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秀，李常洪，张改枝

(1.山西大学管理学院，山西太原030006;2.太原师范学院经济系，山西太原030012)

一、引言和文献综述

中小企业融资难是世界性的难题，国际上将此难题叫做“麦克米伦缺口”。中小企业融资风险是指中小企业筹集资金不落实的可能性、筹资成本过大的可能性以及企业所筹资金达不到预期收益的可能性，即由于筹资效益的不确定性而给企业带来的损失或不确定性。中小企业融资风险一般包括:筹集资金无法落实带来的风险;无法到期偿还贷款带来的风险。

在中小企业的融资方式中，银行信贷通常是中小企业首选的融资渠道，其主要原因是:第一，中小企业难以从资本市场筹措到发展所需的长期资金。在我国，由于中小企业板的上市条件高，接近于主板市场，新兴中小企业很难进入，因而大批中小企业几乎无法从资本市场上筹得长期资金，无法通过发行股票或企业债券而取得长期性权益资本或债务资本。第二，通过商业信用增加应付账款或通过短期借款等方式筹集资金会导致中小企业的短期负债在负债总额中所占的比重过高，大量的短期负债会加大中小企业到期不能偿还债务的风险。

在经济发达国家，中小企业的发展及其对中小企业发展的研究和政策支持都先于我国，但中小企业融资难亦是其经济发展中同样遇到的问题。Jaffee(1969)认为:银行的信贷提供曲线由标准的利润最大化原则来决定［1］。Myers(1984)认为企业融资若想顺利进行就必须进行充分的信息交流［2］。中小企业的发展需要资金的不断投入，融资可按照优序理论进行排序:首选为内部融资，其次是债务融资，最后是股权融资。但是中小企业的内部融资数量较小，股权融资难度太大，切实可行的是债务融资中的银行融资。在银企融资过程中，由于中小企业自身的规模较小、经营不规范、抗风险能力差、偿还银行贷款能力较弱等特点，造成银企间融资难的现象。Dewatripant和Maskin(1995)认为银行对中小企业信贷中会产生“预算软约束”问题，使得银行更趋向于“大客户”的业务［3］。Martinelli(1997)认为信誉机制的形成和逐步演化对于信贷市场上不同风险借贷对象的区分至关重要，强调了借贷市场上的逆向选择对企业信贷约束的影响。由于中小企业多属信贷历史较短的企业，信贷的历史信用不足，得到中小企业必然面临银行信贷约束的结论［4］。格雷戈里和塔涅夫(2001)研究了中国的民营企业融资问题，指出银行的激励问题、银行手续、抵押担保条件、信息问题等是影响中小企业融资的主要因素，进而提出了一些政策措施如:强化民营企业借贷方面的鼓励性措施、推进利率自由化进程、允许银行收取交易费、开发更多的借贷方式、促进民营产权市场发展以及提高民营企业对公众股市的介入等［5］。Berger和Udcll(2002)认为中小企业更加依赖于关系型贷款，因为关系有助于解决银企之间的信息不对称问题，增强银行的放贷意愿［6］。Jose'Lo'pez－Gracia.Francisco Sogorb － Mira(2008)指出相对大型企业，中小企业在融资过程中更受到信息因素的制约，会产生更多的交易费用［7］。

目前，我国对中小企业融资问题的研究大体从宏观和微观两方面入手。宏观层面主要以融资方式、融资结构等定性研究为主。陈晓红和刘剑(2003)通过实证分析研究检验了在经济转轨时期我国中小企业的融资行为符合西方成熟国家的金融成长周期理论，即中小企业的融资结构随着中小企业生命成长周期的不同呈现周期变化的趋势，同时指出中小企业权益融资与债务融资的渠道多种多样，在不同的发展阶段中小企业融资方式的选择也表现出阶段性特征［8］。从微观层面的研究来看，既有定性研究，也有定量研究。孙艳平(2006)从银行角度建立中小企业博弈模型，分析中小企业外部融资难的成因，提出通过建立健全中小企业的信用信息体系和中小银行体系，完善中小企业贷款担保体系、担保保险体系和中小企业服务体系，拓展中小企业多渠道融资体系等来解决我国中小企业的融资困境［9］。庄俊成和舒兵(2009)通过建立简单的博弈模型对中小企业间接融资困难的相关原因进行分析，探求解决问题的方法以达到双方共赢的目的［10］。

