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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浦·拉金诗歌中的两性伦理思想

2009-06-24吕爱晶

外国文学研究 2009年1期
关键词:两性诗人诗歌

区 鉷 吕爱晶

内容提要:两性题材的诗歌在英国当代诗人菲利浦·拉金的诗歌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本文试图以拉金的女性观为视角,解读拉金的两性题材诗歌、阐释其诗歌的意义与价值。拉金的女性观包含其厌女的情愫和对女性膜拜的矛盾双方。事实上,在拉金表面厌女情绪下隐含了诗人对女性的深切痛爱。拉金的女性观折射了诗人对英国伟大传统文化的保护性的爱,表达了诗人埋藏在心灵深处的“英国性”思想倾向。拉金的女性观蕴涵诗人对两性伦理的关注和思索。他的诸多两性题材诗歌中呈现出一种自然的、和谐的、平等的新型两性伦理思想。两性伦理思想是拉金“英国性”的重要内容之一,也是诗人女性观中折射出的明耀而美丽的思想光芒。

关键词:菲利浦·拉金英国性两性伦理

菲利浦·拉金(Philip Larkin)是英国运动派诗歌的领袖,1965年他因《降灵节的婚礼》获女王金质奖章。拉金的许多作品都是他本人思想的写照。他曾在一次采访中说:“诗歌表达的是关于作者自己的思想,小说写的是关于他人的故事……”(qtd.in Thwaite,FurtherRequirements)诗人在其诗作中致力描写了在现代社会道德异化下探索自然本性的历程,强烈地呼唤人性的回归,追寻民族的文化意识。两性题材在拉金的诗中占有独特的地位,他的女性观折射了诗人对两性伦理的思索。

近十几年来,拉金及其作品引起了国内外学术界的关注。如贾尼斯·罗森(Janice Ros-sen)、安东尼·怀特(Anthony Thwaite)、安德鲁·莫森(Andrew Motion)、史蒂夫·克拉克(Steve Clark)等纷纷著书和撰文探讨拉金诗学观,如怀特的《菲利浦·拉金书信选集》(Se-lected Letters of Philip Larkin)、莫森的《菲利浦·拉金传记》(Philip Larkin:A Writer's Lift)等。在这些评论家的许多著作和文章中,他们明确指出或暗示诗人拉金患有厌女症,有的甚至认为拉金就是一个厌女者。因为他们指出拉金作品中的很多女性总是以他者、垃圾和毒药的形象出现。如在“题在一位年轻女士影集上的诗行”(“Lines on a Young Lady's Photograph Albumn”)、“明媚的普莱斯塔廷”(“Sunny Prestatyn”)、“极致美丽”(“Essential Beauty”)、“往日的放荡”(“Wild Oats”)等中,诗人刻画了一个个极致漂亮、性感无比却无法令人接近的女性尤物形象,是让男人无法接近的他者。在“彼此彼此”(“Self's the Man”)、“三十岁时,别人富了”(“‘At thirty-one,when some are rich”)里,发话者宣称女人是浪费男人的时间、消耗男人生命的垃圾等。“北纬800以北”等诗歌把女性比作红颜祸水和致命的毒药。正因为拉金的许多诗行中包含着长串的对女性的责骂,他也就很快被一些评论家贴上了厌女者的标签。

拉金钟爱英国伟大的传统文化,难道他在缅怀传统的同时,也继承了自莎士比亚、蒲柏和艾略特以来的厌女情绪传统?拉金的好友米卫·布伦南(Maeve Brennan)在2002年的《我所认识的拉金》(The Philip Larkin I Knew)一书中指出拉金的性格极其复杂多变;斯蒂芬·库柏(Stephen Cooper)在《拉金——一个悖逆作家》中指出拉金是一位悖逆性作家;吉恩·哈特莉(Jean Hartley)在2005年的拉金研究年会上郑重指出“拉金看待诸事物具有双面性”(qtd.in Baily 25)。2005年6月作者在赫尔举办的拉金年会之余采访怀特,他说:“拉金的诗歌十分复杂,我们对他的研究还远远不够。”确实,以几首诗歌和信件为例就称拉金为厌女者,似乎有点草率。拉金曾在一次采访中声明:“别人说我总是带有消极情绪,也许是吧。但促使我写诗的因素却从来不是消极的,世上最消极的诗歌正是积极诗歌的一种表达”(qtd.in Thwaite,Further Requirements)。暂不说世上所有消极诗歌都是积极诗歌的一种表达,至少拉金的许多诗歌绝非表面意义的简单表述。细读拉金的作品,发现拉金并不是一位厌女者,他的性格极其复杂多变。在其厌女情绪表面的背后隐藏着一位男士对女性的深情关爱。可以说拉金对女性的消极态度也隐含其对女性痛切的爱。换个角度来看,上文提到的“题在一位年轻女士照相簿上的诗行”也影射了男性对纯美女子的思念和渴求。在“极致美丽”、“明媚的普莱斯塔廷”、“往日的放荡”等诗歌中也表达了诗人对理想、绝美女性的膜拜。“彼此彼此”和“北纬800以北”等也反映了其具有早期女性主义者的一些雏形。

