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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娘子好天真

2011-05-14宝绿

飞言情B 2011年9期
关键词:龙山小姐

宝绿

内容简介:从土匪窝被救回来后,她整个人性情大变,曾经泼辣跋扈的女人竟然变傻变天真了。本来以为是她演技太好,没想到,在这个身体里面住的是另一个女人……

姚妈兴冲冲地跑进屋里来,说:“小姐,姑爷回来了!”

云韶狠狠一震,茶杯打翻在地,摔了个粉碎,姚妈见她如此惊慌失措以为她是激动,忙上前安抚道:“小姐不急,姑爷在问李管家话呢,您这回出事他可推不掉责任,还有那些弄伤您的人,姑爷定会好好儿收拾他们的!”

姚妈转身去拿扫帚,云韶盯着一地的碎瓷渣,心中说不出是乱还是怕,这可巧,外头明晃晃的天突然一下子就变了,又是闪电又是打雷,轰隆隆的仿佛从头顶一鼓作气地盖下来,直劈在她脑瓜子上。

云韶捂着耳朵,闭眼直叫:“不要,我不要见他!”

这一叫倒把姚妈吓坏了,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过去这些年哪里见她这般胆怯过,莫说是个雷,就算拿把刀架在脖子上恐怕她也不会动容半分。想到这里姚妈又是无限心疼,看来那些土匪委实把小姐给刺激了,人虽救了回来却足足昏睡了个把月,这还不算,醒来至今连自己的丈夫也未曾见着一面,满腔委屈没处去说,自然也跟变了个人似的。

“莫怕,”姚妈拍了拍云韶的手背,连哄带叹地道,“姑爷回来就好了。”

云韶诚惶诚恐地等着李苏源,从白日到晌午,从黄昏到夜深,始终也不见他来,姚妈屋里屋外地踏了好几趟,每回都要把李苏源的行踪细述一番,云韶听说他起初在处理生意上的急事,后来又被人邀出了门至今未归,兴许这夜都不得回来,不免松了口气,却也喜忧参半,心里直想该来的始终要来。

窗外雨声停歇,云韶和衣而卧,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盯着床边那帷帐看,薄薄的纱飘来拂去,被风吹皱了一层又一层,看得久了整个人都要跟着晃起来,浮浮沉沉的,仿若漂在水中一般。

她的眼皮渐重,像是做了一个梦,也是在水里,海藻死死地缠着她的腿,就在窒息的一瞬间,她分明感觉到自己被生生地从身体里剥离开来,割肉离骨,越离越远,她拼了命地想要游回那躯体里,却始终是徒劳。

“不要,不要!”

云韶一弹而起,屋中一片死寂,只听得汗淋淋的喘息声,她感觉难受得快要死掉了,颤抖着直往自己脸上摸去,陌生的手感又让那恐惧往心里钻深了几分,人还没缓过气来肩膀上突然就多了一只手:“做噩梦了?”

那声音在黑暗里低且凉,把云韶吓得大叫,那人却倾身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深更半夜鬼喊鬼叫地做什么,连我都认不得了?”

云韶浑身一僵,整个人一动也不动,连眼睛都不会眨了,李苏源这才罢手,却又往她额头探去,捂了好一会儿才说:“胆子这么小,可真不像你。”

她仍旧不动,直直地盯着李苏源,却也瞧不大清,依稀只见个轮廓,那双眼却跟打了层蜡似的,隐隐地散发着光泽,又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叫人看久了不敢再直视。

“怎么,生气了?”

李苏源见她不吭声,又道:“广州那笔生意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除你我之外根本没人谈得成,我实在抽不开身啊。”

云韶想了半会儿才弄懂李苏源的意思,他一定觉得她是在怪他,她被伤得性命难保他却为了生意迟迟未归,如今回了家又只顾忙里跑外不曾来看她一眼,夫妻做到这份儿上怎不心寒,没想到她却说:“我不生气。”

佯装镇静地说完后她便飞快地睡下,背对着他,缩在床角,与他隔得老远,两个人中间跟掘了条战壕似的,李苏源将人一把翻转过来按住她的肩,问:“绑架你的是索龙山上的土匪,你可知道谁是幕后主使?”

