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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怀沙国学大师还是江湖骗子

2009-06-02

博客天下 2009年5期
关键词:怀沙吴祖光劳教

李 辉

2月12日,北京学者李辉撰文质疑文怀沙的真实年龄和其“国学大师、楚辞尜斗”份,在文艺界、学术界掀起轩然大波。

质疑:国学大师的荒诞人生

这些年,特别是进入新千年之后,文怀沙先生频繁亮相于电视、报纸、网络等各种媒体,故事越讲越生动,名头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了。

在备媒体发表的自述或专访中,此公生平的耀眼传奇引人注目,主要有三点:一、自称出生于1910年,故今年已被噤体称作“百岁老人”;二、自述“文革”经历,系因被打成“反革命”而锒铛入狱,同时,又因写藏锋诗“反江青”而被视为“英雄”;三、被誉为“国学大师”,“文史大家”,“楚辞泰斗”。

1910年出生,还是1921年出生?

近些年,在接受记者采访或演讲中,文怀沙都自称为九旬老翁,年表中所写出生时间为1910年1月。但我所了解的情况,却大相径庭。

据查人民文学出版社五十年代初的一本花名册,文怀沙的出生时间填为“1922年”;据中国国家话剧院记录,其出生时间填得更为具体:1921年1月15目;而其1963年12月被判劳教时,年龄记录为“43岁”,推算一下,出生时间也在1921年年初。三处记录的出生时间虽略有差异,但相差不到一年。与如今的讲述相比,当年相对严谨的档案记录无疑更为可信。因此,有一点可以明确,即:在2009年的今天,所谓“百岁”老人,真实年龄应是88岁左右。

年龄虚报近一轮,是为了给早年经历加上一个又一个耀眼的光环。突出的一个光环:文怀沙多次在自述中称章太炎是其老师,故与鲁迅是前后弟子。据查.1934年秋天,67岁的章太炎由上海迁居苏州,创办“章氏国学讲习会”,1936年6月14目,病逝于苏州。但在1963年文怀沙的劳教记录中明确写到,他是“1941年上海太炎文学院肄业”。“章氏国学讲习会”与文怀沙“肄业”的“上海太炎文学院”之间是什么关系,是否为同一学校有待考证。而按时间推算,文怀沙入学时章太炎早已去世,又如何见过?

另有一个光环:相关年表写到,1928年,18岁的文怀沙“受聘担任国立女子师范学院教授,后任上海剧专教授”。按1921年出生计算,这一年他才7岁,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身担此任。

由于年龄提前了近12岁,抗战期间的经历也就容易丰富得光芒四射了。如其年表所记:“一九三八年,二十八岁秋,于重庆作《听雨》诗:‘滴滴更丝丝,江楼听雨时。一灯红豆小,此夕最相思。柳亚子评曰‘诗出王摩诘而胜之。”实际上,此时他还在上海念书,只有17岁,如何在重庆与柳亚子交往,得如此嘉评?

到底为何入狱?

文怀沙的“文革”经历,特别是多年牢狱之灾,受他的自述影响,媒体的不同版本大同小异,故事神奇,绘声绘色,被渲染为英雄般的壮举。其入狱原因,一篇报道说:“文怀沙曾经在1966年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和‘老右派,因为在一次公开场合说了鄙视江青的话,于是被抓到秦城监狱,之后又被流配到西北。”另有一报道称:“1974年,文老曾被扣上‘反毛泽东思想罪名入狱。”

这些叙述都不符合史实。首先,文怀沙不仅从来没有被打成“右派分子”,桕反,在批判“右派分子”时表现得十分积极与澈烈,吴祖光先生在生前曾多次对人说过,他对“反右”中最不能原谅的人之一就是文怀沙。剧作家杜高先生,50年代作为“吴祖光小家族”中的主要成员而被打成“右派分子”。他回忆说:“1957年批判吴祖光和我的大会上,文怀沙表现得非常积极,慷慨激昂。他指着吴祖光的鼻子说:‘你就是现代的西门庆,专门玩戏子。他这是拿昊祖光与新凤霞的结婚说事。当时把我们气死了。”

其次,所谓“1966年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和“1974年因‘反毛泽东思想罪名入狱”的说法,同样不成立。在北京文化界,知情者都清楚,文怀沙早在“文革”爆发前的1963年年底,就已经被判处劳教。据知情者回忆,逮捕文怀沙的宣判大会,1963年年底在东单的青艺剧场举行,青年艺术剧院的不少人都参加了那次大会。其罪详情为:自五十年代起冒充文化部顾问,称与周恩来、陈毅很熟,与毛主席谈过话,以此猥亵、奸污妇女十余人。先是判处劳教一年,1964年5月正式拘留,后长期在天津茶淀农场劳教,劳教号码:23900。他从来没有关押在秦城监狱,直至1980年4月解除劳改。

关于文怀沙在“文革”中的经历,叙述得最生动的莫过于写藏锋诗“反对江青”的勇敢之举。故事实在太生动了!无法考证其真实性。让人生疑的是,按照当时他的处境,即便真有此诗,又如何能到达江青之手?他又如何知道江青将之“扔到了沙发上”,她没有看出这是一首“藏锋诗”,王洪文反倒看出来了?

是国学大师、楚辞泰斗吗?

将文怀沙称为“国学大师”、“楚辞泰斗”的主要依据,是他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整理出版过《屈原集》以及随后陆续出版的《九歌今释》等。但是,有知情者早已就此发表过不同看法。

五十年代初、作家、学者舒芜先生,与文怀沙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共事,一同参与了整理出版中国古典文学名著的工作。舒芜指出:“包括《扁原集》整理者文先生在内的几位整理者,都不是作为专家被聘清来,而是作为本社编辑人员被交派下编辑任务。从时间顺序来说,他们每一个都可以说是新中国整理某书的第一人,但这个‘第一完全不包含价值意义,不是开辟者、创始者、奠基者的意思。”“注释完全是简单通俗式的,那时讲究普及,谈不上什么学术性。”即便如此,文注《屈原集》问世后,随即受到过其他专家的批评,而“文先生一出手就这样砸了锅,随即调离人民文学出版社”。

关于文著《九歌今释》等书,柳白先生在其博客上写道:“虽然,沙之白髯瓤飘,仙风道骨之貌,极易‘醉倒某些人,但是学界知其底数的人则都明白,文的楚辞学问至多可抵一名中学教员。”

其《屈原九歌今绎》也遭到诸多学者质疑。在作家出版社1957年版《楚辞研究论文集》中,李一氓指出:“译文非常不连贯.仅是有一句译一句,前后句无照应,甚至一句中的兮字上下脱节。有些地方译者更是没有深刻了解原文”;而黎汝清则有如下批评:“还必须指出的是,有的文法也欠通”。

最近,我请汤序波先生编选其祖父汤炳正的书信集以备出版。汤炳正先生是真正“私淑太炎”的弟子,学界公认的楚辞专家,曾任中国屈原学会第一任会长。汤先生1988年在致汤序波的信中,这样提到文怀沙:“从报刊上看,不少人的学术成就并不大,却由于大事宣扬,名气很高。我一向反对这一套,现在看来,应当注意。你所提到的‘沙翁,大概是指‘文怀沙,此人学术水平不高,仅仅翻译了几篇屈赋,怎能与郭(沫若),游(国恩)二公并称呢?”

汤先生所言,与舒芜、柳白先生所述,可以帮助我们解开疑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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