拉金的诗歌也有许多对纯美女性的盛赞、对不幸女性的同情、对灵美女性的渴望。如在“新面孔”、“广播”、“一九一四”中,描写了一个个纯美可爱的女性:“想念那么多面容中的你的面容”;“如此的纯美永不再有”;“题在一位年轻女士照相簿上的诗行”、“当我们第一次相对”、“闺名”、“他听到爱人已经订婚”等中也描写了“这样的营养形象让我说不出话来”等一些灵秀女性。在“欺骗”、“爆炸”和“婚礼上的一场风”等诗歌中表达了诗人对不幸女子的同情。如“欺骗”中描述了一位被强奸少女的痛苦:“你的心仿佛是装满刀子的抽屉”。

拉金实际生活中的女性也常与其诗歌创作息息相关。莫尼卡·琼斯(Monica Jones)是其红颜知己,布伦南是其浪漫情人,贝蒂·麦克雷思(Betty Mackereth)是他日常生活中无微不至的关爱者,母亲是他一辈子的温情难舍的女人……拉金一生写了许多诗歌题献给他生命中的可爱女性。如“一座阿伦代尔的古墓”、“舞会”、“岁月情歌”、“再爱一次”、“广播”、“我们相遇在晚会的尾声”、“到海滨”、“回顾过去”、“高楼”、“老傻瓜”等。在诗中拉金表达了对这些女性的眷念、关爱和尊敬等之情。如诗人感叹道:“见证我俩永存的只有爱”(CP)。爱“是一种给人满足,/是事物维持和谐永序的缘由”。爱是事物的一种特别明亮的发端。“舞会”描写了女性的无比美态:“如果她放弃,/中断这旋转的舞步,/疏离于观众?/那么月亮将变得狂乱,/月亮,这未曾系锚的/月亮将突然转向/朝地球俯身,求一个灾难性的吻”。诗中的她是指布伦南。她的蝴蝶般的曼妙舞姿跳出了女性的极致柔美,也挑起男性对女性的膜拜之情。这个世界如果没有女人,世界将会狂乱,灾难之吻也将降临地球。

拉金的诗歌中寓含了诗人爱恨交织的情愫。爱里含着恨,恨中又有爱,爱恨交织,没有绝对的爱与恨,也没有无缘由的爱与恨。拉金正是遁入了爱与恨二律背反的矛盾之中。爱与恨的对立与交织转化造就了诗歌的内在活力和韵律。爱与恨的内在曲线存在始终,恨是生活和叙事的插曲,爱才是人性的本源。经历了恨的绝望,所收获的是爱的欣慰。拉金的一位同事玛丽·贾德(Mary Judd)说:“除了他(拉金)有一些交往甚深的男性朋友,其实很

多女性比男性更喜欢他……”(qtd.in Motion)可以说,在“厌女者”的背后,拉金是女性的知己和深情挚爱者。拉金关爱女性,即使他对女性的愤懑思想中也隐含其对女性的痛爱。

是什么原因造成了拉金如此错综复杂的女性观呢?诗人女性观的背后是否又隐藏其更深层的思想倾向呢?

