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 颖

我和“耳思”的点点滴滴

韩 颖

有个故事是这样说的：“混沌初开，上帝创造了人类，上帝见人是如此的单薄，于是就给了他一头犬……”古往今来，犬一直都是人类亲密的朋友。犬也是我最喜爱的动物。可我从未想过，也不敢去想，把自己的安全托付给一头犬——这可能吗？犬毕竟只是一种动物，它的确能为人们带来无数的快乐，但像为盲人带路，甚至是引领着过马路这样与盲人生命安全息息相关的“高风险”任务，它们也能担当吗……

半年前，我正是带着这些疑问，怀着忐忑而好奇的心情来到公安部南京警犬研究所参加了“导盲犬配合度”训练。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严格训练后，导盲犬“耳思”开始进入我的生活。在过去的六个月里，我和“耳思”几乎形影不离，在共同磨合的过程中，我曾经的疑问得到了解答——导盲犬真的帮我实现了“行走的革命”，它是可爱的更是可靠的。不仅如此，“耳思”的到来还为我的生活带来了新的改变。

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由“耳思”引领走路的情景。那是抵达南京警犬研究所的第二天，在训犬员的指导下，我摸索着第一次尝试给“耳思”套上导盲鞍和牵引绳，它很配合，居然自己会主动将头伸进环扣。进入工作状态的“耳思”一改活泼性情而变得沉稳起来。在它的引领下，我小心翼翼地迈开了第一步。我尝试着用口令指挥它“Left（往左）”；“Right（往右）”；“Go straight（直走）”；“Back（返回）”等，嘿！这犬可真灵，准确地执行着我的每一个口令。

跟犬下楼梯对胆小的我来说实为一项挑战。要知道，平日里就是由人领着下楼梯，我都得格外留神。那日，是和“耳思”第一次合作上下楼梯。带着几分紧张，我握紧了导盲鞍。当来到楼梯口时，“耳思”稳稳地停住，待我探寻到第一级台阶后，随着我的口令“Down（下）”，“耳思”带着我慢慢走下楼去。显然犬是在配合着我的频率，当下完最后一级台阶时，它又以停步来提示我“楼梯已经下到底了”。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与“耳思”共同跨越了许多台阶和楼梯，一次次的尝试证明了：跟导盲犬的“安全上下”其实就这么简单！

失明之后，我便很少出去逛街或游园——总怕在人多的地方碰碰擦擦不方便。而“耳思”的到来为我实现了在人流中安全穿行。南京的夫子庙、上海的南京路等都留下了我们愉快的回忆。“耳思”在人群中从容不迫地开道，我则紧贴着它的尾部，随着它左拐右绕，不紧不慢地穿梭于人流之中，即使是复杂的“人车混道”也是如此。如果道路实在拥挤，聪明的“耳思”就索性停下，待人群松动后再继续引我前行，而路上行人对“耳思”的夸赞更是让我信心百倍！不过，许是导盲犬太少见了，经常有路人出于好奇上前来抚摸“耳思”，它对之并不多加理会，只是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后来我才得知，细心的训犬员们在训练导盲犬时，根据当下的一些客观情况，特地设计了“抗干扰”的训练项目）。

过马路是行路过程中不可避免的重要关口，这也曾是我最担心的问题。而实践再一次地证明了：导盲犬是可以信赖的。我和“耳思”已经共同穿过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马路。每次，“耳思”总能准确带我走上斑马线。我惊讶地发现，“耳思”在面对来往的车辆和各种汽车的鸣笛声时表现得非常镇定。在迈上马路后，我就真正地将自己交付给了导盲犬——没车时，跟着它快速穿越，有车驶过，就随着它或慢或停灵活避让。而“耳思”总是以减速提醒我“快到马路那头了”，以停步告知我“街沿到了”。

“耳思”也有被“冤枉”的时候。那日，我由它带着前往地铁站。在过一条大马路时，“耳思”一反常态没有选择走斑马线，而是在离开斑马线不远处下了道。跟在后头的家人只当是犬出了错，赶紧奔上前来欲加纠正，可当跑到跟前时，方发现，原来斑马线上的一个大窨井不知被哪个缺德鬼掀开了盖子，正张着黑洞洞的大口呢——好险啊！“耳思”的提前下道就是为了避开它呀。以后，“耳思”又不断让我们见识了它那高超的“绕障碍”能力。当它远远地望见了障碍物，就带着我逐渐偏离直行路线，直至自然地绕过障碍。很有意思的是，有时候障碍物出现在道路中间，“耳思”居然会目测选择空隙较大的一边作为我们穿行的通道，偶尔人行道完全被堵塞无法通行，它就会果断地带我下道，待到绕开受堵路段后，再领我重新上道。犬的这种预测和判断能力着实令人惊叹！

