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 勤

（上海压铸信息科技有限公司 上海 201102）

关于下乡这件事
——在下乡40周年纪念活动上的发言

罗 勤

（上海压铸信息科技有限公司 上海 201102）

我们今天聚在一起，为的是纪念40年前曾经有过的一段同样的经历。在座的40个人曾经都是黑龙江省大兴安岭地区呼玛县金山公社三间房生产队的一名知青，我们在呼玛的农村和山里生活了10年。

“知青”这个词在中国五千年历史中是一个非常新的名词，它的历史仅仅只有40多年；但是从它出现的那一刻起，它注定就会永远被写进泱泱中国的历史史册。40多年前，国家经济处于基本停滞不前的状态，年轻人需要就业，家庭需要减轻负担、社会需要安定，滞留在社会上的几千万年轻人需要分派出去。国家工业和商业完全无法接受众多新人。国家号召学生到农村去，用这样的方法来缓解当时政府面临的巨大的失业危机。于是，年满16岁、甚至未满16岁的毕业生都要报名去农村，这批学生被称之为“知青”。我们是这批“知青”中的一员。远离故乡，远离父母亲人，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北方农村，在那里度过了我们的青春岁月。

因为下乡，我们相识；因为下乡，我们有共同的经历；因为下乡，我们有共同的语言。

我们都适应了从江南柔和的春风到东北冰冻严寒的过度。宽大肥厚的棉袄包裹着我们还未完全发育好的瘦弱躯干。我们干过那些城里人永远不能想象的北方农村艰苦的劳作。我们一年只能吃一两次肉，常年没有鱼、虾、鸡蛋，白菜、土豆就着馒头和窝头是我们常年的伙食。我们都学会了在零下30多度极端气候条件下怎样生存才能保护自己不被冻伤。白雪皑皑的呼玛大地留下了我们年轻的足迹和青春的汗水。我们都经历了从充满激情、甘愿吃苦到失去希望、忍耐挣扎的心路历程。我们都学会了一口流利的东北话，以至在40年后的今天看赵本山的小品可以完全听懂和领会。

因为下乡，我们得到；因为下乡，我们也失去。

我们得到的是：我们坚强了，贫苦的生活和繁重的劳动我们挺过来了。我们更有韧劲了，在后来的生活中遇到再大的困境都能熬过去。我们宽容了，我们能和不同地域、不同背景、不同文化的人相处并合作。我们的肩膀宽了、个子高了，我们呼吸到原始森林中不被污染的纯净的空气。

我们也失去，我们失去的是：我们本该在城市里度过青春，可在花样年华不得不在北方农村干起了农活。当我们最有求知欲望的时候，身边却没有学校，没有老师，甚至连书籍也匮乏。我们的青年时代没有娱乐生活，电影院、百货公司、繁华街市没有留下我们的笑声和足迹。我们因为不能在家里陪伴父母长辈，使我们在年轻时未能对长辈老人尽一片孝心。我们中的一些人由于下乡，在身体上不同程度地落下了病根，在年过半百后的今天出现了各种病痛。

在这段经历中，我们每个人都有着各自刻骨铭心的得和失。在那些得失中，留给每个人的可能是痛苦，可能是快乐，也可能是遗憾，是内疚，或者是愤恨，是悲哀……

我们的人生因为下乡而改变。我们中的一些人因为下乡而结为伉俪，成为终身伴侣，我们祝福他们将“知青夫妇”进行到底。我们中的一些人因为第一次下乡太遥远而不得不转移到其他就近农村再下乡，辗转不同的省份，甚至一辈子留在当地未能返乡，我们希望他们常回家看看。我们中的一些人青年辛劳、中年夭折，我们冥祝他们在天之灵安息，我们会永远记得他们。

我们每个人在下乡这段经历中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不管在故事中曾经留下什么，每一个故事都是真实和感人的，因为我们是坦荡和真诚的。虽然当时我们别无选择，但是我们是无悔的。我们都是善良听话的好公民，默默地分担了国家史无前例的困难，历史会记住我们，也应该记住我们，我们也要记住我们自己。

可以肯定地说，不论后来在什么岗位，在我们的人生轨迹中都离不开下乡这一拐点。因此在后来的工作生活中，我们通常比一般人更受同事的好评，更受领导的信任，我们的家庭更稳定。

今天，距离我们下乡40年后的中国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经济和政治都已经翻过了历史那重重的一页，我们都已经年过半百，成了半大老人。我们庆幸，庆幸我们没有成为掉了牙、白了头的老“知青”。我们也有失落，后现代的舞台我们已经不是主角，也无能再担当起主角。有时候我想，如果当时没有下乡，我们会是什么样？如果再来一次动员，我们会做什么抉择？如果岁月可以还给我10年光阴我将做什么？当然这都是没有答案的。重要的是我们要知道今天该做什么。我们要珍惜，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健康、家庭和曾经下乡这段经历。我们还要继续用豁达的胸怀、平静的心态走好后面的人生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