作者曾在“寻找英国的诗神——评菲利浦·拉金的本土意识”一文中探讨了拉金诗歌中的主题、格律、语言和题材所蓄含的深层本土意识。唐纳德·大卫(Donald David)说:“拉金是一个拥有一颗纯正英国灵魂的哈代式诗人……他诗歌中的英国就是我们现在居住的英国”(qtd.in Regan)。拉金的诗歌带有浓浓的英国本土气息。他本人也说过:“我写诗是为了保存我所见、所思、所感的事物……即为自己也为他人,虽然我觉得我主要的责任是对于经验的本身,我正努力为其自身缘故使之免于湮没……”(Larkin)拉金试图保存伟大的英国传统并希望其能世世代代流传下去。在谢默斯·希尼(Seamus Heaney)等评论家的论文中指出拉金的诗歌中闪烁着“英国性”,(Englishness)的光芒。希尼认为塔特·休斯(Ted Huges)、杰弗利·希尔(Geoffery Hill)和拉金是“英国文化诗人……拥有那种对他们心中英国的保护性的爱……”(qtd.in Regan 15)但二战后,英国往日的政治、经济、军事辉煌不在。美国政治、经济地位的增长和现代主义对英国的强势影响,对一向以“大英帝国”而自豪的英国公民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兹举拉金的“逝矣,逝矣”为例:“这一来英伦遂告逝矣,/绿荫、草坪、小巷、/会馆、雕饰唱诗廊。/书籍犹存,在展览馆中/苟延下去;但留下给我们的/只有混凝土和轮胎”。绿荫、草坪、小巷、会馆、雕饰的唱诗廊等是英国景物的象征,书籍、展览馆等可以说是英国传统文化的一种指代。“混凝土和轮胎”似暗指美国现代主义文化影响的痕迹。当混凝土和轮胎取代标志性的英国景物时,诗人也暗示古老的传统文化正漫慢被外来文化所侵蚀。“终于……现代派的国际主义精神的美学和影响几乎完全淹没了严肃诗歌中的英国本土传统”(傅浩)。曾经辉煌的英国文化逐渐退出世界文化的舞台。如同“下午”中的发话者叹道:“夏天在渐渐隐退:/叶子一片接一片地落下/从附近的一个新娱乐广场/的树上”。该诗写于1959年,整首诗弥漫着一种继中世纪以来用树叶的凋零表达的悲伤的抒情情调。在英国,夏天是万物茂盛、令人倍感舒适的季节。可叶子一片一片地凋零,秋风横扫了夏日的美丽,也搅动了诗人的忧郁。这不由使人想起拉金许多诗歌中的真正主题——大英帝国的陨落。美好的夏天好比辉煌的大英帝国及其灿烂的英国文化,可叶子一片片飘落就好像英殖民地一个个从大英帝国的分离。到了1962年,大英帝国已不复存在。树叶飘零又好比英文化的衰败:奥登出走美国,托马斯不幸英年早逝……这些都令人黯然神伤。这首诗也可以说是英国一段历史的挽歌。英帝国的衰落、文化的隐退深深地刺痛了拉金的自尊心。他时常怀念悠久的英国文化,在诗歌中表达了对英国式的风景、人物等的眷念。又如“草地上”、“这里”、“一九一四”、“向政府致敬”、“再爱一次”、“星期六的表演”等表达了一种寻根情感:“‘我……在这里出生……你获得根基的地方”。N.科拉克恩(N.Corocoran)认为拉金诗歌中的沮丧情感部分来自他对英国文化的担忧,英帝国的坍塌和英势力的丧失都使拉金变得异常忧郁:“拉金的英国性常常因战后帝国的陨落而受挫正如同其诗中的诸主人公因阳痿、无能、焦虑或悲痛而受伤一样沮丧。诗中明显带有一种惆怅的失意感和对英国性陨落的伤心……”(qtd.in Swar-brick)詹姆士·布斯(James Booth)认为拉金的诗歌是表达了“一种普遍意义的抒情诗”(qtd.in Regan)。在“逝矣,逝矣”中,诗人写道:“那种感觉,已在城外”。那种失落的感觉在城镇外蔓延开去,使人伤心。利莎·贾丁(Lisa Jardine)声称拉金的诗歌是“时代的作品;是一代人、一个阶层、一个国家的价值审视”(Regan);斯第芬·里根(Stephen Regan)认为拉金的作品是“一个社会在特殊时期的产物”(Regan)。拉金自己也声称其作品特别“关注人性”(qtd.in Whalen)。甚至连罗森也在其文中写道:“称拉金为厌女者似乎有点过激,称其为厌世者似乎更为贴切。但是,女性在其作品中充当的角色也表明拉金离厌女者不太远。至少,拉金从男人的视角和其对女性的困惑来表达诗人的性爱观和投射他的厌世愤怒”(qtd.in Regan)。拉金的女性诗歌中隐藏着一种强烈的失意感。也许拉金对女性的长串责骂是他对英文化陨落愤怒的一种投射,是其对“英国性”关注的另一种表达方式。