在中小企业的融资过程中，中小企业与银行之间存在信息不对称。史本山和郭彩虹(2004)通过简单的动态博弈模型分析，发现信息不对称是中小企业融资困难的主要原因之一，并提出以下几项措施作为应对措施:建立有效的信息机制;建立信息披露制度;加强信息中介的质量建设;引进和培养高素质的投资人才［11］。谭庆美和郝丽萍(2004)根据我国中小企业融资中的信息不对称现象，结合不完全信息动态博弈及信息经济学的有关理论，建立了中小企业与金融机构之间的信号传递博弈模型，并进行了实例分析，分析结果表明，中小企业所发出的信号能够反映出中小企业的真实质量，金融机构也可以通过观测中小企业发出的信号来判断中小企业的预期盈利水平，并据此对其贷款申请做出正确的反应［12］。李仁安和王凯(2006)分析在银行拥有不完全信息的情况下，通过对合并均衡、分开均衡以及混合策略均衡的探讨，得出其均衡策略，并给出相应对策［13］。谢沛善和翁鸣(2009)所建立的博弈模型说明，关系型融资的内涵是银行在与中小企业的重复博弈中，逐渐了解到企业的类型，从而减轻了逆向选择，能够更为准确地做出是否贷款的决策。文章还指出，当存在影响博弈参与人的收益的外生因素时，“针锋相对”或“冷酷”策略并非银行的最优策略，并给出了一种比上述两种策略更佳的“冷静”策略，运用该策略将获得更高的总期望利润［14］。

不同时期的经济政策措施也是造成中小企业融资困难的原因之一。蒋海(2004)通过对银企融资博弈的演进过程的分析，揭示了造成我国当前信用市场中普遍的道德风险行为和高违约率的主要原因是经济转轨过程中政府对微观金融决策过程的直接参与及信用制度与信息披露制度建设的滞后，因此降低和防范超常的信用风险，必须完善商业银行的法人治理结构，健全市场信用制度，加强市场透明度建设［15］。

在2011年的流动性紧张和通货膨胀压力持续高涨的情况下，中小企业的信贷需求增加，但银行信贷资金有限，中小企业通过银行信贷融资更加困难。本文正是基于此建立了具有不同风险偏好的中小企业融资博弈模型，分析了由于企业风险偏好的不同而造成的模型均衡解的差异，分析了风险偏好、利率以及项目预期收益等影响中小企业守信概率的因素以及取得(守信，贷款)这一均衡战略的概率区间，提出了解决中小企业融资困境的对策建议。

本文的研究是基于中小企业与银行之间的重复博弈展开，因为在单次博弈中，中小企业会选择失信。

二、博弈模型

(一)模型假设

1.参与人:博弈的理性决策主体是银行(B)和中小企业(E)，两者都会在给定的情况下作出使自身利益最大化的理性决策。由于信息不对称，贷款前的中小企业为了筹措到资金，往往会向银行隐藏对自身不利的信息，而只向银行提供有利的信息，于是产生逆向选择。

2.战略:中小企业有两种战略(守信与失信)，银行有两种战略(接受与拒绝)，双方不存在任何形式的串通或共谋。

3.信息:博弈中双方的信息是不对称的，中小企业具有完全信息。自然选择中小企业有两种类型(守信ET和失信EF)，中小企业知道自己属于哪种类型，但银行不知道，只能判断中小企业守信的概率为P，失信的概率为(1－P)。

4.支付:将向银行贷款假设为中小企业唯一的融资渠道，并假设中小企业的成本仅指融资成本。对于守信中小企业提出的贷款申请，若银行接受，则中小企业各个项目的平均收益为R(假设R＞0)，利润为R－Mr(M代表中小企业向银行申请的贷款额度，r代表银行利息率)，银行利润为Mr;若银行拒绝贷款，则中小企业利润为－(R－Mr)，银行利润为－Mr。失信中小企业提出的贷款申请，若银行接受，则中小企业利润为R+M(1+r)，银行利润为－M(1+r);若银行不接受，则双方收益均为0。

(二)建立模型

1.风险中性企业与银行之间的博弈模型

(1)不完全信息静态博弈模型

在不完全信息静态博弈模型中，中小企业与银行并不享有共同知识。自然选择中小企业的类型，银行仅了解中小企业守信与失信的概率分布。

中小企业获得贷款资金后的经营活动并不都能成功，所以，银行还会考虑企业经营项目成功的概率，比较期望收益后确定是否贷款给企业。假设企业融资后经营成功有能力还贷的概率为P，经营失败无法还贷的概率为(1－P)。那么，银行贷款的期望收益为:

