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 小 萍

(苏州市钱小萍古丝绸复制研究所，江苏 苏州 215001)

蜀锦、宋锦和云锦的特点剖析

钱 小 萍

(苏州市钱小萍古丝绸复制研究所，江苏 苏州 215001)

中国丝绸三大名锦——四川蜀锦、苏州宋锦、南京云锦是中国织锦的典范和精华。三大名锦既有共通之点又有相异之处，故自成体系。对三者的概念、类别、风格、结构和生产技艺等方面进行深入的剖析和对比，有助于人们的了解，并更好地传承和弘扬。

蜀锦；宋锦；云锦；织物结构；生产技艺

丝绸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发明之一，与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一样，都产生过世界性的影响。直到今天，丝绸仍然是最美丽、最高贵和最环保的面料之一。丝绸种类繁多，可分为绫、罗、绸、缎、锦、绢、绮、绡、纱等，其中，锦是外观最华丽、结构最复杂、工艺最精湛的一大门类。锦又以四川蜀锦、苏州宋锦和南京云锦最为著名，被称为中国的“三大名锦”。它们是中国织锦的典范和精华，但又有着不同的风格和特色。它们的织造技艺已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中国的宝贵财富。但目前人们对三大名锦的历史渊源、风格特色和制作工艺等方面存在认识不清和模糊等问题。笔者在深入剖析蜀锦、宋锦和云锦工艺和类别特点的基础上，对三大名锦的特点和区别进行论述。

1 蜀 锦

1.1 蜀锦的概念

蜀锦在三大名锦中历史最长、内容最丰富，国内外影响也较大。它兴于战国而盛于汉唐，因产于蜀地而得名。它是中国最早的织锦，被誉为中国织锦的第一个里程碑。根据其织物组织、生产流程、使用机具和提花技术的工艺演进，可以把它划分为经锦和纬锦两大类型和两个历史阶段。汉晋前后，锦的结构均是由不同色彩的经线显花，属经锦。直到隋唐以后，逐渐演变为由不同色彩的纬线分别显花的纬锦。到宋代末至元、明、清时代就发展为既有经线显花又有纬线显花的织锦。这一时期，有相当一部分蜀锦与宋锦相同。如“红地八角团纹锦”(图1)、“龟背地折枝花织锦”(图2)等，它们既可以是蜀锦，也可以是宋锦。近代蜀锦又演变为以经面缎纹为主体，起不同色彩的纬绒花，或在不同色彩的晕绚缎地上，起单色或多色的纬绒花的一种锦缎。

图2 龟背地折枝花织锦Fig.2 Brocade of moire pattern and fl oral sprays

1.2 蜀锦的类别

1)全部由经线显花的经锦“茱萸纹锦”如图3所示；经线分彩条排列在织物上，形成多彩效果的经锦“树纹锦”(图4)。

图3 经线显花的“茱萸纹锦”Fig.3 Warp colored brocade of cornel patterns

图4 彩条经锦“树纹锦”Fig.4 Warp brocade of colored stripes with tree patterns

2)全部由多彩纬线显花的纬锦“联珠对雁锦”如图5所示。

图5 纬线显花的“联珠对雁锦”Fig.5 Weft colored brocade of conjunctions bead and wild goose patterns

3)由经纬线同时显花的织锦“藻井纹彩锦”如图6所示。

图6 经纬同时显花的“藻井纹彩锦”Fig.6 Weft and warp colored brocade of sunk panel grains

4)由经线作缎面，纬线起纬浮花的蜀锦。其中有始于唐代而盛于近代的晕绚锦，还有经向呈现不同深浅彩条的“月华锦”(图7)和经向色条稀密排列的“雨丝锦”(图8)，以及经纬向形成方格花纹的“方方锦”(图9)等。

图7 月华锦Fig.7 Brocade of "YUEHUA"

图8 雨丝锦Fig.8 Brocade of "YUSI"

图9 方方锦Fig.9 Brocade of "FANGFANG"

蜀锦图案的取材十分广泛，除了各种动物、植物、几何形图案外，诸如神话传说、历史故事、吉祥铭文等题材均被巧妙利用，如东汉时期出现的具有铭文图案的“大宜子孙锦”“万世如意锦”和“长乐明光锦”等；另外，对禽、对兽纹和联珠团窠纹等也是蜀锦中常用的代表性图案，如“联珠对鸭锦”“对羊锦”等。

