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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7-30

文教资料 2009年11期
关键词:语文教师教学

颜 敏

摘要:如今,崇尚快捷高效的语文教育并没有带给我们期待中的惊喜和满足,相反,“快”的教育让我们饱尝苦果。本文试图从一个特定的角度——“慢”来考察语文学习的特质。慢,既是语文本质化的学习状态,又是语文学习的基本思想方式,更具有一种我们还不甚了解的神奇力量。语文教学“快”的宿命应当以“慢”的力量来救赎。

关键词:中小学语文教学慢学习状态思想方式神奇力量

看见的,看不见了。记住的,遗忘了。

看不见的,看见了。遗忘的,记住了。

——引自台湾画家几米作品《月亮忘记了》

如今是一个崇尚“快”的时代。快报速递着转瞬即逝的新闻,快餐刺激着不知疲倦的精力,知识以爆炸的方式飞速膨胀。社会以更高、更快、更强为目标高歌前进。人们习惯了快,习惯了忙,习惯了争先恐后,习惯了健步如飞地追赶时代的步伐。人们更期待缩短生长周期——快速养鸡、快速增高、快速成才,期待一曲成名、一夜暴富、一炮走红。因为他们坚信一个屡屡奏效的真理,那就是在删繁就简、弃华取实的现代化“快刀”面前,一切难题、困扰,一切“乱麻”都会不费吹灰之力,迅速迎刃而解。

如今也是一个崇尚快捷高效的语文教育的时代。为了让学生在有限的时间内掌握更多的知识,我们构建了完备的学科体系,配置了极为丰富的教学内容;为了让学生更快更好地学习母语。启蒙开智,我们让幼儿园的孩子提前识文断字、理解句意;为了提高语文学习的效能,我们倡导高密度、大容量的课堂教学。倡导语文学习理科化。并大声疾呼“向45分钟要效益”;为了多快好省地做到“快”,我们追逐着一个又一个教学模式与训练方法,追逐着提升学生语文能力的速度极限。

“快”是当代语文教育的特征和无法改变的常态,快的教育顺应了工业化社会和信息化时代的要求,有成就也有失误。但在中小学语文教学一路绿灯的快车道上,能否设置几盏减速慢行的黄灯,缓冲一下我们的狂奔疾呼?语文教学“快”的宿命能否以“慢”的力量来救赎?基于这样的思考。本文致力于勾勒并描述“慢”对于当前中小学语文教学的意义和影响,从一个特定角度检讨中小学语文教学行为。以引起必要的关注。

那么,慢,究竟意味着什么?

慢。是一种学习状态。

长期以来,人们往往无视信息与知识的区别,常常混淆稳定的客观性信息与不稳定的主观性知识。这种混同信息与知识的简单知识观相信,知识是可以以现成方式打包并加以传递的。事实上。梳理学生的知识获得过程,便不难发现,知识实际上要比信息复杂得多,知识与学习者相关,与学习者的求知过程相关,与学习者对真理的质疑、对知识的渴求,以及学习的情境相关。因此,语文知识是学习者主动建构而获得的,难以传递他人。而这种主动建构需要起码的学习时间、愿望,以及和谐的学习情境,所以,“慢”注定成为学生语文学习状态的特征之一。

然而,对于教师来说,最困难的事情莫过于想象学生在学习我们精心安排的教学内容时所产生的恐惧。那些多年一直教授某些学习内容的教师,几乎忘记了一个学习者开始学习这些内容的感觉,尤其是教授自己所擅长和喜爱的内容,就更难以设身处地地替学生着想,难以理解学生的学习焦虑。这样,教师会反感学生学习的缓慢、迟钝,教的速度会越来越快,而教得越快越多,就会越发远离自己(也是学生)最初的教学目标。

在许多课堂上,我们会看到,教师往往精心设立多维教学目标,精确设定每一个教学环节的用时,并抛出环环相扣的一连串精准提问,以帮助学生进行所谓的快速自主建构。如果某位学生抓耳挠腮、张口结舌,出现思维阻隔的“冷场”,影响到完成问题链的预设时间,教师就会武断地冻结该生的思考权和表达权,并立即搜寻理想的替换者;如果学生集体思维屏蔽,影响到实现阅读大跃进的进程,教师通常就会迫不及待地跳将出来,亮出“蓄谋已久”且早已按捺不住的标准答案。教师无法容忍学生的“慢”,对“快”却情有独钟:几分钟快速浏览课文、几分钟快速思考若干问题、几分钟快速完成片段作文……一道道争分夺秒的学习指令,一次次衔接紧凑的师生互动,让我们领教了教学任性的滑稽与荒唐。这种教学任性的霸王逻辑是:时间、效益至上,只要是我预设的,就是可以做到的。

