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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西南古代氐羌民族的融合与分化规律探析

2011-12-08王文光段丽波

关键词:源流羌族先民

王文光,段丽波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云南大学西南边疆少数民族研究中心,云南 昆明 650091)

氐羌民族是中国西部一个古老的民族,长期以来对氐羌民族的源流发展历史研究不够深入。民国年间任乃强有《羌族源流探索》一书,虽名为羌族源流,但实质上是以盐为中心探讨盐与中国民族的迁徙与分布问题;20世纪50年代以后,何光岳的《氐羌源流史》是研究氐羌源流史的首部专门性著作,但对西南氐羌源流问题涉及亦不多。其他著作更多还是着眼于氐羌民族的历史发展、民族关系等问题。

一、对西南氐羌民族“源”发展线索的把握

从甘、青地区古氐羌及其南迁后的考古学文化的类型、分布、特征及其发展,并对其迁徙原因的探索和研究表明,氐羌源于黄河中上游的仰韶文化,甘、青高原是氐羌人的发源地。从考古学文化看,西南地区的川西、川西北、滇西北受西北考古学文化影响很大,甚至是一脉相承的。西北考古学文化发展为后来的西戎民族集团,其中氐羌最强大。而西南地区的某些考古学文化与之相同,后来这些文化的主人又是氐羌,故可以认为西北地区考古学文化的主人是西南氐羌系统民族的源头。整个周代,由于各种原因,氐、羌的迁徙、移动极为活跃。东进的氐、羌人不断地为晋、楚、魏、秦等国所统治而逐渐华夏化。居于较西的“西戎八国”也不断地为秦所融合。“秦开西戎”使得迁徙到更远的西南地区的氐、羌人与石器时代就开始南下的氐、羌人会合,共同促进着西南地区历史的发展和氐羌系统各民族的形成。所以我们认为中国西南的氐羌民族的源在西北。

从西北进入西南的氐羌民族,在秦汉时期开始与当地土著融合,于是有了秦汉时期由氐羌民族群体分化出来的昆明族、叟人、僰人、摩沙人、白马羌、牦牛羌、参狼羌、青衣羌、冉駹、白狼、槃木、唐菆、徙、筰都、邛都、和夷、丹、犁等及与氐羌关系密切的賨人或板楯蛮。我们认为:以游牧生产方式为基层文化核心的古代氐羌民族在新石器时代晚期顺着发源于青藏高原的大江大河(民族迁徙的走廊)进入西南,由于复杂的地理环境,进入西南的氐羌民族开始产生差异性,向着不同的民族方向发展,这是他们首次出现了同源异流的情况,但民族群体之间的亲缘关系仍然保留较多,即司马迁所说的“皆氐类也”。

魏晋南北朝到隋唐时期与氐羌有源流关系的昆明、叟人等民族群体,在文献中被统称为乌蛮。我们认为乌蛮是上一个历史时期有共源关系的昆明族、叟族等民族群体,到南北朝时被汉族历史学家或政府官员概括为一个具有尚黑文化习俗的民族群体,故被称为乌蛮。依据有二,其一,乌蛮的分布区恰好与上一个历史时期的昆明族、叟人等民族的分布区重合,且无任何证据表明这一地区发生过大的战争使昆明族、叟人消亡,同时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一地区发生过大的民族迁徙,因此乌蛮与昆明族、叟人这二者之间是一种民族名称的变化,就民族自身而言,仍然还是指一个相同的,有共源关系的民族群体;其二,南北朝时,在西南地区,特别是今云南境内,处于相对封闭的爨氏家族的统治下,汉民族对这一地区的少数民族了解较少,所以将分布在今滇西、滇东北、黔西、川西具有共源关系、共同文化特征的昆明族、叟族称为乌蛮。[1]

