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黄培岳

新年枪声中的富豪恩怨

文·图/黄培岳

2010年11月1日，海南召开数千人的公捕公判大会，经过两年三个月三万多公里多个省市的艰苦侦查， 2006年新年凌晨鹿城三亚某公司总经理街头被杀案告破。该命案为全国人大、公安部点办，省公安厅挂牌督办的持枪杀人特大命案，涉案5名嫌犯被一网打尽。同时，隐藏在持枪杀人案背后的案中案——盗窃经警枪支案，也被警方带破。

新年伊始，富豪惨遭枪杀，

2006年新年凌晨，喧嚣的三亚城渐趋平静。三亚市解放四路黄金道大酒店附近，除了医药广场几个夜宵摊点，街上少有行人。

凌晨1时10分许，一辆黑色本田小轿车沿春园路开到解放四路黄金道大酒店门前的停车场。一名中年男子下车后，往医药广场方向走出五六米。一黑影从背后尾随而上，掏出手枪朝该男子射击，随着刺穿夜空的一声枪响，中年男子倒在血泊当中，凶手随即逃逸。受害者被送到人民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案发后，三亚警方迅速赶至案发现场，市公安局局领导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询问目击者，靠前指挥，部署侦查措施。

经调查访问，确认死者身份为罗丹，30多岁，海南乐东县九所镇人，中等个头，体态稍胖，系海南汇景园林环境艺术有限公司总经理、法人代表，是三亚鼎鼎有名的富豪。

警方现场勘查发现，车尾地面上有大量的血迹。现场遗留一枚手枪弹壳，在现场马路对面的幼儿园二楼教室内发现一枚变形的子弹头。

据目击群众反映，凶手从被害人背后冲上去，左手持枪对准其头部开了一枪。见被害人倒地后，此人迅速乘车向解放三路方向逃走。据调查，凶手系年龄30岁左右的中青年男子，身高约1.70米左右，左撇子，体态较瘦。

新年凌晨，公司总经理被枪杀，究竟是情杀、财杀还是仇杀?一时间，人们议论纷纷，枪杀命案震惊了新年伊始的鹿城，乃至全国。被列为全国人大、公安部点办，省公安厅挂牌督办的持枪杀人特大命案。

发现线索，迷案峰回路转

到底是谁对罗丹下毒手？

在随后的大量走访中，警方获悉，案发当晩1时许，一名神秘的黑衣男子就在三亚市解放四路黄金道大酒店等人。与此同时，正在和朋友谈事情的罗丹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约他一小时后到一茶馆里谈事。

半个多小时后，罗丹到达。随后就发生了命案。

“整个过程前后不到一分钟。”一警方人士认为凶手作案手段非常专业。警方初步判断，这起持枪杀人案作案人数应为两人以上，其中一人作案，一人接应。从其射击部位选择可以看出凶手心狠手辣，手法老练，欲置受害者于死地，很可能有犯罪前科。

据当晩相关人员回忆，当晩和罗丹通话的男子，是本地口音。

经过艰苦细致的排查，警方排除了情杀和仇杀的可能。但是在对罗丹经济利益方面矛盾排查中，警方发现，以罗丹为法人的海南汇景园林环境艺术有限公司，作为该公司股东之一的郭东方，在2004年初就以合伙人方式投资500多万元进入该公司。两年来公司有较好的经济收益，一直得不到应有的利润分红，郭对此怀恨在心。且案发当晚郭一直与罗在一起，知道罗的行踪，虽然郭与凶手特征不符，可排除其不在案发现场和直接开枪杀人，但不排除其跟案件有关联。

省公安厅经对弹壳和弹头检验，认定作案枪支系2000年7月22日乐东县莺歌海盐场经警李某被盗的军用“五四”式手枪。

三亚警方迅速赶往乐东调阅“2000·7·22”盗枪案的案卷。据了解，2000年7月22日莺歌海盐场经警李某枪支被盗后，乐东县公安局在侦查中发现现年36岁的海南省乐东县莺歌海镇新村人邢孔超及同村的邢增富有重大作案嫌疑，并于2000年8月先后将邢孔超、邢增富等人抓获，但由于证据不足，两人先后被取保候审。后邢增富因吸毒于2003年被乐东县公安局劳动教养三年，“2006·1·1”持枪杀人案案发时，邢增富羁押于三亚劳教所，没有作案时间。

