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听雨

我对罗珍珍,是一见起色心。

其实,我算得上是良家男人,我有未婚妻,婚期定在三个月后。我的未婚妻不是很爱我,就如同我不是很爱她一样。我们只是都到了应该结婚的年龄。

之前,我谈过两场中规中矩无疾而终的恋爱,偶尔和朋友涉猎声色场所,也能洁身自好作壁上观。

基本上,我是一个性冲动总是不很强烈的男人,所以基本上不会犯下半身的错误。

可是我对罗珍珍,竟然一见起色心。

其实罗珍珍算不上漂亮,虽然身材很好,可是皮肤有点儿黑,嘴唇还有点儿厚。她不过是保健中心的按摩师,朋友介绍说她技术好,我于是点了她的钟。她进来的时候,瞟了我一眼,我回望了她一眼,然后身体呼啦啦像着了火,我竟然有了非常强烈的性冲动。

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感觉,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性冲动吓住了。我跟我经历过的三个女人都没有这么冲动过。我们按部就班地谈谈情,说说爱,然后水到渠成地上床。其中的一个女人抱怨我在床上也像个绅士然后我们分了手。我以为我就是那样一个男人,激情有那么一点儿,但是不多,所以在床上也只好做绅士,做不了野兽。

可是罗珍珍好像激发了我身体里的兽性。她给我按摩的场景很像我曾经看过的一幅漫画,一个男人不动声色地享受着美女按摩师的服务,可是他身下的按摩床却被他戳了个洞。

罗珍珍好像感觉到了我的异样,不再问我“这里酸不酸”,“要不要大力一点”,尽管她的声音很好听。小小的按摩间一下子显得沉静起来,因为沉静,而显得暧昧,我没有等到按摩结束就落荒而逃。我害怕继续下去,自己真的会兽性大发,做出让大家都很难堪的事情来。

在门口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罗珍珍站在那里,脸有些红,她瞟了我一眼,我这才发觉她的眼神带着勾,勾了我的魂。

我直接去了未婚妻家。她刚刚从浴室出来,我像风一样把她卷到了床上,以从未有过的坚硬进入她的身体。她瞟了我一眼,说,在哪里受刺激了吧?

我竟然一下子委顿下来。

她的眼神,和罗珍珍的眼神,带给我的感觉,竟然是如此的不同。

我疑心自己那天误吃了什么壮阳的东西,比如牛鞭羊鞭什么的,所以才会对罗珍珍一见起色心。

要知道,罗珍珍在保健中心并不是很惹眼的女子。她留给我朋友的最深印象就是技术很好,我的朋友,朋友的朋友,好像都没有注意到罗珍珍骨子里的风情,只有我,对她起了色心。

我再去的时候,吃了一天的素,没有碰任何可能含有激素的东西,可是看到罗珍珍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想,不知道和她做爱是什么感觉。她给我按摩的时候,我一直心猿意马,想象着她的手慢慢地从我的后背滑下去,滑下去……这种想象如此香艳,我终于可以确定,我是真的被罗珍珍诱惑了,这个在别的男人眼里既不妖娆也不风情的女人,独独在我的眼里有种说不出的风情,她唤起了我身体里深深潜伏的激情,据说这就叫男女间的什么磁场效应。

后来我就总去找罗珍珍。有两次我先打电话预约,然后故意很晚才去,按摩完后顺理成章地以道歉为由请罗珍珍吃饭。

以罗珍珍的阅历,她应该知道我对她是有企图的。但是她没有拒绝我,这让我心花怒放。

但是我不想在这个城市和她上床。

因为表现不错,公司奖励我马尔代夫的双人游。我不想和未婚妻一起去,因为那是可以想象的乏味。马尔代夫是偷情的天堂,那样的地方,最适合陪在我身边的是罗珍珍,那个轻易就能让我冲动起来的女人。

我对罗珍珍说,想请她陪我去马尔代夫。我知道,这对她是个不小的诱惑,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去那样的地方。

她深深地低了头,然后点了点头,抬头看我的时候,脸上有红晕,眼睛亮晶晶的。

我斟酌着词语,回来后我还会另外付你两万块钱,你明白的,我们之间,其实就是……

我没有说出交易这两个字,其实不用说罗珍珍也会懂的。我对这个女人,只是起了色心,我想和她上床,循规蹈矩的我想越一次轨,仅此而已。而她,可以陪着我去马尔代夫那样的人间天堂,她要做的不过是陪上我几天而已。

不过,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她,千万不要爱上我!