当然，“耳思”也有真的犯错的时候，但其能马上“知错就改”。一次，在经过一个路段时，一堆建筑垃圾使本来就不宽的道路变得十分狭窄。“耳思”虽然绕开了这堆障碍，可没给我预留出足够大的通道，我险些被拌倒。听到了我的惊叫，“耳思”也是一惊，它回头望了望我。在第二天，当我们再度经过这里时，“长记性”的犬紧紧地贴在路边，最大限度地为我预留了穿行的余地。人们常用“狗记性”来讽刺那些记性差的人，其实，犬记性可好着呢，嘿嘿！

“耳思”不仅是个“好向导”，还是个“好学生”呢。在多方的共同努力下，我幸运地成为上海首名参加全国成人自学考试的盲人考生并获得了到华东师范大学参加考前培训的机会。于是“耳思”就此又充当起“陪读”的角色。每次长达数小时的课程并不轻松。我的手指不停地敲击键盘记着笔记而犬的牵引绳就挂在手腕上。“耳思”并不让人操心，只是安静地趴在一边，一个姿势趴久了，累了，就换个姿势继续趴。当然，有时也会生出些小插曲：一次，当我正全神贯注地做着笔记，忽听得一阵熟悉的呼噜声——哈哈，“耳思”睡着了。我赶紧轻轻拉了拉牵引绳，在目标尚未暴露之前，控制了这种可爱却不合时宜的声响。

以后“耳思”还陪着我参加了盲人电脑办公自动化等诸多培训项目。我俩也经常一起亮相于各类社会活动中，我开会，她安静地趴在会议桌下，我演讲，她也一本正经地坐在台上……

也正是在那些有“耳思”“陪读”的日子里，曾发生的一件事让我难以忘怀。那天，在上最后一节课时，不知怎的，我的眼压前所未有地突然增高。高眼压的折磨是万分痛苦的——整个头部就象要炸开似的，肠胃也在“高压”下开始翻江倒海，呼吸变得急促……我硬是坚持到了下课，当我挣扎着站起时，只觉得全身无力，知觉也变得迟钝，而此时，不知情的家人还照常等候在校门外。此时此刻，“耳思”成了我最近的依靠。虚弱的我几乎已经丧失了对她的指挥能力，只道一声：“Go home（回家）……”，接下来，我是如何被“耳思”“拖着”走出教室，摸索到电梯，蹒跚过大厅，挪下台阶，穿过马路与接应我的家人会合的，已是一片模糊。只是记得在下台阶时，我的步子无比沉重和缓慢，“耳思”每走一步都会停下等我。当被家人扶住的那一刻，我情不自禁地蹲下身一把搂住“耳思”的脖子，将脸紧紧贴住它的耳朵，它的皮毛是如此地柔软与温暖，当时只想对它说一句：“我的犬乖乖，这次真的多亏有你……”

除此之外，未曾想到的是，导盲犬“耳思”居然还为我拓宽了社交范围。由于视力的障碍，给我与他人的交往无形中增设了屏障——失去了视觉，我很难主动与人打招呼，而别人也不知该如何礼貌地接近盲人，于是，很多相识的机会就在尴尬中无奈错过。可自从有了“耳思”，这一情形大大改变。犬话题通常成为了新朋友与我谈话时最自然的开场白，因为交往变得畅通，我到哪里便得到了更多的关心和帮助，同时也结识了不少的新朋友。而这是导盲犬带给我的又一意外的收获。

在家里，训练有素的“耳思”食量固定，大小便定点定时，从不乱叫更不破坏家中物件，加之一套特地为盲人定身打造简单而实用的导盲犬喂养和清洁方法，所以“耳思”的到来并未增加多少家务负担，相反，家庭气氛因为这位新成员的加盟而变得更加活跃。每天，我都要在电脑跟前忙上大半天，“耳思”很乖，它从不添乱，只是安静地守在我的身边，或是睡觉或是打理自己的皮毛。工作学习之余，起身与“耳思”游戏片刻，实乃一种有效的放松。看来，导盲犬不仅是盲人行走时的好帮手，还可以是生活中的好伴侣。

有位哲学家说过：“犬是神所造的最高贵的动物。”导盲犬的一生是劳苦而光荣的一生。它负载使命而来，吃尽训练的艰苦，放弃太多自然的属性，只为成为视障者亲密的朋友，忠诚的仆人。塌实、敬业、奉献成就了其崇高的“犬格”。愿越来越多的人来关注、肯定、理解和爱护导盲犬这种特殊的工作犬！

（作者单位：上海市宝城路155弄，200000）

(本文图片由作者提供)

（编辑：邬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