2002年1月8日，邢孔超因涉嫌抢劫被乐东县公安局依法起诉，判刑三年半，服刑于乐东监狱，于2004年4月被保外就医，并经常活动于三亚和乐东县黄流镇一带。

专案组民警多次深入乐东县等地进行调查发现，邢孔超有作案重大嫌疑，邢孔超的年龄、身高、体态、发型等体貌特征与凶手基本相符。且邢有前科劣迹，经常在莺歌海镇新村闹事，曾经还用一支“五四”式手枪威胁过他人。

专案组在乐东县经过大量调查发现，邢孔超在案发十多天后，一夜暴富，经常到黄流镇农业银行取钱。案发后，有6人分别在三亚农行的多个营业网点向邢孔超所持名为陈雷的账户存钱六次。

据查，以上6名存款人均系郭东方身边的亲密朋友、“马仔”。由此证实，是郭东方向邢孔超提供金钱。

经深入排查发现，郭东方与邢孔超以前并不认识，但是在案发前后，一个43岁来自山西省运城市叫乔鹏翰的人，与郭、邢二人交往甚密。乔鹏翰在乐东做生意时，邢孔超就充当“保镖”伴其左右，乔经常在经济上给邢一些甜头，邢则甘愿听从乔的驱使。

经查，邢孔超与36岁的海南省乐东县人陈运武来往密切，有窝藏作案枪支的重大嫌疑。历经两年多的艰苦侦查，三亚警方终于掌握了这个团伙的全部成员和作案枪支的下落。

三亚市公安机关依法对20名“两抢一盗”嫌犯公开刑拘和公开逮捕

罪犯郭东方、邢孔超被押赴刑场执行死刑

警方缴获作案的枪支

2008年2月，三亚市公安局制定了周密的抓捕方案，力争将郭东方、邢孔超、乔鹏翰、陈运武、邢增富等人一网打尽，并对他们的住地进行搜查、追缴作案枪支。

2008年3月23日凌晨3时许，三亚警方在某酒店抓获了郭东方、邢孔超、邢增富、陈运武4名涉案犯罪嫌疑人，4月2日又在山西运城抓获主要犯罪嫌疑人乔鹏翰。

经审讯，5名犯罪嫌疑人对各自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警方查明，2004年上半年，郭东方投资约500万元加入罗丹等人合伙经营的海南汇景园林环境艺术有限公司，法人代表为罗丹，股东4人。之后，公司陆续接下多个园林绿化项目，利润可观。直到2005年10月，股东还一直得不到应有的利润分红，郭东方对此怀恨在心，决意除掉罗丹，以达到控制公司的目的。

2005年11月底的一天，郭东方向乔鹏翰提出要找人除掉罗丹。经乔物色并牵线，安排郭东方和邢孔超见面认识。3天后，乔鹏翰约郭东方到家里，郭东方对乔鹏翰、邢孔超说要除掉罗丹，乔鹏翰拍着胸脯说，你放心，这事由我来安排，但阿超没有见过罗丹，你安排个机会我们去认人。同时商定由乔、邢二人从汽车租赁公司租一部小汽车作为作案的交通工具。

预谋杀害罗丹后的一天晚上，郭东方为了让邢孔超认准罗丹，便故意邀请罗丹在三亚市安琪拉茶艺馆喝茶。

其间，郭通知乔、邢二人到茶艺馆认人，当晚乔、邢二人在茶艺馆认准了罗丹。在此后的近一个月中，郭东方三次邀罗丹到酒店、舞厅喝酒、唱歌，并指使邢孔超、乔鹏翰守候跟踪，伺机下手，但都因故未能得逞。

2005年12月31日晚9时许，郭东方再次约罗丹在三亚金辉煌夜总会谈事情。其间，郭东方又再次通知乔、邢二人赶到金辉煌夜总会守候，伺机下手。乔、邢二人携带枪支、水果刀开车赶到金辉煌夜总会附近守候。