云韶冒出一身冷汗,心里已经十分害怕,没想到屋外突然一个大惊雷,吓得她啊的一声直往李苏源怀里钻,李苏源不耐烦地见她这般做作,阴沉着脸想推开,她却不依不饶,浑身哆嗦着道:“我,我怕……”

李苏源微愣,想起姚妈说自从她清醒后言行举止简直就是判若两人,这会儿也不像是在演戏,他默不作声地想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伸手将被子拉上,两个人就这样依偎着睡了一夜。

下人们说这夫妻二人貌合神离,要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少爷哪里会娶这么个泼辣跋扈的女人做老婆,结果让那傅家小姐伤心得整年都没怎么出门。说到傅梓瑶,大家又都摇头叹息,如此知书达理的千金要是做姨太太可真委屈了去,不过依咱们少奶奶的脾气,弄不弄得进门还悬得很。

“少奶奶!”

那丫头一声惊叫,众人回头顿时变了脸色,唯唯诺诺地纷纷叫了声“少奶奶”,云韶远远地站着,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弄得大伙儿心里直发毛,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跑到下人房里来了呢?她素日最见不得下人乱嚼舌根,这下完了。

云韶正要开口,姚妈便火急火燎地赶来了:“哎哟,小姐害我找得好苦啊!”她拉人就走,“姑爷在万喜楼陪杜老板喝酒,这会儿恐怕应付不了,差人来让您立刻赶去呢。”

她一知半解,心里直想他都应付不来的人自己又怎么能招架,当即便想找个借口推了,不料姚妈突然问:“小姐,少爷昨个儿是在您那儿过的夜吧?”

姚妈挤眉弄眼,看着好生怪异,她点点头:“有什么不对吗?”

“对!太对了!”姚妈简直欢欣鼓舞,“您能想明白就最好了,这男人有时就得哄着,您别看大少爷平时冷冷淡淡的,可就是个吃软不服硬的人,以后别拗着性子要和他分房了。”

云韶一听,想起一早在李苏源怀里醒来,面如死灰。

到了万喜楼,云韶这才知道三楼一整层都被李苏源包了下来,由此可见他对这位杜姓老板有多重视。听差的领着她进了厢房,她站在门口,李苏源和杜老板不约而同地偏过头去,这会儿窗子正开着,霞光从外头懒懒地散在她身上,她穿着一袭绛紫色旗袍,袍长及地,并无花色,却让那胸前一排西式金属镶嵌的纽扣更显精致。杜老板瞪得两眼发直,以往见她总是浓妆艳抹,举手投足摩登妩媚,看来看去总有那么一丝风尘感,没想到如今素颜打扮竟这般年轻韵致,干净得简直烟尘不染,而她本就瘦,这病过之后越显娇小,尤其是那腰身,真是不堪一握,直叫人想入非非。

李苏源轻咳了一声,杜老板方知失态,连忙站起来招呼道:“夫人来了呀!”

云韶微笑着点头,又显恬静娇态,杜老板心神一恍,手边的酒都要洒了去,李苏源却笑起来,可那笑里分明有层冷意:“夫人今日一换花样把我们杜老板都吓住了,快来敬杯酒,给杜老板赔个不是。”

她上前坐下,接过酒杯只道:“杜老板,敬您。”

她一饮而尽毫不推拒,杜老板简直受宠若惊,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夫人可真是太看得起杜某了!”

云韶暗生疑惑,思来想去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妥,她看向李苏源,李苏源似笑非笑,边倒酒边道:“其实赚多赚少事小,最重要的是合作愉快,难得杜老板今天高兴,就让云韶陪您喝个痛快吧。”

杜老板也笑道:“谁都知道少奶奶是位贤内助,里能持家外能赚金,这不,今天还如此给杜某面子,杜某就是想拒绝也不忍拂了少奶奶的意啊!”

这一听云韶更是骑虎难下,也只能硬着头皮敬起酒来,一杯接一杯,直到菜凉了又换,换了又凉,最后等窗外起了夜色,杜老板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合约倒是迷迷糊糊地签了,至于怎么签的,内容如何,他也不能够在意了。

万喜楼外夜深人静,云韶刚踏出大门便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李苏源从后面上来,给她披上一件披肩,只道:“走走,醒醒酒。”

风大,一路上她的裙摆被吹得飞起来,露出一截细白的小腿,李苏源从前也未曾注意过,此刻竟觉得她弱不禁风,需要保护,他问:“你今天喝得不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韶摇摇头,没有醉酒之态反倒精神奕奕,只说:“你在外头做事真不容易。”

李苏源看着她,淡淡地笑道:“你装了这么久也不容易,是不是?”