2 宋 锦

2.1 宋锦的概念

宋锦系指宋代发展起来的以经线和纬线同时显花的具有宋代艺术风格的织锦。元、明、清三朝以后所形成的以经面斜纹作地，纬面斜纹显花的一种特色的锦又称宋式锦、仿宋锦，但统称宋锦。广义而言，宋代的宋锦同于宋代的蜀锦。当时所称的蜀锦和宋锦只是产地不同而已。《宋史·舆服志》《宋会要辑稿》所列两京、真定府及青州生产的宋锦名色与《蜀锦谱》中蜀锦名色基本相同。如蜀锦和宋锦的名色中都有“八达晕锦”“天下乐锦”“宜男百花锦”等。

到了元、明、清时期，宋锦的图案风格、组织结构及装造和织造技艺等已自成体系，它在继承唐宋织锦的基础上有了新的变化和发展，不但以经纬线并用来显现花纹和地纹，而且横向又应用彩纬抛道换色，使其质地坚柔轻薄，花色丰富典雅，具有独特的艺术风格。所以，宋锦被誉为中国织锦的第二个里程碑。因其主要产地在苏州，故之后又称为“苏州宋锦”。

2.2 宋锦的类别

宋锦根据其结构的变化、工艺的精粗、用料的优劣、织物的厚薄及使用性能区别等方面，分为重锦、细锦、匣锦和小锦4类，也可以将重锦、细锦归纳为大锦，即大锦、匣锦和小锦3类，他们各有不同的风格和用途。

2.2.1 重 锦

重锦是宋锦中最贵重的品种，它常以精练染色的蚕丝和捻金线或片金为纬线，在3枚经斜纹的地上起各色纬花。其金线一般用于装饰主花或花纹的包边线，局部特抛梭在花纹的主要部位作点缀。基本采用多重长抛梭来织造。重锦的质地厚重精致，花色层次丰富、造型多变、绚丽多彩，产品主要是宫廷、殿堂、室内的各类陈设品，如各类挂轴、壁毯、卷轴、靠垫等，如“宝莲龟背纹锦”(图10)。

图10 宝莲龟背纹锦Fig.10 Brocade of lotus fl owers and tortoise shell patterns

2.2.2 细 锦

细锦是宋锦中最基本、最常见、最有代表性的一种。细锦的风格、组织和工艺与重锦相近，只是所用的丝线较细，长梭重数较少，底经与面经的配置比例和组织多有变化，并常以短抛梭织主体花，以长梭织几何纹及花纹的包边线等。以其中一组或两组短抛梭来变换色彩，不增加厚度。原料除有全桑蚕丝外，近代多采用桑蚕丝与人造丝交织，以降低成本。故细锦易于生产，厚薄适中，广泛用于服饰、高档书画及贵重礼品的装饰装帧等。细锦图案一般以几何纹为骨架，内填以花卉、八宝(方胜、古钱、书、画、琴、棋等)、八仙(扇子、宝剑、葫芦、柏枝、笛子、绿枝、荷花等)，八吉祥(宝壶、花伞、法轮、百结、莲花、双鱼、海螺等)、瑞草等纹样，典型品种有“花卉盘绦宋式锦”“菱格四合如意锦”(图11)、“福捧寿纹锦”(图12)和“龟背龙纹锦”(图13)等。

图11 菱格四合如意锦Fig.11 Song brocade of diamond check and "Ru-Yi" patterns

图12 福捧寿纹锦Fig.12 Song brocade of bat patterns and Chinese characters of SHOU

图13 龟背龙纹锦Fig.13 Song brocade of turtle dragon grains

2.2.3 匣 锦

匣锦是宋锦中变化出的一种中档产品，它采用桑蚕丝、棉纱和真丝色绒(不加捻或加少量捻的精练染色蚕丝)交织。花纹图案大多为满地几何纹或自然型小花，以对称、横条形排列为主。色彩对比强烈，风格粗犷别致。织造时多数采用一两把长抛梭织地纹和花纹，再加一把短抛梭点缀。质地较疏松，织成后常在背面涂一层薄浆，使之挺刮。一般用作中低档的书画、锦匣、屏条等的装裱，图14为匣锦。