凌晨1时许，罗丹接到电话后离开夜总会，开车往黄金道大酒店方向行驶，乔、邢二人开车跟随其后，罗丹将车开到黄金道大酒店门口停好，下车往酒店门口方向走去。这时邢孔超手持枪支，从罗丹的背后冲上，左手持枪朝罗的脖子开了一枪，罗丹中枪倒地，邢孔超坐上乔鹏翰接应的小车，飞速逃离作案现场。

当夜，乔鹏翰把杀害罗丹的情况向郭东方报告。次日，邢孔超携枪支逃回乐东县莺歌海镇新村躲藏。其后的两年多时间里，邢孔超无数次向郭东方索取钱财，郭也总是有求必应。

邢孔超、邢增富、陈运武同时还交代：2000年7月22日凌晨三时许，邢孔超、邢增富二人爬上莺歌海盐场化工厂氯化镁车间的楼顶，将熟睡中的值班经警李某的军用“五四”式手枪盗走。之后，手枪一直由邢孔超的好友陈运武藏匿。邢孔超多次从陈运武处取出手枪帮人追债和敲诈勒索。

2006年1月1日，邢孔超用该枪在三亚杀害罗丹后又将手枪交给陈运武私藏至案发。2008年3月25日，侦查人员在陈运武的指认下，到陈的朋友家起获军用“五四”式手枪一支、子弹28发。经省公安厅刑侦技术部门检验，系杀害罗丹所用枪支。被盗近8年之久流向社会的枪支案终于被警方缴获。

经过两年三个月三万多公里多个省市的艰苦侦查，海南警方终将大案破获，涉案5嫌犯被一网打尽。案中案盗窃经警枪支案也顺利带破。

2008年4月28日，经三亚市人民检察院批准，犯罪嫌疑人郭东方、邢孔超、乔鹏翰、邢增富、陈运武被依法执行逮捕。

2010年11月1日，海南召开数千人公捕公判大会，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执行死刑的命令、受最高人民法院委托，三亚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故意杀人罪犯郭东方，故意杀人、盗窃枪支弹药罪犯邢孔超依法宣判，并于宣判后当即将两罪犯验明正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其他涉案人员也一一被判刑。

两个传奇人物，一对生死兄弟

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矛盾，让郭东方变得如此残暴呢？记者在多方采访之后，获知郭东方和罗丹原来竟然是一对比亲兄弟感情还深的好兄弟。

罗丹生于1960年，海南乐东县人，是一位传奇人物。他从小家庭贫困，上初二时，父亲拿不出学费，母亲把家里种的花椒和积攒的鸡蛋卖了后，换来50元，跑遍了大半个村子，竟然没把剩下的70元借来，为此他不得不辍学打工。从那时起，罗丹就暗下决心，一定要通过自己的努力，不再让村里人瞧不起，要让饱经风霜的母亲过上好日子。

从17岁开始，罗丹就开始外出打工的生涯，尽管日子很艰难，但只要能多挣钱，什么活他都愿意干。他知道没有学历，没有技术，再去打工也挣不到太多的钱，于是决定做生意。他开始贩卖百货，由于他打工去过很多地方，又留心观察周围人的生活，总能找到人们喜欢的商品。经过一段时间的积累，他已经拥有了两套房产，两辆厢式货车，流动资金超过70万，拥有3种品牌白酒的三亚总代理，并成了名副其实的千万富翁。

已经获得成功的罗丹并没有满足，经过反复考察，他看好了一个生态项目，然而，这一项目上马需投入资金2000多万，他还没有足够的资金启动。

他想到银行贷款，但考虑到项目资金回笼慢，贷款很不合算，于是他想找朋友合资经营。他把这一建议与妻子商量时，妻子不同意罗丹的想法，认为合作项目不好管理，也容易产生矛盾，搞不好还会激化矛盾。