唐宋时期,乌蛮已成为西南地区最重要、影响较大的民族群体之一。随着历史的发展,从乌蛮中分化出来被称为独锦蛮、长裈蛮、施蛮、顺蛮、徙莫袛蛮、栗粟两姓蛮、雷蛮、梦蛮、寻传蛮等具有同源异流关系的民族群体。而汉晋时期的摩沙夷此时被称为了磨些蛮,并出现了和蛮的族称。此外,魏晋时期的僰族、部分叟族与南迁的汉人一起融合形成了唐宋时期的白蛮,成为西南地区另一重要的民族群体;在今天岷江上游、川西南地区还有羌族及被称为各种“蛮”的羌人部落、与羌人关系密切的被称为吐蕃、西番的民族群体也继续向前发展;居于川、鄂、湘、黔四省连接地带的土家族先民賨人仍在不断融合发展,被称为了蛮或夷。

元明清时期不断南迁的西北氐羌系统民族历经了同源异流、异源同流甚至同源同流的发展途径,开始融合、分化发展成了我国西南地区汉藏语系藏缅语族羌语支、彝语支、藏语支、缅语支、景颇语支各民族及语支存在争议的白族和土家族的直接先民,中国西南氐羌系统民族分布和发展的格局基本形成,以此为基础形成了今天汉藏语系藏缅语族羌语支的羌族、普米族,彝语支的彝族、纳西族、哈尼族、傈僳族、基诺族、拉祜族、怒族等民族,藏语支的藏族,缅语支的阿昌族,景颇语支的景颇族、独龙族,及语支未定的白族和土家族。

二、对中国西南氐羌系统民族“流”的基本认识

唐、宋时期分化出来的民族是今天西南氐羌系统民族向近现代民族发展的开始,许多近现代民族都可以找到在唐宋时期的直接先民;而元、明、清时期则是西南近现代民族形成的时期,由氐羌系统民族发展而来的近现代民族都可以发现与元、明、清时期相关的民族关系,这种关系就是“流”的关系。因此,氐羌系统民族从“流”的角度看,形成了具有同源异流关系的三个民族集团。

一是与“西番”有关的民族发展为藏语支民族和羌语支民族。藏语支的主体民族是藏族,西南地区的藏族我们认为是通过异源同流而形成的,唐宋时期川西、川西北地区的氐羌系统民族很大一部分为吐蕃所并,至元、明、清时发展成为了西番,成为今天川西、川西北地区藏族的先民。宋时被称为“西番”,元、明、清时期仍沿其旧称,但“西番”已逐渐分化发展为普米族,其中的一部分发展成为藏族。“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川西南的拍木依及被称为西番的其他自称的人由于接受西藏的喇嘛教及藏文藏经等西藏藏族的文化,使之具有了藏族的共同心理素质,从而形成藏族的一支。迁入云南地区的拍木依,虽然也信喇嘛教,但由于迁出后受藏族的影响不像川西南的那样大,所以在云南发展成了单一民族——普米族”[2]。

羌语支的民族有羌族和普米族。一部分自新石器时代以来世居岷江上游的羌人,在历史发展的过程中虽也和他族相杂居,但仍然顽固地保持其羌人的习俗和文化。唐、宋以降,羌人多被汉族或其他民族所融合,只有岷江上游的羌人仍沿其习俗和文化继续向前发展至今,成为我国历史上西北氐羌系统民族南迁、经过几千年发展演变后唯一保留“羌”这一名称的历史上最古老的民族之一。羌族是他称,自称为“尔玛”、“尔麦”、“日玛”、“日麦”,意为本地人。但我们认为,现代的羌族与历史上的羌人(族)不能划等号。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由于各种原因羌人不断外徙,各个羌人部落经济发展的不平衡及地区的分隔等原因,曾在历史舞台上显赫一时的古代羌人,经过几千年历史的发展,一部分融入了汉族,绝大部分发展演变成为汉藏语系藏缅语族的民族。仅有岷江上游的少部分羌人,仍然居住在岷江上游一带,继续保持着自己的民族文化。这部分羌族,应是自先秦即迁至该地羌人的后裔,在其历史发展过程中,自然也融合了曾迁徙、发展到该地的白马羌、邓至羌、白狗羌、党项羌。此外,在各个不同时期,因种种原因进入这一地区的吐谷浑人、吐蕃人、汉人,不少也被融合入羌人之中,共同发展成为今天的羌族。[3](P212-213)