云韶一听猛地顿住了,侧面看去似在发抖,李苏源只想打开天窗说亮话,没想到转角突然蹿出个人影来,蒙着面,手里拿着枪,只说:“别动!老实点,跟我走!”

李苏源将她挡在身后,镇静地道:“跟你走可以,放了她。”

那人甩甩枪:“真不巧,我要的人是云韶小姐。”

“哦,要她?”李苏源逼近几步,只反问道,“你确定没认错人?”蒙面人一怔,李苏源趁其不备一把抓住他的手,直叫:“跑!”云韶吓得哪里还动弹得了,李苏源又大吼,“快走!”

她这才反应过来,扭头就跑,直到跑出很远才听到一声枪响,她心猛地一沉,连站都站不稳了,耳边嗡嗡的只有那枪声,脑子里也全是可怕的念头。

这边李苏源已经倒在地上,手臂上挨了子弹,也没怎么反抗便被五花大绑起来,那蒙面人吹了声口哨,紧跟着巷子里又蹿出两个人来:“去找那娘们儿!”刚说完,蒙面人又制止住,说,“慢着,不用去了。”

闻言,李苏源转过头,只见暗处那抹身影渐走渐近,他脸色一沉,低骂道:“蠢!”

云韶也不知道为什么又折了回来,就好像她也弄不清楚,为什么李苏源明明已经怀疑她了,可在那样的时候还要护着自己。

两个人被关在船上已经两天一夜了,云韶听着哗哗不停的水流声胃里直犯恶心,她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李苏源,那手臂上血迹斑斑的,忍不住说道:“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吧。”

她伈伈睍睍地靠过去,手绢刚碰到伤口李苏源便一把将她推倒,她挣扎了几下却又突然想到他受了伤,也不敢再用力,只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李苏源也看着她,那眼神简直就想把她生吞活剥,他紧紧地钳住她的四肢,二话没说就扯开了她的衣襟,云韶羞怯极了,又生怕惊动外头的人,连大气也不敢出,这样的时候他还要做什么?她只怕是自己想的那样,几乎都要哭出来了,李苏源却跟没看见似的,毫不留情地又扯下了她的内衣带子。

云韶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死死地闭住眼睛,李苏源却突然不动了,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淡定地说:“其实你早就知道是我差人绑了你,对不对?”

云韶猛然睁开眼睛,表情既惊且惧:“真……真的是你?”

李苏源冷嗤了一声:“愿意和我睡一张床,明明滴酒不沾却要勉强自己,还特地跑回来送死,装成这样你累不累啊?”他朝她的小腹看去,要不是两年前做阑尾手术留下的伤疤就在那里,他还差点就真的以为不是她了。

“你觉得你变成这个样子我就不会娶傅梓瑶了?天真。”李苏源松开手坐回地上,云韶缩到角落里一声不吭地盯着他,李苏源瞧她那戒备的样子,只觉得可笑,“要是你不反对傅梓瑶进门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我没打算把你怎么样,高舜那边我都说好了,让你在索龙山吃好住好,等婚礼过了自然会接你回家,”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居然让你给逃出来了,索龙河那么深你也敢跳,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多可惜啊,我会难过的。”

“你才不会难过,”她直直地望着他,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云韶小姐说她死了你才高兴,这样你就可以和傅梓瑶双宿双栖了。”

李苏源神情一敛。

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想起从前,想着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她也实在是受不住了,仿佛是发泄般一吐而出:“你现在看到的人是云韶小姐,可她身子里头的……是我,不是她自己。”

也难怪他会那样想,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活了十八年碰上这样离奇的遭遇,真不知是倒霉还是作孽。她本是索龙山上的粗使丫头,云韶被抓来的时候一直是她在跟前伺候,那天晚上她好好儿地在河边洗衣,刚洗完准备往回走云韶突然冲过来要跳河,她上前拼命阻止,结果拉扯间双双落了水。

之后她便没了意识,等清醒过来居然发觉自己从头到脚变成了云韶的模样,差点没当场昏死过去。她惶恐不已,又不敢与人乱说,偏偏姚妈又把她看得紧紧的,她回不了索龙山,真正的云韶又没有一点消息,结果弄成了现在这样。

她说得有板有眼,表情看起来也是十分愁苦,李苏源只觉得是天方夜谭,简直不能相信,反倒嘲讽一笑:“云韶,你不想让我再娶,就得编一个更好的故事。”

“我就知道你不会信我。”

