然经过两次世界大战和几次经济危机，经过无数次的政党轮换执政，加拿大的社会保障制度不仅没有废弛，而且愈加完善，以中央拨款方式承担国民养老责任的模式。其背后的价值理念是，所有公民有权平等地分享社会资源，有权在需要帮助时得到社会帮助。按加拿大学者的话说，就是“加拿大是一个将公民的福利放在资本主义利润之上的国家，所有人的生命平等比几个经济繁荣更重要。”（Joanne C. Turner & Francis J.Turner）

第一次看见这句话时，我感觉这是一个自豪感十足的豪言壮语。其实，作者只是在平铺直叙地客观介绍。别说中国了，现在许多欧洲国家因为各种危机，社会保障制度有难以为继之虞，但加拿大是这方面做得还是比较成功的。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变化，但这个制度支撑着加拿大社会一百多年的健康、稳定和发展，居功至伟。

加拿大人的退休年龄不论男女，都是满65岁就领养老金。不管你是否是加国公民，是否上过班，有没有城市户口，18岁以后在加拿大居住10年以上即可领取养老金。如果你在加住满20年，以后你无论到哪个城市哪个国家居住，都可以领取养老金。比如说我岳母，她出国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美国读书、打工，后来因为两个儿子在加拿大就来到多伦多居住。她在加拿大工作时间不长，估计也没缴过多少税，现在即享受养老金，比国内同一层次的老人收入高多了。加之老年公寓的水电煤方面的各种优惠，生活得很好。

根据经济学家测算，退休后的收入能有在职期间的70%，老年人就能体面地生活。这只是一个理论数字，很多国家做不到，但加拿大做到了。一般来说，加拿大老年人有三块保障：一是根据年龄依按《老年人保障法》和《收入保障计划》获得的基本收入。约为退休前工资的14%。这是由联邦政府统一管理的，直接来源于全民税收。二是按《加拿大养老金计划》领取在就业时缴纳的退休金。也是有联邦政府负责，各省组织强制实施，来源于就业时劳资双方缴费的养老保险，约占退休前工资的25%。三是私人养老金计划和养老储蓄项目，是以上两项的补充，约占退休前收入的35%。）。一个加拿大人退休后，其基本收入每年平均为2.7万元 加元至2.8 万加元。这样，基本生活是有保障的。

除了联邦政府给予老年人的福利外，各省还有自己的老年人补助政策。比如多伦多市所在的安大略省在联邦福利之外，还发放省政府补贴。

在加拿大，老年人看病吃药更是不成问题。每个加拿大人都有一张健康卡，全国通用，可以在任何地方的任何医院、诊所，不需付挂号费、检查费、化验费和治疗费，免费看病。要是因病住院，药费、手术费、化验费、病床费都不收，甚至连伙食费也全免。每两年还可以做一次全面的眼科检查。一般人如此，老年人更不必说。一般人按医生的处方到药店取药，是要收费的。但65岁以上的老年人到药店取药凭药物福利卡也不需要付钱。顺便说一下，有这个卡，老年人到商店买健身器材可以有价格优惠。

65岁以上的老年人还享有其他一些福利和优待。如公交月票半价，看电影等娱乐活动也有半价，甚至一些商场和自助餐厅也有类似优惠。

加拿大社会保障制度对老年人的照顾真的很周到，这种周到一直伴随老人到去世到坟墓。老人去世后，其家属和子女还可以得到一笔丧葬费，这笔费用的数目相当于半年的退休金。其子女若尚未成年，或者还在上学，还可以领取孤儿抚恤金。跟死者同居一年以上的人也照样可以享受配偶抚恤金。

一次我陪妻子去安大略省政府服务中心参加驾照理论考。出发前，我们在地图上找到的是位于繁华主街的央街200号，从谷歌地图上看这是一座高大气派的大厦，门前有花园式广场，这和我们印象中的中国政府大楼相吻合。但到了那儿一看，办事机构都在地下室。前台接待的是一位黑人中年妇女，她彬彬有礼，笑容可掬，把每一个来办事的人分到各种不同的窗口。凡是与政府有关的事务，都可以在这里办理。显而易见，这要比每个部门办一个办事大厅要省钱得多，加拿大政府部门在如何节省自身开支上做足了工夫。这也从另一个层面解释了这一现象：在西方福利制度普遍都出现赤字危机的情况下，加拿大是世界上少有的几个能在联邦退休金计划上实现收支平衡的国家。