二是川西南、滇、黔西地区即南中地区的氐羌系统民族发展成为了乌蛮和白蛮,最后大部分分别演变成为了今天汉藏语系藏缅语族彝语支民族、白族等民族。

三是渝东、鄂西、湘西、黔东北四省交界的賨人与他族融合发展成为的土人。土人源于我国历史上氐羌系统中的賨人、巴人和廪君蛮,这些民族群体在历史发展进程中,不断聚居于今渝、鄂、湘、黔相连地带,在融合当地土著及不断迁徙至该地的他族的基础上最终形成,宋代,这一民族被称为“土蛮”、“土人”、“土民”、“土丁”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统一识别为土家族。

三、对西南氐羌系统民族源流发展规律的概括

综观中国西南氐羌系统民族源流的发展历程,我们可以看到西南氐羌系统民族源流发展可以划分为几个不同的阶段。在其发展的过程中,主要贯穿着同源异流与异源同流的发展主线。

新石器时代氐羌系统民族的第一次同源异流发展阶段。从考古学文化的角度我们可以看出,氐人与羌人的考古学文化的分布中心是不同的,氐人在东、羌人靠西。但氐人与羌人共源于西北甘、青高原相同类型的考古学文化,因此称为氐羌系统民族。所以在这一阶段,虽然氐人与羌人共源于相同类型的考古学文化,但其分布中心的各异,说明其时氐羌系统民族已处于不断的分化过程中。其发展的方向之一是从西北向西南。

夏商周时期是氐羌系统民族的第二次同源异流时期。到战国时,氐族已经作为一个有影响的民族登上了历史舞台。氐、羌分称业已完成,出现了与氐羌系统民族关系密切的巴人和蜀人。

秦汉时期是氐羌系统民族的第三次分化、融合时期。秦汉时期的分化除了表现在西南氐羌系统民族的不断南迁外,还表现在其民族名称已出现了别于氐族和羌族的其他族称,如昆明族、叟族、摩沙族、僰族、賨人、冉駹、白狼、槃木、唐菆、徙、筰都、邛都、和夷、丹、犁等等。汉代,巴人中源于氐人的那部分被称为朐忍夷、阆中夷、賨人或板楯蛮、苴人。魏晋南北朝时賨人的一支曾建立过成汉政权,后为东晋大将桓温所灭,居于成都平原的大部分賨人融于华夏族。而留于清江中游及成汉灭后不断南徙的一部分氐人、賨人、巴人与氐人融合而成的廪君人的一部分成为了今天土家族的先民。

魏晋南北朝时期是氐羌系统民族的第四次分化和融合发展时期。源于氐羌系统民族的羌人,一部分与藏族先民融合,成为藏族的重要先民之一,后被称为西番;徙居岷江上游一带的羌人,在与白马羌、邓至羌、白狗羌、党项羌及部分吐谷浑、吐蕃、汉族等民族融合的基础上,发展成了今天唯一与其先民名称相同的羌族。

唐宋时期是氐羌系统民族的第五次分化和发展时期。源于氐羌系统民族的昆明族、叟族经过与汉族等民族的融合发展,到唐宋时被称为了乌蛮,成为了今天汉藏语系藏缅语族彝语支的先民,因此乌蛮民族群体表现出了异源合流的发展特点;以僰族为主,融合了大量汉族和一部分叟族的民族群体,在唐宋时被称为白蛮,成为了今天白族的先民。与氐羌系统民族关系密切的賨人,在与当地土著、濮人、蜒人等民族融合的基础上,发展成为了今天土家族的先民——土家蛮。

元明清时期是氐羌系统民族分化发展的最后时期。通过这一时期的融合,特别是分化与重组,中国西南地区氐羌系统民族及其分布格局最终形成。

[1]王文光,张曙晖.西南边疆乌蛮源流考释[J].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07,(1).

[2]何耀华.川西南藏族史初探[J].思想战线,1985,(4).

[3]冉光荣,李绍明,周锡银.羌族史[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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