她低头抱膝,有一种很深的沮丧,这样的事任谁听了都会把她当疯子,可如果再这样胆战心惊地过下去恐怕她真的会疯掉,她从没有任何一个时候比此刻更想做回自己。以前在山上的日子虽苦,可她好歹是自己,可如今呢,这个自己不是自己,那个自己是死是活又不知道,这样无能为力,委实生不如死。

李苏源一直看着她,看到最后发现她竟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他着实吓了一跳,从小到大他还从未见她这般软弱过,一时之间也是千头万绪,不禁又渐渐地觉得如果用她说的那些光怪陆离来解释她反常的表现,似乎比自己的猜测更显合理。

李苏源将信将疑,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他问:“外头那些人你应该认识吧?”他锐利地看着她,那晚虽然她是真的害怕,但一听那蒙面人的声音她更多的是吃惊。他说,“我不管你到底是不是云韶,也不管你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敢伤我的人我一定会好好儿记着的。”

她正要说话时门突然开了,蒙面人走进来,只道:“快靠岸了,李老板在此和云小姐别过吧。”

李苏源还没表态,她已经倏地站了起来:“你们要干什么?”

蒙面人冷笑一声:“老大要的是云小姐,至于李老板嘛,我们老大说看着不顺眼,让喂鱼去。”

“骗人!”她口不择言地叫道,“高当家才不会这么做!”

李苏源意外地看着她,那蒙面人也愣了愣,不过立刻便挥手喝道:“把他扔到河里去!”

她被人扣住,眼睁睁地看着李苏源被架了出去,心里急得要命,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他们真的会那样做,虽然她是不能相信的,可毕竟吓得不轻,于是想也没想便狠狠地咬了那人手臂一口,撒腿就跑。

李苏源站在甲板上,那些人正要推他下河,她边跑边叫:“福茂你这个浑蛋,敢杀人我就不给你做媳妇啦!”

那蒙面人一听猛地回头,哪知她却被脚边一捆大麻绳生生地绊住,一个不稳便往河里栽去,扑通一声,转眼就没人了,紧接着又是扑通一声,蒙面人回过头,李苏源也不见了。

李苏源迷迷糊糊的。

明明有意识却怎么都睁不开眼,也不知道脑子里的那些画面是做梦还是真的,他看到船,蒙面土匪,最后是云韶,他又觉得不可能是她,哭成那样,乱糟糟的,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了,他听见她可怜兮兮的声音:“我就知道你不会信我。”

他伤口感染发高烧,时睡时醒,这样又过了几天,等完全清醒的时候是在夜里,风很大,从那几扇摇摇欲坠的窗户吹进来,发出类似鸟兽呜咽的声响,他看见床边趴了个脑袋,睡得很香,那月光笼了她一身的凉意,看起来却十分温暖。

他一动她就醒了,睡眼惺忪地一下子挺直了腰,他才坐起来她便急着问来问去,渴不渴饿不饿的,也不等他回答又自顾自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端了碗热汤到他面前。

李苏源没有接,默默地看了她半晌,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石小采,石头的石,采花的采。”她脱口而出,又呀了一声,“你你你……”

她瞪眼如鼓,睫毛扑闪扑闪,舌头却像打了结似的说不完整一句话,李苏源不由得想起了家中养的那一池锦鲤,也是这样傻乎乎的,心里又觉得很有意思。不过他这样判断并不表示已经完全信服,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取出了他手臂里的子弹,寸步不离地照顾他,自己也还没有饿死,至少这些事都不是他真正的妻子可以做到的。

石小采几乎喜极而泣:“等你好了,我们就去找云韶小姐,她一定也急死了。”

“你怎么知道她还活着?”

石小采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李苏源一针见血地反问道:“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你又怎么知道她就在你身体里呢?即便如你所想,你又怎么能确定她能和你一样相安无事呢?依她的性子,如果还活着定会想方设法来找我算账,怎么都轮不到让高舜来要我的命吧,说到你们高当家……”他看着她,目光中带着冷意,“他意图何在我定会查个清楚,至于云韶,你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

石小采面无血色,她大概根本没想到这层结果,又被李苏源说得如此残酷,不禁鼻子一酸,蹲在地上就啜泣起来,李苏源万分无奈,心想这人怎么想哭就能马上哭出来啊,还是从土匪窝子里出来的。他叹了口气,只好转移话题,问道:“你多大了?”

石小采一抽一抽地答道:“十八岁了,过完年都要嫁人了。”

李苏源想了想,说:“嫁给那个福茂?”

