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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锋派的奇思异想——评说苏童小说《刺青时代》

2011-08-15徐青云赣州广播电视大学江西赣州341000

名作欣赏 2011年36期
关键词:现代派刺青苏童

⊙徐青云[赣州广播电视大学, 江西 赣州 341000]

作 者:徐青云,赣州广播电视大学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汉语言文学。

先锋派肇始于上世纪80年代,受欧美现代派文学的影响,大量年轻作家开始尝试用新的文学形式与语言进行文学实验与探索。当年的年轻作者苏童以一部中篇小说《一九三四年的逃亡》震惊文坛,之后更是佳作不断,小说《妻妾成群》还被著名导演张艺谋改编为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复旦大学教授陈思和认为,苏童是新时期30年来最重要的作家之一,研讨苏童的作品是对中国当代文学一个很好的总结。南京大学教授吴俊更认为,苏童是“文革”后作家中的标志性人物,其在文体演变上,是一个带有自觉创作意识的代表作家,同时又是一个不随流俗坚持文学立场与文学原则、坚守文学精神的作家。

一、从《刺青时代》看先锋派带给文坛的营养 对先锋派影响尤其深远的欧美现代派文学,分支众多,囊括了表现主义、意识流小说、荒诞派戏剧、魔幻现实主义等流派。现代派强调用有物质感的形象通过暗示、烘托、对比、渲染和联想的渠道来表现的方法,完成对小说等文体的构建。先锋派小说吸收了现代派文学的诸多优势,比如意识流小说中,对于内心世界的强力探求,故事情节的跳跃不受时间、空间或逻辑、因果关系的制约,可以尽情地抒发臆想,却又能收放自如。可以在更大范围内不受任何桎梏地来表现人物的心灵活动。相对来讲,表现主义更注重借小说来表达作者内心的苦闷情感,小说的触角往往像放大镜一样对现实生活进行放大、扭曲、夸张的处理。这些手法变化与对情感的放大处理,在《刺青时代》中都有所展现。

《刺青时代》开端是这样描写的“:男孩小拐出生于一月之夜,恰逢大雪初歇的日子,北风吹响了屋檐下的冰凌,香椿树街的石板路上泥泞难行,与街平行的那条护城河则结满了厚厚的冰层。小拐的母亲不知道她的漫长的孕期即将结束。”小说以冰冷的描述开端,似乎隐晦地诉说着人性的阴暗。主人公小拐从“男孩”到“少年”再到“孬种”,还有当中一些帮派之争,苏童明显地显示出了自己对这些所有的轻视。少年们将众多的琐事扩大,甚至使之成为个人生命的终极意义,这无疑是可笑也是可怜的,太多的“当真”和“认真”引来的只会是痛苦与悔恨。苏童将这些小事扩大化,扭曲,无疑是通过这些夸张化的事实的表达来达到表述自己的世界观的目的。

小说的最后结尾,苏童吐出似乎与小说内容很不协调的心声“:对于我们这些在香椿树街长大的人来说,温馨美好的童年都是在吵吵嚷嚷中结束的,一切都很平常”。这就是表现主义对于现实的看法,他们肯定美好东西的存在,但他们又不愿意用那种虽然极为善良却是非常简单的眼光来认识这个世界,社会的不完美和恶势力的存在,更是他们小说叙述的主体视觉之一。而小说的题目叫做《刺青时代》,正揭示出那个时代的少年是把标志和象征意义看得高过一切的,对仪式和形式的过度重视也是苏童不屑的所在。例如小拐在阁楼上的歃血结盟仪式,还有他自己摸索着刺青,最终却导致手臂上出现了“一块扭结的紊乱的暗色的疤瘢”。这都是对他们对于“无意义”的意义的追求的嘲笑。或是苏童以此为表象所作的一些自省。在天石码头上的又一次聚会,苏童用了“威风”和“辉煌”的字眼,但可惜的是,这是小拐所发的最后一次号召和参加的最后一次集聚活动。小拐的被俘和受辱也是有着讽刺和玩笑意味的。完全是小孩子的把戏,却充满了成人的邪恶气氛:众多少年在小巷口的伏击,使小拐被擒,在冲床的威力前,他开始失掉“威风”,失掉“辉煌”,也失掉了尊严。最终,小拐的额头被刺上了“孬种”的字样——这是在最有标志性的地方的刺青,结果是怎么样的呢?小拐最后又成了如金文恺一样的幽居者,而他身上带有的“哲性”无非是对社会精神的一种透视,在那些时代,不允许突然地发迹,尤其这作为群体的一致意志,是不容改动的。另外,特立独行将导致最终的孤立与孤独,我想也是苏童所要表达的。以上种种,这些现代派文学带给先锋小说家苏童更为肆无忌惮的表达,这是先锋小说的表述方式与传统小说单一的表达方式所不具备的,这应该是先锋小说带给中国当代文坛最为美妙的营养之一。