众所周知,玫瑰是英国的国花,也是英格兰的象征。拉金在名诗“往日的放荡”中把女人比作玫瑰:“大约二十年前/两个姑娘来到我工作的地方——/一朵乳房丰满的英国玫瑰/和她那戴眼镜的、能与我攀谈的朋友。/在那些日子里脸面放光/所有的一切,我怀疑/还有谁能拥有她那般脸庞:/但我带出去的却是她的朋友”。那个玫瑰般的姑娘是发话者心中渴望得到的姑娘,可因为自卑而选择了“她那戴眼镜的、能与我交谈的朋友”。在诗歌的结尾,发话者透露他最终与那戴眼镜的姑娘分手的原因是:“我的皮夹子里仍珍藏两张快照,/乳房饱满的玫瑰戴着毛皮手套。/不幸的魔咒,或许”。发话者忘不了那玫瑰般的女人,心中的玫瑰如中了魔咒,永远无法抹去。也许那就是发话者一直掩埋在心灵深处的、永不磨灭的根——英格兰!诗中的玫瑰女性是拉金心中英格兰的一种象征。拉金在诸多诗歌中对女性的责骂、痛惜和怜爱之情可以看作是诗人对英格兰感情的一种移植。英帝国的陨落、外来文化的干涉和传统文化的坍塌使拉金时常变得痛恨,时而又痛惜。长此以往,“英国性”恐怕会给日益强大的“美国性”(这里主要指美国的主流文化)所淹没。拉金不仅在写女性诗歌中表达了这样的一种情感,还在很多诗中直抒其意。如在“基金自然会承担你的损失”中,诗人问道:“噢!英格兰什么时候长大?”拉金对女性的责骂折射了诗人对英文化陨落的愤慲之情,对女性的盛赞映射了对英传统文化的膜拜。拉金的女性观反映了诗人对英文化的情感变化,表达了一种对传统文化的保护性的爱。

希尼在“心中的英格兰”中指出拉金的诗歌表达了一种对“英国性”的无限眷恋和挚爱情感:“英帝国的陨落、经济地位的下降、大不列颠岛在欧洲的势力减弱等都使英国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一种新的价值观正在滋长……他的诗歌表达了战后英国的一种真切的、直白的声音……”(qtd.in Regan)愤怒之余,拉金在追寻一种新的声音。这种类似的声音出现在“水”中:“如果我被召唤/去创设一种宗教/我将利用水。/……/我将在东方举起/一杯水/让各个角度的光/在水里交相融汇”。拉金在许多场合都说过他不信奉宗教。这里的“宗教”的创设或许可理解为拉金倡导“英国性”的塑造。“水”、“光”是纯净、美好的

象征。发话者在东方举起一杯水,让各种角度的光在水里交相辉映。此诗节暗指诗人呼吁的“英国性”是各种纯洁、美好事物的聚集。

女性是拉金的“英国性”投射的对象之一,可隐藏在女性观后面,诗人努力想创设的“英国性”的具体内容又是何物呢?拉金在描写女性的诗歌中的发话者多以男性的身份出现,以男性的眼光来看待和观察女性。有些诗歌的发话者虽是以女性的身份出现,但也多涉及男女关系问题,故此类探讨两性题材的诗歌也反映了诗人对两性伦理的关注和思索,两性伦理自然也是拉金“英国性”的重要内容之一。他心中的两性伦理应如“水”中描写一样是男女之间的许多纯净的、美好元素的结晶体。

希尼在评价拉金时曾说:“拉金是一位闪耀着理性光芒的诗人,这种光芒不仅有其独特的明耀美丽,而且清晰地照亮了它所触及的真理”(Heaney)。可以说,拉金对两性的思考也清晰地照亮了它所触及的真理。自然、和谐和平等的两性伦理思想明晰地铺埋在拉金睿智的诗行中。