由此可见,当教师置学生真实的学习状况于不顾,却把任性的学习要求凌驾于学生之上,当蜻蜓点水、踏雪无痕的教学轻功施展到不可思议的快速极致时。学生的学习意愿泯灭了,学习过程短路了,思考时间流产了,自主建构消解了,不曾经过“慢的折腾”而快速形成的学习成果往往会以同样的快速一闪而逝,无影无踪。于是,“看见的,看不见了。夏风轻轻吹过,在瞬间消失无踪。记住的,遗忘了。只留下一地微微晃动的迷离树影……”…

鉴于此,教师应努力学习一些新的或困难的东西,以了解学生所面临的学习焦虑与困难,摆脱那种习惯指挥别人学习的角色定势,体验“慢”的学习状态,从而调整自己的教学行为。叶圣陶先生曾意味深长地说:“语文是农业,决不是工业。”也就是说,语文能力的形成过程更像是一个生命的生长过程,靠的是慢功,靠的是累积,而不是揠苗助长;应该是养育和培植,而不是灌输和训练。所以说,对于语文学科而言,“慢”是一种本质化的学习状态

世界童话名著《小王子》中,有一只请求小王子驯养的狐狸,他这样解释希望被驯养的理由:“我的生活很单调乏味,……如果你驯养我,那我的生命就会充满阳光,你的脚步会变得跟其他人不一样,会像音乐一样。……我不吃面包,麦子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麦田无法让我产生联想,但是你有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如果你驯养我,那该会有多么美好啊!金黄色的麦子会让我想起你,我也会听风在麦穗间吹拂的声音。”“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小王子问。“需要有非常的耐心。”狐狸说:“首先,你必须离我稍远一点,就那样,远远地坐在那边的草地上。我会用眼角不经意地瞟你,这时,你什么也不要说。言语可是会导致误会的,然后你可以一天天向我靠拢……”

“被驯养”可以看作是学生希望得到学习关爱的渴求;“以非常的耐心等待并慢慢地靠拢”则是教师应有的教学姿态。只有建立了养育关系。学习的内容才被赋予了意义,学习生活才充满阳光;教师要控制好距离,才能让学生对学习充满期待;只有真正懂得了“慢”的意义和力量,教师才能以非常的耐心,尊重学生的学习状态与诉求,慎重制定相应的教学策略。

慢,是一种思想方式。

语文学习的“慢”还表现在,学生语文素养的提高固然需要字、词、句、篇、语、修、逻、文的分析、讲解与训练,但更需要经典的濡养和文化的熏陶。语文学科当然有自己的知识系统,如文字学、语音学、文法学、文章学、修辞学等,但它主要不是以这些系统知识作为教材,而是通过研读、诵读各体各类的典范的语言作品,让学生逐步理解和掌握语言文字运用的规则、方法和技巧。传统语文教育强调语文能力的整体性发展。较少进行机械琐碎的分解式讲授和训练,注重反复诵读整篇文章,从完整的作品中

反复体味、涵泳、咀嚼文章思路的流转和细微情感的变化。故朱子提倡“熟读精思”,要求读时“使其言皆若出于吾之口”,思时“使其意皆若出于吾之心”。而做到熟读精思,怎一个“慢”字了得?

然而,无论是全社会还是教育领域,在普遍接受了“快”的价值观后,“慢”的阅读尤其是经典阅读的边缘化现象都已日趋严重。

前几年媒体上说得很有诗意的一句话是“倡导全民阅读,建设书香社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今社会的阅读风气日渐衰微。2005年由中国出版科学研究所公布的“全国国民阅读与购买倾向抽样调查”结果显示:“5年来国民的读书率持续走低,阅读率总体呈下降趋势,全国只有51.7%的识字国民读书,以识字者总体样本计算。2003年比1998年下降了8.7%,其中城镇居民下降了7.8%,农村居民下降了9.6%”,我国国民有阅读习惯的仅占5%左右。同时,只有不足1000万人喜欢阅读小说、诗歌和戏剧等文学作品。

由于学习压力大,自由发展空间小,热爱读书的学生越来越少。以上海为例,2003年,学生每人每年借阅图书大约10本,而现在还不足1本。更为尴尬的是,青少年的阅读内容与阅读目的都与传统大相径庭。他们偏爱以图为主、以文为辅的浅层次文本阅读,追求简单轻松甚至感官刺激的阅读狂欢。他们非常熟悉《哈利·波特》、《达·芬奇密码》等,熟悉日本漫画书中的人物,但对当代文学作品及作者能说出一二的不足10%,一些人甚至说不清中国的四大名著是什么。