罗珍珍脸色苍白,反唇相讥,你也一样,千万不要爱上我。

马尔代夫之行远比我想象中刺激。我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一个如此精力无穷的男人,我对罗珍珍的兴趣要远远超过马尔代夫。

我深陷在情欲之中不能自拔,下飞机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观光,而是和罗珍珍在宾馆的大床上反复地折腾。

罗珍珍时而温柔、时而热烈地配合我,尽管我在她眼里显得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像初尝情事的毛头小伙子,得了个女人便舍不得放下似的。

罗珍珍不知道的是,她开发了我的情欲,我从来不知情欲之美是这样的惊心动魄,情欲之美原来是真的可以令人欲罢不能的。

我以为五天的假期已经足够,和罗珍珍在一起后才发现,五天太过短暂,我向公司续了半个月的假。

不用再争分夺秒地做爱,我们开始像情侣一样在海边漫步,旁若无人地接吻。早晨和黄昏,我们相拥着静静地坐在阳台上,眺望一望无际的大海,很少说话,偶尔对视一眼,笑笑。

我开始零星地知道罗珍珍的一些事情。比如说她来自贵州,是苗族,父亲去世很早,家里还有母亲和弟弟。

我也说到我的未婚妻,说到我们三个月后就会结婚。这个时候,她会保持沉默。

她不知道,她熟睡的时候,我会呆呆地看着她。我发现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我好像爱上她了。

这让我不安,非常地不安。我是硕士学位,而她只有初中文凭,我的父母都是医生,而她的父母,是贵州山区的农民。这一切都让我纠结。

而更让我纠结的是,罗珍珍没有爱上我。

尽管我们像情侣一样漫步在马尔代夫,夜夜纠缠,但是她没有爱上我。离开的前夜,我把气氛弄得很唯美,我不知道自己对罗珍珍到底是情欲,還是爱情,抑或是情欲里掺杂着爱情。罗珍珍这个女人,也许不是很适合我,可是她却是唯一的那个让我体验到情欲之美的女人,好吧,只要她也爱上了我,我可以取消婚约,然后和她在一起。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却让我由衷地感到庆幸,庆幸自己及时发现。我在罗珍珍的手机里发现了几张照片,我和她缠绵时的照片,很美,却让我很恐慌。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我被一个有心计的女人设计了,她拍下这些是为了要挟我,敲诈我。我原想删除这些照片,转念一想,也许罗珍珍早发到了邮箱或是另一个手机上面,删除没有任何意义。于是,那夜罗珍珍熟睡以后,我也拍下了她的裸照,很多张,以备将来罗珍珍敲诈我时这些照片能够让她退却。

我的婚礼如期举行,婚姻生活一如我预料中的平淡乏味。每个星期例行公事般的过一次夫妻生活,没有太多的激情,一半是生理周期的驱使,一半是无法推脱的责任。

我常常出入一些休闲娱乐中心,见过很多比罗珍珍漂亮妖娆的女人,可是再也没有了那种一见起色心的冲动。于是,马尔代夫的一切成为我无法删除的回忆。罗珍珍那边悄无声息,我开始想她当初拍下那些不过是为了留作纪念。我把手机里的那些照片传到了我的笔记本里一个加密的文件夹,在某些夜里,一个人慢慢地欣赏着那些照片。

突然接到罗珍珍的电话,竟然是因为那些照片铺天盖地地出现在网络上。

罗珍珍很愤怒,她说她知道我拍了她的照片,以为我和她一样不过是为了保留那段美好的时光,却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做。

她问我,是不是想逼死她?

我无言以对。我知道是谁做的。有天晚上我正在看那些照片的时候,我妻子突然推门进来,我来不及关闭页面,骗她说是从网上下载的。这样拙劣的谎言自是骗不过她的,我却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做。

我是一个优柔寡断的男人。犹豫了几天,我才决定去找罗珍珍,解释或是求得原谅。却有人告诉我,罗珍珍出事了。自从她的裸照出现在网络上,就不时有不良男人纠缠她。老板觉得影响不好解雇了她。在保健中心门口,几个喝了酒的男人围着她动手动脚,罗珍珍羞愤地冲出门去,也许她几近崩溃,也许泪水蒙住了她的眼睛,她不管不顾地横穿公路,被一辆疾驰的车撞飞,当场死亡。

我痛得无法呼吸,我的心在那一刻破了个大洞,从此再也无法愈合。如果我爱得坦荡,如果我不是那么自作聪明地拍下她的裸照,今天的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有人说,一见钟情其实就是一见起色心,原来我早就对她一见钟情了,可是我明白的时候也太晚了,去了天堂的罗珍珍,也不会原谅我对她的一见起色心吧。

吕丽妮/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