中小企业申请贷款的期望收益为:

如果银行贷款，则其期望利润应大于0。由(1)可得，存在一个临界值当且仅当时，银行才会批准企业的贷款申请。同样，企业申请贷款的期望收益也应大于0。由式(2)解得，企业守信的临界概率为，当且仅当时，企业守信。

结论1:由于信息不对称，银行对于中小企业的贷款申请只能通过概率分布来做出判断，其最优决策通过中小企业的守信概率P来决定，当P＞时银行选择贷款;当)时银行选择不贷款。但中小企业守信与否不仅依赖于银行的利息率，还与项目的预期收益具成功与否相关。显然，R与M同正时，，当企业守信概率介于区间时，银行给企业发放贷款，企业守信，(守信，贷款)成为此博弈的占优战略均衡解。

结论2:从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企业守信的概率与银行的利息率相关。当银行提高利息率时，中小企业的融资成本上涨，守信概率会减小;相反，当银行降低利息率时，企业的融资成本会下降，中小企业倾向于选择守信。因此，中小企业的融资成本即利息率，较高的利息率会影响企业的还款信用。

结论3:中小企业拥有完全信息，而银行处于信息不对称的劣势。目前我国中小企业的信息披露制度不健全，企业生命周期较短，导致银行对中小企业的贷款申请相对大型企业来说更加谨慎，这也是我国中小企业融资难的核心问题。只有建立健全信用评级机制，使银行的信息更加完善，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2)信号传递博弈

如何判断并修正中小企业的守信概率是银行是否批准贷款申请的依据。信号传递博弈模型是中小企业经常使用的一种不完全信息动态博弈模型。中小企业为了使银行对其信任，首先向其传递信号x，包括企业的经营状况、信用评级、还贷能力等。银行观察到中小企业发出的信号x后，使用贝叶斯法则对其先验概率P(T)、P(F)进行修正，得出后验概率，据此判断中小企业的预期盈利水平，则有:

与贝叶斯法则一致。

若银行接受贷款申请，中小企业的期望收益为:

中小企业申请贷款的目的是为了收益最大化，即:

通过对上式求导可以得出x*，使中小企业可以通过银行贷款实现利益最大化的目标。

结论1:在分离均衡中，不同类型的中小企业会以1的概率发送不同的信息，传递的信号能反映出它的真实信息，准确揭示出企业的类型，为银行的判断提供充分的依据。守信的中小企业会传递信号x*以获得银行贷款，而失信的中小企业会传递信号x'，银行拒绝其贷款申请。因而，后验概率是:

混同均衡是指无论守信或失信的中小企业都会选择x*，企业清楚银行是根据已接收的信号来判断自己守信与不守信的概率，并修正对中小企业类型的判断，因而，所有的中小企业均发出信号x*。在这种情况下，银行无法通过中小企业发出的信号x*对其先验概率进行修正。具体来说，守信的中小企业依然会发出信号x*使银行接受贷款申请，而失信的中小企业为了同样的目标也会通过各种途径增加交易成本来发出信号x*，最终导致银行无法通过信号x*获得后验概率。那么，

结论2:中小企业为了将自己的私有信息有效地传递给银行，通过某种渠道和方式向银行发出信号促使其做出符合自己利益的判断，解决中小企业与银行之间的逆向选择问题。守信的中小企业需要确定什么样的信号可以仅使分离均衡存在最优解。如负债比例可以较好地显示企业的质量［16］。若R表示企业的收益，s表示企业的负债，V(R，s)表示企业的市场价值，则∂V/∂R ＞0，∂V/∂s＜0:∂V/∂R ＞0 意味着企业的收益越高，其市场价值越大，企业越守信;∂V/∂s＜0则说明高的负债水平要求企业承担较高的破产成本和风险。在完全信息下，企业不需要承担破产成本。在非对称信息下，为了显示企业的质量，越是好的企业承担着越高的负债率，因而也就承受较高的风险;低质量的企业没有能力承担高负债水平，因而，负债率可以很好地反映企业的市场价值。银行通过中小企业发出的信号x*对其先验概率进行修正，得到后验概率。当时，中小企业与银行之间的均衡解为(守信，贷款)。

2.风险规避型企业与银行博弈模型

中小企业与银行作为融资博弈双方，大多数模型都假定其为风险中性，即只从均值出发追求收益最大化，事实上这样忽略了其它风险类型企业采取的策略。本文运用均值－方差分析法对风险规避型企业与银行的博弈进行了分析［17］。