在重视教学绩效的中小学校园中,阅读的边缘化、功利化与经典缺席的状况更令人忧虑。一方面。很多教师习惯对作为主要学习内容的课内文本进行技术性肢解与应试化处理。另一方面,在少得可怜的课外阅读空间,在权衡了教学的投入与产出的性价比后,教师们同样放弃了对经典阅读的重视。出力不讨好,工期长见效慢,难以操作……拒绝经典的理由不一而足。他们出于阅读的功利性目的,更愿意鼓励学生多读快读精短时文、美文,以读促写,即学即用,企望学生读写能力的速成。有些省编中小学新课程教材也忽略了经典作品,而充填了许多容易让学生“一见钟情”的时文。于是,学生的阅读世界便充斥着现代人的小智慧、小发现和小情调。最终,一大批善于快速阅读、快速写作和快速动情、快速深沉的语文应试高手和“转基因”人才新鲜出炉。当然,谁也不能否认时文、美文的阅读价值,何况这类作品看起来更贴近学生的阅读实际,但是,它们根本无法替代经过漫长岁月考验、选择和沉淀下来的经典名著的价值。

经典是慢出来的。试想,经典的永恒魅力源自怎样的耗尽心智推敲寻觅,山穷水尽柳暗花明?源自怎样的孤灯青影寂寞坚守,呕心沥血修炼参悟?又源自怎样的阐幽发微烛照千秋,岁月浮沉历久弥香?“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批阅十载,增删五次”。歌德60年创作《浮士德》……这些都是“慢出来的”数字化表达。无法想象的“慢”,却包孕着今天那些热中“快”的人们无法估算的大智慧、大发现和大情大理。

慢出来的经典自然应当以慢的阅读方式充满敬意地面对,应当是“慢慢走,欣赏啊”。这种慢的方法需要时间的长度,需要沉静,需要沉淀,需要一个人阅读一本书时深入地、翻来覆去地思考甚至是穷尽一生地持续叩问。其实质是一种思想方式,体现了慢的智慧,也折射出了中华民族思维方式、审美情趣与文化精神的独特性。

小学阶段,我们以“读不懂”为理由拒绝经典;中学阶段,我们以“用不上”为借口排斥经典。其实经典名著看似高深,说的却是生活的普遍道理,只要能克服文字表达的障碍,对孩子都是有益的。经典也并不意味着完美,但一定是真诚的,它总是有或多或少的偏见和缺点,但少有欺骗,无论是荣耀还是耻辱,它都会和我们坦诚相见,让我们体验到思维的美好和感受的亲切。当代作家余华回忆起自己的阅读经历,谈到对经典名著的认识时说道:“经典作品对于我们意味着什么?我想就像父亲的经历对于儿子,母亲的经历对于女儿一样……我们会惊喜地发现:别人的故事丰富了自己的经历。”的确是这样,每一次的阅读都会使我们本来狭窄而贫乏的人生变得宽广而丰富。

提倡儿童读经典,提倡青少年走近经典、热爱经典,为的是埋下一颗希望的种子,做一个“麦田的守望者”(塞林格语),静静地守望那种子一天天“慢出来”:生根一发芽一开花一结果,守望它在缓慢的孕育过程中产生奇妙的遇合、勃发的活力和惊喜的发现。于是,“看不见的,看见了。夏风轻轻吹过,草丛树叶翻舞飞扬。遗忘的,记住了。乌云渐渐散去,一道柔和的月光洒落在窗前……”

真的,何时我们才能停下一味向前追赶的忙乱脚步,让孩子们谛视沿途的风景,谛听花开的声音?

慢。是一种神奇力量。

对此,我们不甚了解,有两则事例或许可以帮助我们稍稍领略一下“慢”的神奇力量。

一是日本某公共广告机构拍的一则支持儿童的公益短片。有一位小朋友只因老师说“今天想画什么就画什么”,一双小手就再也停不下来了。他不停地在一张张白色B4大的画纸上涂上满满的黑色,从白天画到夜晚,夜晚画到白天,从教室画到家里,家里画到医院,像机器人一样,一张张地涂,涂了几百张。教师、家长、医生、护士们最想问他的一句话是:“你在画什么?”没有回答,因为这是一个自闭的小孩,他活在自己深暗的孤独里。终于有一天。大人们从孩子的那堆拼图中,偶然找到两张可能的拼图,才看到了进入孩子图画世界的一丝光亮。他们在篮球场上反复拼接那些“黑画”,几乎铺满半个球场。所有人站到看台上。才看出那是一只硕大无比的黑鲸。大人们惊呆了,说不出话来。