二、从《刺青时代》看先锋派小说的局限性 现代派文学的严重局限以及它的复杂问题,带给了先锋小说同样的问题,局限性与开放性互相交织、难解难分。这些都在小说《刺青时代》中有了具体体现,现代派文学总是反抗世界袒露伤口,却又难以找到出路。有很多现代派作家过分崇拜无意识,常常做过了头,把事情搞得过分复杂和神秘,使读者怀疑其真实性。比如在乔伊斯的《菲尼根们的苏醒》中,竟要用六十多种语言(包括他自己不懂的汉语)来表现人类历史的噩梦,与其说他是在描绘梦幻的潜意识,不如说是在有意识地做文字游戏。这里,正确和错误同样是混淆着的。在《刺青时代》中:“他常常要求我和他一起玩儿时风行的钉铜游戏,我和他一起重温了钉铜游戏,但许多游戏的规则已经被我们遗忘了,所以钉铜钉到最后往往是双方各执一词的争吵。对于我们这些在香椿树街长大的人来说,温馨美好的童年都是在吵吵嚷嚷中结束的,一切都很平常。”作者把遗憾的结局带给了读者,既没有指出问题的症结所在,又没有指明出路。

这些不能不说是先锋派小说的镣铐所在,进入90年代后,商品经济的急速发展,人们接触各种文化的多元,文学同快餐文化合流。先锋派文学也日益式微,先锋派作家对于叙事结构的强求,已经使很多作品的描述脱离了现实生活,远离了宏大叙事。先锋小说就进一步游离到了读者的视野外,成为一种边缘文化。先锋小说就是在这种困境中,放弃对当下社会的启蒙追求,远离现实矛盾,以呓语般的文字形式来进行小说的象牙塔创作,追求精神体验,痴迷于形式结构。这些先锋派小说家用省略、破折号、转折号等来切割小说的情节,让人不知所云、如坠雾里。小说家苏童与另外一些当代中国文坛上的先锋派小说家残雪、格非、马原等人相比,显得更为谨慎拘束些,或者说更为本分和忠于中国传统小说的叙事。但是苏童本身还是或多或少受到了这种影响,也许这种影响是不自觉的。

比如在《刺青时代》中,过于符号化的叙述时而浮现,在文章片段中苏童这样描述道:“那是男孩小拐开始扬眉吐气的日子,我曾经在他的书包里看见过多种习武器械,除了他随身携带的三节棍外,还有九节鞭、月牙刀、断魂枪等,这些极具威慑力和神秘色彩的名称当然是小拐亲口告诉我的。我记得一个秋日的黄昏,——但是在石码头上舞鞭弄棍的确实是我们所鄙夷的男孩小拐,到了秋天他已经使所有人感到陌生。”这段文字中,就过多地掺入了无边际的想象延伸,有些情节无必要地加入让整个小说有种负重感。先锋派小说家总是另辟蹊径剑走偏锋的,但是游离主题之外过多的内容,牵引了小说原本主题的目光,就显得边缘与虚无,最后导致得不偿失,失去了小说最为内核的东西。

三、从《刺青时代》看中国传统小说与西方现代小说的融合 苏童小说的特质是一般都有中国传统小说的影子在,中国传统小说产生前,诗歌传统悠久,中国最早的小说应该始于唐代的传奇,唐传奇的《霍小玉传》《李娃传》等,都有浓厚的抒情气息,小说的叙述手法上采取简单的直叙手法。当时的传奇包括后来的明清小说都是为了迎合城市市民的娱乐消遣,所以小说的蓝本都是来源于城市市民的生活。《刺青时代》中,中国传统小说中的诗歌抒情气息就非常浓厚,从文中一个小片段我们就可以看到端倪:“一条香椿树街静静地匍匐在月光下,青石板路面和两旁的低矮的房屋上闪烁着一些飘游不定的阴影,当火车终于从街道上空飞驰而过时,夜行人会觉得整条街都在咯吱咯吱地摇晃。”街道匍匐在月光下,这种独特的拟人诗意风格放置在小说中,显得荒凉独特又契合了小说整体的悲剧性质。《刺青时代》中大量的情节都是来源于底层民众的生活,比如王德基被野猪帮报复,被野猪帮的人用麻袋扣起来打了一顿:“一只布袋就扣住了他的脑袋,一群人跑过来朝他腹部和后背一顿拳脚相加,王德基只好抱住头部在桥洞里滚。过了一会那群人散去,王德基摘下头上的布袋想辨别袭击者是谁,他看见七八条细瘦的黑影朝铁路上散去。”这个情节就来源于底层民众斗殴报复,细节刻画得非常完美细致,如中国古典小说中丰富的工描。

苏童小说具备中国传统小说的美,同时又有西方现代派别开生面的心理大开大合的描述,西方现代派文学让先锋派小说《刺青时代》有了恣意绽放的描写,细腻玄妙的意境,让故事讲得如此生动、如此逼真、如此精彩。比如在小说中:“王德基家离红旗家隔了七八户门洞,红旗看见男孩小拐的脸在门探了一下,然后就缩进去不见了。红旗扔掉手里的竹竿,冷笑着说,只要让我抓住,看我不把他揍成肉酱。”寥寥数语,将红旗的飞扬跋扈描摹得如在眼前。

先锋派小说根植于中国传统小说的根基之中,小说的故事来源、情节气质都同传统小说一脉相承。但其小说语言形式模仿西方现代派文学语言,掺入了意识流小说的意识的自由流动,表现主义的反传统精神。这些都让《刺青时代》变得神采奕奕别开生面。我们期待苏童以及先锋派作家能再创中国当代文学的辉煌。

[1]程波.先锋及其语境-中国当代先锋文学思潮研究[M].南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2]苏童.刺青时代[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1994.

[3]韩传喜.反抗的意义及其限度——先锋派作家创作精神转向考察[J].艺术广角,2011,(03).

[4]古大勇,李丽.历史的解构与戏说——论苏童的《河岸》[J].名作欣赏,20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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