她点点头,立刻又摇摇头:“不!他要杀人,我才不要嫁给他呢!”

她嘴巴嘟得老高,眼里带着泪花,屋里光线不明,更显得她双眸闪亮,纯净生动,李苏源从未想过在这张脸上也会有这般讨喜的表情,不自觉地笑了笑:“是啊,你现在算是有夫之妇了,怎么能再嫁呢?就算你想嫁他也没胆娶。”

她扑哧一声,也笑了。

高烧一退李苏源就好了一大半,第二天清早两个人便打算离开,走出门李苏源才发觉竟然在这样一栋一无所有的废屋子里住了将近半个月,由此可以想象她克服了多少困难,他好奇地问道:“这荒郊野岭的你到哪里找的食物?还有给我上的药,是哪里弄来的?”

“山里找的呗,”石小采理所当然地答道,“我经常上山挖野菜,也见过大夫给寨子里的人治伤、挖子弹、上草药、包伤口什么的。”

李苏源摇摇头,这样的情形,这样的地方,随便换一个姑娘都不会留下来等死,何况他真有个不测,凭她的身份回到李家一辈子穿金戴银吃穿不愁,绝不会有人质疑,又何必冒险救他呢?也怪不得他怀疑,平日里见惯了尔虞我诈,连云韶他都要防着三分,其他的人自然更要多存心思,如果这个石小采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笨,那么留在身边也就太危险了。

他这样想的时候心中竟冒出几分狠意,脸上却带着笑意:“你不分青红皂白地救我,就不怕我对你不利?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也许你死了我会很高兴的。”

石小采微微一愣:“你要是想对我不利的话,为什么还要救我呢?”

她这一问倒把李苏源问醒了,他算是为她才挨了子弹,她掉下水的时候明明是他把她拖上岸的,因为她他的命都去了大半条,要是真把她怎么了岂不是很划不来?

嗯,他是生意人,不做亏本买卖,李苏源笑了笑,眼神光芒万丈。

姚妈又愁眉苦脸了。

也不为别的,自从小姐和姑爷失踪突然回来之后,两个人又开始分房睡了,她苦口婆心地劝着,可小姐根本就不往心上去,眼看着傅梓瑶就要进门了,她非但毫不在意,而且连个心眼都没揣着点,这还不如从前,至少那样的小姐她还不必担忧给欺负去了。

李苏源看见石小采的时候她正蹭在姚妈怀里磨叽,大抵的意思他听出来了,就是他想娶谁都随他,反正他也不喜欢她,总不能让他断子绝孙吧。

这话把姚妈给镇住了,像看怪物似的盯着她:“小姐怎么就不想生个孩子呢?您可是姑爷明媒正娶的妻子,这李家的家业总要后继有人啊!”

“姚妈说得有道理。”

石小采回头一看,李苏源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只道:“我父母年纪大了,一心想抱个孙子,你又是长媳,理应尽这番义务。”

姚妈连声附和,心里直想小姐可别不开窍,平日里也难得见姑爷有这般好脸色,如今主动提起孩子的事,想必心里有了打算,千万不能让别的女人占了先,不然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石小采冥思苦想,不一会儿便恍然大悟,很是神秘地凑近李苏源轻声问道:“其实你还是很喜欢云韶小姐的对不对?如果她回来知道有了你的孩子,你们就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了,对不对?”

李苏源嘴角一抽,半晌才道:“你……真是很聪明。”

石小采看着李苏源的样子,只觉已经完全领会,忙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姚妈倍感欣慰,心里顿时老泪纵横,李苏源倒很意外:“你答应给我生个孩子?”

“是啊,难道不好吗?”石小采天真地想着,如果能让他们夫妻二人重归于好,替云韶小姐怀个孩子算什么,哪怕就是把孩子生下来,她也乐意啊。

李苏源望着她,沉吟了片刻,又试探着道:“好,你要是可以给我生个孩子,我便不娶傅梓瑶,如何?”