拉金十分关注男女之间的“性”,认为性是生命之源,是维系男女关系的重要纽带。继D.H.劳伦斯的《查特莱夫人的情人》之书解禁后,拉金写了“奇迹之年”:“性交开始于/一九六三年/(对我来说已是太晚)”。拉金为新生事物叫好。两性的自由性关系改变了传统的伦理思想,性不再是一种由女性无奈接受,男人罪恶享受的“职责”,而是一种自然的行为。如在“两幅性的肖像”中诗人把“性”比作“太阳。树木。开始。丛林中的上帝。皇冠。/永不逊位的星座”等。指出“性”是生命的源泉、是人类延续的必要方式、是男女关系维系的重要纽带。正如费尔巴哈所言:“性关系可以直接地看为是基本的道德关系,看作是道德的基础”。同时,“男女之间的关系是人与人之间的直接的、自然、必然的关系”(马克思)。所以,“没有人能跨越你的边界迁移。/没有人能离开你却能生存。/没有人能扯断与你相联的线。/没有人能捆住你或放你自由”。这里的“你”可指“性”。诗人接连用四句否定句来强调它是两性之间必然联系的重要性。拉金在许多诗歌中都表达了其性爱观。如“高窗”、“有诗为证”、“奇迹之年”等,诗人记录了性革命的到来:性再也无须与家庭责任和繁衍子女相关联。诗人虽对年青人的自由性关系表示艳慕之情,但又不得声称“对我来说已是太晚”,自己又无法完全接受性革命的成果。也许新道德所带来的解放与随心所欲,也未使人类的心理因素而变得“健康”,只是改变一些病态的名目而已。在“极致美丽”、“明媚的普莱斯塔廷”、“往日的放荡”等诗中,诗人描叙了男性对性的饥渴和向往。在“欺骗”、“读书的习惯”等诗歌中谴责了性暴力。在“床上谈话”、“无路”、“晨号”、“家是如此伤心”等诗歌中描叙了现代人无性生活的痛楚:“没有什么表明为什么/在如此的距离中存在着无与伦比的距离”。布斯曾经说过:“性是与生命相连的生理现象”(Booh)。拉金在诗歌中正是阐明了性是人类生命的延续、男女两性相联的纽带:“没有人能离开你生存”,它是生殖的场所,它是人类激情的终点,它预示着未来,将人类这卑微的生物纳入永恒的宇宙循环之中:“没有人能扯断与你相联的线。”由此看来,拉金既不能回到窒息的禁欲的过去,又无法苟同混乱的性开放的现在。他希望的男女关系是直接的、自然的、必然的真诚两性关系。

拉金希冀两性之间能相互宽容、和谐相处。从孩童时代开始,拉金就十分厌恶父母之间的吵闹。父母永不休止的争执也渐渐地卷入了拉金的成长历程。这在他的内心留下了永恒的矛盾伤疤:爱慕女性而又害怕女性;向往婚姻而又恐惧婚姻。尽管拉金一生恋爱不断,但终生未娶。莫森曾在其有关拉金传记中提到:“拉金最大的担心是如果他结婚就有可能像其父母一样让爱在婚姻中结束”(Motion)。成年后的拉金也曾说过:“如果我想与别人结婚一定是很奇怪的事情。我对婚姻很是怀疑……”(qtd.in Thwaite,Selected Letters)他认为当前的“婚姻就是一个危险的、苦难的、冒险的、争吵的、挣扎的村落”(qtd.inThwaite,Selected Letters)。拉金不喜欢吵闹的婚姻。在散文“哈代夫人的回忆”中,他声称哈代与他第一夫人爱玛之间不和谐的关系,主要是因为爱玛的好强、爱吵的个性。在其诗歌“致我的妻子”中,诗人叹道:“所以为你的脸我交换了所有的脸,/……/现在你成了我的负担和失败,/另一种受难的方式和风险,/一个重于空气的实体”。女人无理的吵闹打破了一个个和谐的家庭,原本纯美的女子变成了男人的困惑与负担。如诗人在“彼此彼此”中写道:“……/他娶了一个女人,为不让她跑手卓/现在她整天就在那儿。//……当他吃完晚饭/打算读一段晚报/‘把这螺钉订在墙上——他根本没有时间”。诗中的男人挣钱养家,在家还得听妻子叽叽喳喳的使唤:“把这螺钉订在墙上”……屋里屋外忙前忙后,连读晚报的时间都没有了。家本是温馨的、令人身心倍感舒适的地方,可吵闹的、不和谐的双方只会把家变得冰冷和令人伤心。难怪“家是如此伤心。它没什么变化,/……/它沮丧地得不到任何人青睐,/却没有勇气履行当初立下的决心”。在“北方的船”等诗歌中刻画了一些喋喋不休的女性和呈现了吵闹的气氛。在“欺骗”、“明媚的普莱斯塔廷”等诗歌中影射了性暴力是破坏两性和谐的又一因素;“极致美丽”、“往日的放荡”、“高窗”等反映了性爱的缺失和错位:性的扭曲使现代情爱变成了失去道德规约的两性战争。男女性格差异以及性爱的不和谐打破了传统主流和谐家庭的美誉。而新时期的“性革命”虽摆脱了传统的一些禁锢,但在带来自由空气的同时也为人类心灵带来最大冲击的道德的混淆:人生基本德行的媚俗和背叛、情性的善恶、生活的真假等等。这一切使战后的英国人十分恐慌不安。拉金在其诗作中敏锐地捕捉了当时社会的焦虑。也许从一定意义上来说,拉金借此呼唤真诚的、和谐的两性关系。