结论是:1,其实总爱自以为是的我们对孩子的世界知之甚少。某些方面甚至一无所知。如果大人们只会用成人的眼光和思维判断孩子的行为,往往就只会两眼一抹黑,孩子的表现及其价值将轻易地遭到否决与放弃。诚如“小王子”的叹息:“大人们从来就不主动去了解任何事情,而对我们小孩来说。老是要跟他们再三解释,实在是太累了。”2,孩子以漫长的“慢”创造了自己心中的巨大黑鲸,展示了神秘雄奇的想象力和直指心灵的震慑力,这是一张B4纸装不下的,是课堂上的“快”达不到的,大人必须拿出相应的、极具耐心的“慢”来,才能理解孩子“慢”的过程和目的。

二是著名评论家、散文作家南帆七岁时的一篇作文《要说什么大》颇耐人寻味。现将原文抄录如下:

陆地真正大。我们全世界一看也看不到边。我们还有什么大啊?是大海洋。海洋比陆地还要大。地球多大?大海放在地球里面,大家看一看海多大。地球比海大多少也不晓得。再说比地球更大的东西是什么?那太阳比地球还大得多。我们的东西一个比一个大得多。看我说,如果地球比太阳比它还要大,又来一个比一个大了。天比太阳还要大。什么东西都是还有东西比它大。

三十多年后。南帆在比较了这篇文章与自己的一篇关于大自然的散文后,感概他的想象和语言都变得“成熟

而雅致了”,可是“已经找不到童年时代那纵论宇宙的气魄和目空一切的神情”。他认为“这就是三十年的距离”。

结论是:1,南帆七岁的作文纯粹是以自己的方式追问世界的奥秘、宇宙的玄妙,是无拘无束地“慢”出来的。虽稚拙欠通,但童心烂漫,具有不属于成人世界的自由精神和原始力量。相形之下,大人们的圆熟、理性的逻辑推演显得多么繁琐、细碎与造作。2,无疑,南帆是我们崇尚的“快”的教育所期待的成功典范,但经过三十多年的学习、教化与历练,做到了成熟雅致,却失去了赤子之心,这是成长的必然还是成长的代价?意味着成就还是缺憾?对于膜拜教育绝对功用和迷信教化无穷威力的我们来说,是否应该顿生怵惕之心,检讨我们苦心经营的“天天向上”的森严教学目标的悖谬?

两则事例提醒我们:如果语文教学多给学生以“慢”,教师不再把聪明的孩子当白痴来教,不再以机械的量化训练覆盖心智的潜滋暗长,不再越俎代庖,步步紧逼,而且懂得保持适当距离。以“慢”的节律与学生的学习节律相呼应,那么,或许就能保留住孩子们的几分纯真的天性和原创的动力,就能对孩子们内在的遇合与运作产生有效的助推。就像太极拳,极慢、极柔的招式却蕴藏着以柔克刚、至大至强的力量。

过去的私塾是一种“慢”的教育,但很多讲求效率的人对此嗤之以鼻。而在清末民初时期,社会科学方面,康有为、梁启超、胡适、钱钟书等大师级的学术领袖“慢出来了”:科学技术方面,庚款留学所造就的詹天佑、竺可桢、钱学森、杨振宁等科学巨匠“慢出来了”;还有精通数国语言的语言大师辜鸿铭、吕叔湘、季羡林等,个个都有私塾里慢慢奠基的深厚的国学功底。

如今,经过快速教育的催化,大师少了,写手多了;原创少了,复制多了;思想少了,尖叫多了;精神贵族少了,精神侏儒多了;文学读者少了,少年作家多了。一味的“快”累积,则欲速不达、适得其反,最终演变为匍匐于应试高压下的语文教师们生命中无法承受之痛——全民阅读率持续走低。“倡导全民阅读,建设书香社会”似乎成了遥遥无期的空想。谁能说,今天社会整体阅读水平的滑坡、精神追求的委顿,与我们的教育对“快”的过于执着与痴迷毫无关联?

慢一点,再慢一点吧。西班牙诗人希梅内斯有一首题为《时间》的小诗说得好:“假如你走得快,时间就会飞跑在你的前面。仿佛一只正在逃脱的蝴蝶。假如你走得慢,时间就会落在你的后头,仿佛一条温驯的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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