“好啊好啊!”石小采生怕他反悔,拼命地点头,“我生就是了。”

“一言为定。”李苏源躬下身来,靠近她暧昧地轻吐道,“今晚,你等我。”

“好……好吧。”

石小采心跳漏了一拍,被他吹得发痒的脸颊泛出点点薄红,仿若桃李开满春意,这下姚妈可真是哭了。

月朗星稀,夜色正浓。

姚妈伺候完石小采洗漱更衣后便早早地退了出去,连平素里守更的丫头也支开了,临走前不忘交代一番,这生孩子的事一时半会儿急不来,可别太受累了,来日方长。

石小采听得莫名其妙,姚妈已经笑嘻嘻地走了,整个院子一下子没了人,安静得真不适应。石小采坐在窗边,想起第一次要见李苏源的时候也是这样在等他,那时她心里忐忑没个主意,如今却还算踏实,回忆起近日来他对自己的照顾,似乎他也没有云韶小姐说的那般不好。

迟迟不见李苏源,她百无聊赖地干脆练起字来,她从小就被卖上了索龙山,和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生活在一起也没读过书,见了云韶小姐的文房四宝心中不由得有些遗憾,她拿起笔吃力地写下两个字,横看竖看,委实觉得别扭。

“采字写错了。”

李苏源忽然发声,不待石小采反应便已经从身后握住了她的手,她好奇地看着他执起自己的手在纸上边写边道:“一撇,三点,一横,一竖,再一撇,最后一捺。”

他一笔一画耐心地教她写完,石小采认真地点头道:“原来福茂教我写错了。”她兴奋地照着又写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像是不满意,又重写了好几遍。李苏源一声不响地站在旁边,但见她的侧脸,眼睫微垂像把小扇子,嘴唇咬着许久也不见放开,桌上投下一层淡淡的光影,轮廓细细碎碎的,仿若那才是她真正的样子。他想起白天她在姚妈跟前腻着的时候,突然就很想她能对着自己那样撒娇该有多好。

他有些心动,慢慢地靠近她,唤道:“小采。”

“啊?”

石小采转头,方觉李苏源近在咫尺,不由得微惊,整个人禁不住往后倒,李苏源托住她的腰身毫不犹豫地将人拉回到自己面前,额头贴额头地望着她,一只手已经抚上了她的眉眼:“我很想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我,我长得不好看……真的。”

她神色慌张,仿佛是受了惊吓,目光无辜得如一片水波滟潋,云韶虽美,但锋芒始终太过凌厉,绝不会流露出这样叫人心软的羞态,不然他也不会情不自禁地说:“我不在乎。”

他偏头下去,只想用最快速的办法平复心乱,石小采却睁大眼睛,好一番不知所云。李苏源说:“把眼睛闭上。”她却瞪得越发圆了:“我们不是要生孩子吗?你这样是要干什么?”

“…………”李苏源第一次有了很强烈的挫败感,他没有离开,抬眼只问,“你知道怎么生孩子吗?”

“知道,我们在一起睡觉,多睡几晚就有了。”

李苏源有些无语了:“这是谁告诉你的?”

“高当家啊,他说我要是嫁给福茂,以后只要我俩睡在一起就会有小孩了。”

“…………”

李苏源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很久才说了一句:“他真是个很特别的土匪。”

书房里。

“大少爷,傅家那边的聘礼都备好了,随时都可以上门提亲。”

李苏源端起茶盏,说:“暂且搁着,今后傅梓瑶若是找我,推了。”

李管家有些迟疑:“可是傅家那边似乎肯定了傅小姐会过门,这如果不娶伤了两家的和气,恐怕对将来的生意有所影响啊。”

李苏源毫不在意,只反问道:“这个少奶奶,你觉得如何?”

李管家如实答道:“少奶奶自从被救回来之后性情大变,较之从前判若两人,如今可谓简单淳朴,毫无城府,实在不足所忌。”

“可不就是,”李苏源点点头,面色带笑却冷冷地道,“李家说小不小,我之所以想娶傅梓瑶不过就是为了限制她,免得日后她一房独大弄得自家后院起火,那可真是严重了。可如今你瞧她那模样能有什么能耐,我何必再弄个女人回来折腾自己呢?再说了,我有向傅家正式提过亲吗?有公开说过一定要娶傅梓瑶吗?他傅家若是为了此事不愿意与我合作,吃亏的是谁他们心里自然清楚。”

李管家汗颜,仔细想来大少爷确实也没说过,只是暗地里让他办置着这些事,原以为大少爷对傅梓瑶有那么几分喜爱,如今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不过,从前他们夫妻二人斗来斗去的情形他也见得太多了,所以仍难免有些担心:“万一少奶奶又变回从前的样子……”

“所以说让你暂且搁着,等索龙山那边有消息了我自有定夺。”

“是。”

啪的一声响,石小采破门而入,两人闻声看去,只见她惊慌失措地盯着李苏源,吞吞吐吐地道:“我,我看见云……云……”

不待她说完李苏源立即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她跟前,说:“刚好有事找你,走吧,边走边说。”

两个人径直回了房,本就走得急,石小采喘得厉害:“我……我看到云韶小姐了!”歇了口气她又说,“当时街上人多,一眨眼就不见了,她有没有回……回来?”