每个加拿大人都有一张健康卡，全国通用，可以在任何地方的任何医院、诊所，不需付挂号费、检查费、化验费和治疗费，免费看病。要是因病住院，药费、手术费、化验费、病床费都不收，甚至连伙食费也全免。

在排队等候时，我溜进旁边的资料阅览室，这里有可供查询的电脑，更是有数不清的各种资料摆放在资料架上免费取阅。从这里我才知道，加拿大人从出生到去世，都有各种名目繁多的政府补贴。为了让民众了解各种福利权利，政府部门制作了各种语言的小册子和卡片，有的文字通俗易懂，没有公文味，有的还配了漫画、图表，一目了然。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有关老年人福利的，字体比较大，便于年长者阅读。我问旁边的工作人员：为何没有中文的？她说：原来有很多，来拿的人太多了，拿完了。她还有点惶诚地补充说：他们正在补充。

本人的感觉，加拿大社会保障体系有四大特点：一是普遍性。简单地说，就是覆盖全民，机会均等。在这个制度下所有加拿大人都有同等的机会获得帮助，它建立在对人的权利和尊严的尊重上，基点是全体公民和居住者，不分城乡、工种、原居住地等，体现的是平等互助的原则。例如，在老年收入保障计划中，设有面对所有老人的老年保障金和保证收入补贴计划，目的是维护老年人收入的合法权利，防止老年贫困。这是一个普遍享受的制度，不因人们过去的职业、经历和收入状况而不同。

二是很强的系统性。行政手段与市场手段并举；政府与非政府、营利与非营利组织合作；个人和家庭、企业、社区和政府责任共担，没有可以推诿扯皮的条块界限。它的社会保障政策，包括收入分配政策（如养老保险、就业保险、工伤保险、社会救助等），医疗服务政策（如住院服务和医疗保险等）和其他社会服务政策（如对老年人服务、残疾人服务、儿童服务的项目等）自成系统，配套完善。

与此同时，它也照顾了多样性。在养老保险制度中，既有按照普遍性原则设计的老年保障金计划，又有按照保险原则设计的加拿大和魁北克年金计划。同时，政府通过税收优惠政策鼓励和支持私人养老金计划的发展。这一方面使没有就业生涯或不曾在正规就业部门工作过的老年人也可以得到老年收入；另一方面，对于曾经在正规就业部门工作的老人，通过缴费性养老金制度可获得第二份养老金，还可能通过私人年金计划得到第三份养老金。结果是所有老人都可以最终领到老年收入，同时还兼顾了不同的人的不同需求。

四是有效性。加拿大比较重视社会保障资源的利用效率，注意控制社会保障的开支。在发达国家中，加拿大社会保障的政府支出水平是比较适中的。比如在医疗保险中，尽管加拿大实行的是全民医疗保障，但政府所花费的资金却少于以商业保险为主的美国。

国内研究法律的学者已经注意到，社会保障立法是保证加拿大社会保障政策推行的法律基础。在加拿大宪法中明确规定了联邦与省政府在社会保障计划中各自的责任。《加拿大权利与自由宪章》赋予加拿大人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权利，使加拿大人可以以此为武器保护自己的合法利益。在《宪法》和《加拿大权利与自由宪章》的框架下，加拿大制定了一系列社会保障具体项目立法，包括《老年保障法》、《加拿大养老金计划法案》和《魁北克养老金计划法案》、《就业保险法》、《工伤保险法》、《加拿大卫生法》、《家庭补助法》等。立法既包括联邦层次的，也有省一级的。在此基础上分别建立了不同的社会保障计划，每一项计划都有法可依，从而杜绝了计划执行中的随意性和主观性，保证严格按照法律规范进行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