若银行接受贷款申请，则中小企业的期望效用为:

为了实现中小企业期望效用最大化，则守信概率P需要满足:

从式(3)可以看出:∂p/∂k ＜0。那么，企业的守信概率除受到项目预期收益以及银行利息率的影响，还受其风险偏好的影响，k越大，企业的守信概率越低。

结论1:通过博弈模型可以看出，k直接影响中小企业的最大效用，当k=0时，(3)式与模型1相同，表示风险中性型中小企业只考虑均值，k越小表示中小企业越厌恶风险，其守信概率也较高，随着k的增大，中小企业的守信概率降低。

三、案例分析

从上面的模型分析发现，银行与中小企业博弈的关键是银行能否准确判定中小企业的守信概率。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需要银行具有足够的信息以及可靠、有效的技术评估方法［18］。

在我国，类似于包商银行、泰隆商业银行等都是专注于中小企业的商业银行，它们起步较晚，但始终坚持服务中小企业的营销战略，制定了完善的中小企业信用评价制度。泰隆银行截至2010年底，银行资产总额为323.46亿元，存款余额283.7亿元，贷款余额为181.88亿，实现利润7.62亿元，为小企业提供的贷款户数占比约为99%，且其不良贷款率一直维持在0.8%以下。泰隆银行的具体措施中有几项和上述博弈模型的结论非常稳合:

1.编制信息网。泰隆银行采取了各种措施来解决信息不对称问题。在泰隆银行，客户经理人数占比为50%以上，客户经理的职责是充分积累客户的个人信用、家庭状况、个人偏好等基本信息。客户经理还需到借款人经营场所实地考查原始账簿、单据、凭证，直接到现场盘点实物。行业发展状况对中小企业的影响也较大，所以，行业调研也是客户经理的主要职责之一。泰隆银行的发展是建立在信息的规模效应基础之上的。

2.了解中小企业产品的发展前景。从前面的模型分析中我们得知，企业守信的前提条件是:P，在该式中，中小企业获得银行贷款后取得的收益是影响中小企业守信与否的因子之一，中小企业产品的竞争力、销售状况直接影响中小企业的信用。因此，泰隆银行关注中小企业的财务状况，坚持现金流测评方法，重视中小企业产品的发展前景。

3.了解中小企业主的风险偏好。中小企业的风险文化更多体现出中小企业家自身对风险的偏好，中小企业的风险偏好直接影响其守信概率。在泰隆银行的贷款模式中，信贷员会提前考察潜在客户的人品，做事踏实的企业家往往代表更高的信用。

泰隆商行的客户风险分析方法是针对中小企业而制订的，其体现的理论涵义与我们上述模型论证的结论相一致，并在实践中促进了泰隆银行的稳健发展。

四、结论与启示

通过以上3个模型的分析及得出的结论，本文提出以下建议来解决中小企业融资过程中与银行之间由于信息不对称形成的问题:

1.建立信用制度。从模型1可以看出，中小企业选择失信策略的主要原因是信用制度的缺失，因此，必须尽快建立与完善信用制度，进一步完善《公司法》、《合同法》、《担保法》等法律的相关条款。对故意失信、不主动偿还银行贷款的中小企业予以申请破产清算，由人民法院强制执行清偿，对中小企业起到制约的效果，同时保障银行的合法权益。

2.建立激励机制。只要满足激励相容条件，中小企业并没有积极性去违约。建立健全各种相关政策，银行可以对守信的中小企业放宽贷款政策，通过良好的信用评级机构，对中小企业长期还款情况进行记录，作为银行增加贷款额度的依据，并且可以降低中小企业在申请贷款过程中所承受的巨大成本，有利于中小企业更加积极地选择守信策略。

3.建立信息采集平台。作为融资博弈双方，银行和中小企业可以联合建立信息采集平台，充分利用现代化的媒体，如互联网，在更加广泛的领域传播信息，促使银行可以了解更多中小企业的私有信息，保证决策的合理性;同时，也可以降低由于融资成本造成的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

4.完善服务体系。中小企业服务机构应该针对中小企业申请贷款的目的，指导中小企业在融资、信用担保、技术创新、经营管理、投资策划等方面做出合理的策略选择，拓宽中小企业的融资渠道，减少中小企业在融资当中的风险，增加其还款信用度，有效地改变失信中小企业的经营理念，提高整个社会的信用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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