李苏源摇摇头,说:“你也许看错了。”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连自己都看错?”石小采又惊又跳,不得平静,“我就说她一定还活着,果然吉人自有天相,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她双手合十地念了半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头来又问,“你不是说派人去索龙山打探情况吗?怎么还没有消息?都这么久了……”

李苏源见她满房间地转来转去,急得满头大汗,于是上前抓住她,逼迫她看着自己:“实话告诉你,我根本没派人去索龙山。”

“没,没……为什么?”

“因为我从没有想过让她回来。”

李苏源看着她的眼睛,极慢地说道:“老天安排了这一切,虽然很荒谬可不代表我不愿意接受,云韶的确聪明能干,对我来说,可以做合作伙伴,可以做当家主母,却做不了我李苏源心里的女人。你觉得以李家如今的财势我想要的什么得不到?偏偏日日夜夜睡在身边的女人却不得我喜欢,难道不可笑吗?把两个毫无感情的人绑在一起,一生一世这么过下去,你就觉得自己想的没错?”

他这番话说得相当平静,石小采听着却十分震惊,大抵到了今日她才真正明白他的想法,她记得在索龙山上云韶小姐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两个人竟出奇的一致。她不解地问道:“那你喜欢的是傅小姐吗?”

李苏源不作声,将她用力拽到面前,神色凝重地说:“我的女人至少会需要我保护,会让我站在前面替她遮风挡雨,云韶不行,傅梓瑶也不对,而我……大概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一个傻姑娘有特别的好感。”

他盯着她的那个样子,恨不得要把她刻到自己眼中去,如果看上一个人能解释出原因,那么他一定要把看上她的理由统统列出来,看到底哪一点是让自己没办法的,石小采见他眼神灼灼,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由得脸红了:“那个……姚妈要找我,我先走了。”

她飞快地去开门,李苏源却从后面用力将门按住:“石小采,你以为你还能去哪儿?回索龙山吗?我差点都忘了,那儿还有你的情郎呢,这倒也算是个理由。不过我告诉你,这辈子你哪儿都去不成了,因为我不会放你走,更不可能让你嫁给别的男人,哪怕把那匪窝子端平了,你也休想再离开我。”

他把她翻转过来,完全没有任何顾虑一嘴便堵了上去,人换不回来他认了,换回来是丑是笨他也认了,可赔本的买卖,他不干!

接连几天石小采对李苏源总是躲躲闪闪的,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不是练字就是发呆,如今她可以把自己的名字写得很好,还认会了很多字,却总是唉声叹气,心事重重。

想起那天被李苏源扣在怀里,温温的气息,唇上软和的触感,她的心便跳得好快,李苏源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她却一点也不讨厌,可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她又说不上来。唉,她烦乱地低下头去,又被自己方才写好的东西吓了一大跳。

“小采。”有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唤道。

石小采蓦然回头。

这夜。

李家发生了一件大事,大少奶奶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晚餐没来吃,家中里外翻了个遍也不见人,李管家急得焦头烂额,刚派人出门去找,李苏源已经赶了回来。他看了一眼摊在桌上的纸,面无表情地问:“怎么,自家屋里也能丢人了?”

李管家吓得不轻,上回他护送不周害得少奶奶被土匪绑了,如今一个大活人居然在房里无缘无故地没了,这,这怎么交代得过去啊!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李苏源,心惊得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哎哟,这表情……他还记得上回大少爷这样沉默、这样平静的时候,把那暗地里搞鬼的竞争对手弄得一夜之间破产,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最后连个住的地儿都没有了。

完了,这下完了。

李苏源不语,心里有种非常不好的空荡感,仿佛是谁把他最宝贝的东西抢去了一样,往常生意是赔是赚他总有个计较,如今却想只要她能平安回来,钱财又算得了什么。他将那宣纸拿起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又让他笑了一下,他从没教过她写自己的名字,如今能写得这般工整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他看着看着目光突然一顿,不由得沉了脸。

若不仔细看那暗藏其间的三个字绝对发现不了,而那字迹他也再熟悉不过了——护城河。

“去把人都叫回来,不用找了。”李苏源交代完转身便出了门。

大汛刚过,护城河的水已经退了一大半,从江堤之上看去,其势未减,水流仍旧湍急。

李苏源赶到河边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石小采跳进了河里,他冲上前,只瞥了那站在岸边捧肘摸腮的女子一眼,便跟着跳了下去,扑通一声,女子皱起眉头,抹了抹飞溅在衣角的水滴,娇腻腻地哼了一声:“讨厌。”

两人这一跳很长时间也没动静,女子恹恹地打了个哈欠,扭头刚想走,哗的一声,两颗脑袋浮出水面来。

“还不快帮忙!”