但罗丹一想到项目能给自己带来巨大的收入，没有听从妻子的劝阻。在联系了几位生意场上的朋友后，最终选择了同学加死党的郭东方进行合作。

郭东方是海南万宁市人，在三亚也是一名传奇人物。小学文化的他靠着灵活的头脑，瞄准了三亚的旅游资源，从小打小闹开始成立自己的旅游公司，等大家一哄而上都搞旅游时，他却成功转型，靠做建筑工程、搞地产开发，年过三旬便积累了数千万财富。

罗丹与郭东方在生意场上经常相互支持，互通有无，你生意需要资金时我帮你挪，你需要资金时我帮你垫，多年来，两人的相互支持使各自企业度过了不少危机，逐渐走向强大。因此，两人的感情就像生死兄弟一样。所以，当罗丹提出要与郭东方合作时，妻子竟然找不出任何反对的理由。

郭东方一听这个项目也来劲，同意出资与罗丹合作。两人经过考察后，注资成立了新的公司——海南汇景园林环境艺术有限公司。罗丹注资800万元，郭东方注资500万元，按股份的多寡，罗丹出任总经理，郭东方出任常务副总经理，后来，他们又找到了两名股东，两人各出300万元，两人也自然成为公司副总经理。

公司成立后，遇到三亚飞速发展的旅游事业和房地产业的拉升，大项目一个接着一个忙不停。两年下来，果然不出所料，罗丹的愿望成功，公司效益翻番。投入资金2000多万很快回笼。之后，公司陆续接下多个大型园林绿化项目，利润更加可观。

积怨成仇，副总雇凶索命

有句歌词说的“相爱容易相处太难”，用在罗丹与郭东方身上，再恰当不过。

罗丹与郭东方是同学加死党，一直以来，两人不分彼此，郭东方也常说，他与罗丹是生死兄弟，罗丹说了就算，他也不管公司的事情。因此，一些资金的投入和产出，有时罗丹没有与郭东方商量就直接拍板，一两次可以，但次数多了说的人多了，郭东方也烦了。心想这小子凡事得和我商量啊，干吗直接做主呢，不把我放在眼里是吧，慢慢地，郭东方从心里开始反感罗丹了。

尽管如此，然而这些事情没办法撼动他俩的关系。事情的转折点是，郭东方成为巨富之后，一直很高调，甚至开始流连于酒店和歌舞厅夜总会。

“更要命的是他迷恋上了赌博。”郭东方的朋友回忆。郭东方曾到澳门豪赌，赌到没钱时他在赌场借了200万元高利贷企图翻本，不想才一天又输了个精光。

短短两年时间，这位风光无限的富翁快成“负翁”，还差点都把命赌上。

没钱了，他就把眼睛盯在与罗丹合作开办的公司上。他经常找各种借口向公司要钱，有时一开口就是十万八万，从小节约惯了的罗丹一般都是他要十万就打三折或者一折。这样一来，俩人的矛盾就逐渐显露出来。

公司赚钱了，到了年底却不分红，这令郭东方十分不满，而罗丹并没有注意到这样的一个细节，也不知道郭东方现在是这么一个现状。罗丹认为，尽管公司赚钱了，但公司处于上升阶段，需要很多资金周转，现在所赚的钱，暂时不分红用来加大投入赚更多的钱，他的想法也得到其他两名股东的同意。但被钱逼急了的郭东方却极力反对，他认为应该分红，投资扩大再生产可向银行贷款，不应该占用股东的利润。然而郭东方的要求没被采纳。

郭东方见罗丹不采纳自己的意见，想将投资金额全额退出。这一提议更是遭到罗丹的坚决反对，不但如此，罗丹反过来做郭东方的思想工作，说再坚持一年半载，公司利润更大，分红更多，希望他不要做错事，极爱面子的郭东方不肯对罗丹说自己被债主逼债的事。

因此，气量狭小的郭东方以为罗丹故意处处与他对着干，于是怀恨在心，决意除掉罗丹，达到控制公司的目的。他找到了劣迹累累的邢孔超等一帮围着他转的不良分子，借地方恶势力帮他清路夺权，最后才酿出了这么一起惊天命案。■

编辑：黄灵 yeshzhwu@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