拉金出生在一个以父权为中心的家庭。他不喜欢父亲的特权和霸道,而去关爱被父亲歧视的姐姐。拉金经常写信鼓励姐姐要自强不息。在他的诗歌中也表达了诗人对父权的鄙视和嘲笑,对弱势女性群体的关爱。“婚礼上的一场风”描叙了一个女子在新婚之夜被新郎冷落的迷茫和痛苦。在“闺名”、“像火车的轰隆声”等诗歌中刻画了一个个生活在男权社会的地位卑微的女子,她们被定义为男性传统的他者。“闺名”中写道:“婚姻使得你的闺名弃置不用。/这五个轻音不再表示你的面容,/你的声音,和你举止的优美;/既然这法律将你与另一人/善意地弄混,你再不能/在语义上与那个年轻姑娘对等”。这里的闺名也可指代女性的智慧和美丽,而在父权社会里,女性在男性所订法律强迫下变成了他们的影子和附属品,失去了上天赋予的“对等”智慧与美丽而变得平庸,令人悲哀。在“有诗为证”、“多克与儿子”、“面包”、“我看见一个牵着的女孩”、“征募”、“无钱可寄”等诗歌中表达了对男权的厌恶之情,抵制隐含在父权意识形态中形而上学本质论,把父权视为超验。如:“他们操出你,你妈和你爹。/他们可能并非有意,可他们干了。/他们把自己曾有的过错塞给你/又单单为了你,另外再加上若干”。在这嘲讽的口气中,读者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诗人对父权的鄙视。父权无视后代的需求,强加他的意愿和过错。在诗歌的最后一段,诗人感叹:“人类把不幸传给了下一代”。同时,在“彼此彼此”、“致我的妻子”和“北纬800以北”等系列诗歌中,诗人描绘对“母夜叉”式强权女性的痛恨:“一个女人就有十把锐利的爪子”。拉金既不喜欢沉闷、阴森的男权社会,又不太欢迎偏激的女权主义者,他也许在寻觅一条符合人的自然本性的出路。拉金曾经在信中写道:“赫尔的生活十分阴霾。米卫想跟我结婚,莫尼卡想抛弃我……我想如果能生活在美国一年也许会好一些”(qtd.inThwaite Selected Letters)。虽然这些是当时拉金为了逃避两个女人的纠缠而说的,但是在字行里作者透露着男女相处应各自给对方留一个适度的自由空间,不应强迫对方服从自己的意愿,应互相尊敬、公平对待对方。

拉金两性题材诗歌中的女性观折射了诗人对英国文化的情感变化,表达了诗人埋藏在心灵深处的“英国性”思想倾向。拉金的女性观蕴涵诗人对两性伦理的关注和思考。两性伦理思想是拉金“英国性”的重要内容之一,也是诗人女性观中折射出的明耀而美丽的光芒。拉金的两性伦理思想包含了承继传统和禀赋时代意识的“英国性”的精髓内容。诗人呼唤一种自然的、和谐的、平等的符合新世纪人文精神的两性伦理思想。

责任编辑:邹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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