李苏源大吼,女子极不情愿地上前将石小采拖上了岸,人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了,女子心疼地啧了两声:“幸好没破相,不然这么多年都白保养了。”

“你给我闭嘴!”

李苏源见石小采呛了几口水出来,神色稍显缓和了些,但又不放心地将她搂起来,探了探鼻息,这才松了口气。他抬起头声音极为冷淡地道:“你让她跳河?”

女子满不在乎地点头道:“是啊,我们既然是在河里出的事,不跳河怎么换得回来呢?”

李苏源咬牙道:“那你怎么不跳?”

女子偏头看了看河,神色纠结,很是为难:“我突然很害怕,就不想跳了。”

虽然样貌陌生,可这样的口气这样的神态还会有谁,李苏源上上下下地扫了云韶一眼,就因为知道是石小采的身体,所以才忍住想将她千刀万剐的冲动:“别给我来这套,你打什么主意我一清二楚,我替她答应你就是,回你的索龙山去吧。”

“哟,我没听错吧?”云韶像是十分惊讶,“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我了?方才见你那紧张的样子我都以为自己眼花了,从前那么不待见我,如今这可……真让人感动啊!啧啧啧,我还以为,如果让你一辈子对着我的脸,会非常地难为你呢!”

李苏源淡淡地答道:“高舜都不介意娶个有夫之妇了,我又怎么会为难呢?”

云韶面部一抽,正想开骂时,石小采已经渐渐醒来,她睁开眼睛对上的却是李苏源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她慌忙解释道:“我,我只想把身体还给云韶小姐,她,她……”

“她什么她,”李苏源莫名气结地道,“你就这么想去做山寨夫人,做别人的后妈啊?”

石小采只管看着李苏源,百思不得其解,等她终于明白过来,再朝云韶看去时,发觉她那微拱的肚子……似乎,好像……不,不可能吧?

“别听他乱说,山上的伙食比较好而已!”云韶白了李苏源一眼,脸色微微泛红,她蹲下身来冲石小采笑了笑,说,“小采,和你做笔生意怎样?把你的身子卖给我,作为报酬我把我的身子给你,还有我的嫁妆,这些年攒的私房钱,以及银行里的那些股票,还有他,都给你,成吗?”

石小采迷茫而费解地看着眼前的“自己”,根本没在意那堆报酬里最关键的东西,最后好不容易才说了一句:“我……根本值不了那么多钱啊!”

云韶意味深长地看了李苏源一眼,说:“原来,你喜欢单纯的女人。”

尾声

半年后。

索龙山上,高大当家喜得贵子,各方兄弟上山道贺,好不热闹。

百里之外,李家。

“韶字写错了。”

“啊……哦。”

石小采垂头丧气地在纸上打了个叉,把笔递给李苏源:“那你帮我写。”李苏源不动,石小采眼泪汪汪地望着他,“我都重写好多遍了,这信再不送去都来不及了……”

李苏源叹气,执笔问道:“写什么?”

“就写……云韶姐,见信好,多日不见小采十分挂念你和高当家,还有福茂……”

李苏源一顿,脸色十分不好看:“你挂念两个大男人做什么?”

石小采跟没听见似的,继续说道:“听闻你生了个小宝宝,我和苏源十分高兴,特意挑了一份礼物送给宝宝,苏源说这半块白玉……”她觉得不对劲,转身好奇地问道,“为什么那块玉只有一半呢?”

李苏源没有抬头,不动声色地道:“他们伤了我,还怂恿你跳河,自然只有一半。”

“小气!”

一年后,李家大少爷喜得贵子,张灯结彩,鼓吹喧阗。

满月酒当日,索龙山上派人送来贺礼,大红锦盒,白玉半块。

仔细一看,那羊脂白玉温润细腻,刻有半字,却不是当日李家送上山的那一半,只有当事人知道,若日后有缘将那半玉合体,便得四字——

天下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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