图14 匣 锦Fig.14 Song brocade of casket patterns

2.2.4 小 锦

小锦则是宋锦中派生出的又一种中低档产品，实际上它不应属于宋锦，但因其与宋锦一样也是作装裱之用，且往往与宋锦在同一工厂生产，故也归入在广义的宋锦大类中。小锦多数为平素或单层小提花织物，采用彩色精练蚕丝作经线，生丝作纬线，以色彩配置和花纹的不同，形成风格各异的织物，如“彩条锦”“月华锦”“万字锦”和“水浪锦”等。小锦质地轻薄，成品需用传统的石元宝进行砑光整理。小锦适用于装裱精巧的小型工艺品锦匣，如扇盒、彩蛋匣、银器匣镶边等，如图15所示。

图15 小锦(月华锦)Fig.15 Native brocade (Brocade of YUEHUA)

3 云 锦

3.1 云锦的概念

云锦系在经纬交织的缎地显现彩纬和金银线的花纹，有的采用局部挖花，其质地缜密厚实，外观富丽堂皇，犹如天上的云霞，故称“云锦”。云锦是在蜀锦和宋锦的基础上演变和发展而成的，它既借鉴了唐宋织锦的工艺技术，又发展了一种独特的手工挖织技艺，使织物上任何部位的花纹可以变换不同的丝线和色彩，这一工艺技术大大超越了蜀锦和宋锦，故被誉为中国织锦的第三个里程碑。

云锦形成于元代，而鼎盛于明清。华丽富贵的云锦在元、明、清三代一直成为皇家御用产品，从帝后的龙袍凤衣到殿堂的宫帏帐幔，无不彰显着南京云锦的精工细作和不惜工本的皇家气派。由于南京“江宁织造局”对提高云锦的品质、促进民间织锦的发展起到了非常积极的作用，并且长期以来，南京地区尤其是南京云锦研究所较系统地保护、继承和发展了云锦独特的传统技艺，故现在所称云锦，多冠以“南京”之名，称“南京云锦”。

3.2 云锦的类别

云锦的花色品种繁多，制作工艺精良，主要可分为库缎、库锦、妆花三大类。每类又因花色、风格、组织结构和丝线种类的不同，可细分成不同的品种，如库缎分为本色库缎、地花两色库缎、妆金库缎、妆彩库缎、诰敕神帛等，库锦分为织金锦、二色金库缎、彩花库缎、芙蓉妆、天华锦、金彩绒等，妆花分为金宝地、妆花缎、妆花纱、妆花罗、妆花绸、妆花绢等。三大类中代表性品种的实物照片见图16～20。

图16 红地牡丹纹织金库缎Fig.16 Jacquard satin of red ground with peony patterns

图17 绿地四季花卉库锦Fig.17 Yun Brocade of green ground with fl owers and plants

图18 彩织缠枝牡丹纹金宝地锦Fig.18 Yun brocade "Jin Bao Di" of colored tangled branches peony patterns

图19 红地艾虎五毒纹妆花纱Fig.19 Yun brocade of red ground and wormwood tiger and fi ve venoms patterns

图20 白地龙凤呈祥团花织金妆花缎Fig.20 Yun brocade of white ground with dragon, phoenix and mission fl owers patterns

由于云锦织工精美，质地厚重(尤其是妆花缎、金宝地)，织物富丽堂皇，古代一直是封建帝王的御用品。近代多用于西藏、新疆、内蒙古等少数民族地区的服饰、衣帽、镶边、垫边、寺庙佛事的装饰及室内高档装饰品等。

4 宋锦、蜀锦和云锦三者的区别

4.1 外观风格

云锦亮丽堂皇，珠光宝气，富有皇家气派，纹样以清地散花、自然花卉、吉祥如意等为主体，花形硕大，夹金银线，色彩浓艳，呈现出金翠交辉的绮丽风姿；蜀锦因年代久远，不同朝代有不同的风格特色，纹样以半清地和满地为多，花形不太大，图案题材有变形的动物、云气、吉祥铭文、花鸟禽兽、几何、彩条等，可谓丰富多彩、雍容华贵；宋锦则古朴典雅，纹样以满地几何填花为特色，花形较小，结构细腻，图案纤巧秀美，耐人寻味，色彩丰富多变，但艳而不俗。

4.2 组织结构

4.2.1 组织区别

宋锦以斜纹结构为主，一般以经3枚斜纹组织作地，纬3枚斜纹起花，如图21所示。

图21 宋锦的组织图Fig.21 Weave diagram of Song brocade

蜀锦组织多变，不同历史时期有不同的组织，先秦两汉时期为经锦组织，隋唐时期为纬锦组织，宋代以后有斜纹和缎纹组织等。

云锦以缎纹组织为主，不同类别的云锦品种有不同的组织。现以比较典型的云锦妆花品种金宝地为例，它的组织和工艺传统称“七丝八障”，即以7枚经面缎纹作地和14枚纬面缎纹起花，如图22所示。

图22 云锦“金宝地”组织图(反面朝上)Fig.22 Weave diagram of Yun brocade "Jin Bao Di"(on opposite face)

4.2.2 织物紧度

云锦的织物紧度最大，蜀锦次之，宋锦的织物紧度较小。

4.2.3 织物厚度

云锦最厚，蜀锦次之，宋锦较薄。

4.2.4 丝线用料

蜀锦和宋锦相类似，一般采用真丝熟经和真丝色纬，粗细适中，色彩丰富。在元明清时期也采用少量金银线点缀。云锦除经向采用熟经外，纬向采用粗纤度的色绒、棉纱、扁金线、圆金线、孔雀羽毛等，用料、用色丰富多彩。

4.3 生产工艺

蜀锦早期采用丁桥机和多综多蹑织机，单经轴织造，后发展为多数采用小花楼织机，以束综与综片起落相结合，或经向彩条排列，或纬向多把彩纬织造；宋锦多数采用小花楼织机，也有少数采用大花楼织机，亦为束综提花和综片起落相结合，双经轴织造，纬向多为长梭与短抛梭相结合，形成独特的“活色”工艺；云锦多数采用大花楼织机，同样以束综提花和综片起落相结合，单经轴织造，纬向应用长梭、铲纹刀和彩纬过管挖织相结合的独特工艺。

4.4 织物用途

蜀锦和宋锦相类似，古代多用于外国使团、王室、寺庙之赠礼和御用品，如锦衣、锦衾、锦襄、佛被、围屏等；宋锦多用于袍服、宫廷挂轴、各种铺垫陈设及书画装帧，裱装等；云锦除古代为帝王御用品和佛事寺庙用品外，还用于室内装饰和西藏、内蒙古等少数民族的服饰、衣边、帽边等。当代三大名锦的用途则扩大到服饰、装帧、装饰、艺术品、收藏品、实用品等多种领域。

5 结 语

中国三大名锦尽管都属于经纬显花工艺复杂的织锦，但从品种规格、外观风格、织物结构、生产技艺及织物用途等方面仔细分析和比较，就会发现它们之间还是有一定的区别的，都有着自身显著的特点。如蜀锦历史最悠久，其织物结构与风格在不同朝代有不同的体现；宋锦古朴典雅，质地细腻，采用独特的抛道换色工艺；云锦光彩富丽，质地厚实，采用丝线和色彩变化多端的挖花工艺。但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它们又相互影响，相互借鉴，不断地演变、创新和发展，使这一宝贵的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得到了更好的传承和弘扬。

[1] 黄能馥，陈娟娟.中国丝绸科技艺术七千年[M].北京：中国纺织出版社，2002.

[2] 钱小萍.中国传统工艺全集——丝绸织染[M].河南：大象出版社，2005.

[3] 黄能馥.中国成都蜀锦[M].北京：紫禁城出版社，2006.

[4] 黄能馥.中国南京云锦[M].南京：南京出版社，2003.

[5] 王启平.蜀锦[M].成都：四川美术出版，2004.

Analysis on characteristics of Shu brocade, Song Brocade and Yun Brocade

QIAN Xiao-ping
(Suzhou QianXiaoPing Ancient Silk Copy Institute, Suzhou 215001, China)

There are three famous silk brocades in China: Shu brocade in Sichuan, Song brocade in Suzhou and Yun brocade in Nanjing, which represents the highest achievement of Chinese brocades. They have something in common but also retain some distinctions and establish their own systems. This article analyzed and compared their concepts, categories, styles, structures and manufacturing techniques in details. These comparisons can help them to be better understood, inherited and promoted.

Shu brocade; Song brocade; Yun brocade; Fabrics structure; Manufacturing technique

TS105.3

A

1001-7003(2011)05-0001-06

2011-02-15

钱小萍(1939－ )，女，研究员，国家级丝绸专家，主要从事中国古今丝织物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