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　孤

陶小桃

陶小桃翻箱倒柜地找。

不大的出租屋不一会就显得零乱不堪了，可还没找到。

正苦恼，妈妈买菜回来了。见状，责备道：“你干什么呢，小桃？”

“妈，我的书呢？”小桃急切地问。

“什么书呀，你看，翻得乱七八糟的！”妈妈埋怨道。

“就是我跟堂哥借的初二课本啊！”小桃很着急。

“别找了，早上被你爸卖破烂了！”妈妈抛下一句便到出租屋前不远的井边洗菜了。

陶小桃懵了，怔在原地。这几本书可是自己跟堂哥陶小气借的呀，语文只看到一半；数学学了一章；那英语只背了几个单词。堂哥陶小气比陶小桃大一岁，今年念初三。在陶小桃暑假离开家乡跟父母来常州打工时，堂哥陶小气很认真地说：“小桃，写信给我啊！对了，几本书千万别弄坏了，下学期中考我还要复习用呢。”别说弄坏了，现在直接丢了。陶小桃非常苦恼。

爸爸一直反对自己学习，早就想把这几本课本给扔了。陶小桃初一刚念完放暑假，就被爸爸强制带了出来，打工。爸爸说：“你看人家刘小河，一个月1000多；还有前庄的张小妮，在纺织厂，两三千一个月，比你还小呢。就算给你考上高中再考上大学又有什么用？大学毕业出来还不照样打工？现在的大学生就跟——就跟这西瓜上的苍蝇那么多。”陶小桃清楚、深刻地记得爸爸在自己表示不想出来打工时说的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爸爸还停顿了一下，那时爸爸正拿着苍蝇拍子拍向一只叮在西瓜上的苍蝇。

陶小桃只有14岁，进不了正规的厂子。爸爸托人把陶小桃送到一家私人老板的制作铝合金门窗的门市部当小工。一天20块。有时，陶小桃细皮嫩肉的手都被钢管、钳子之类的磨出水泡来了，但陶小桃从不吭声，不说疼，也不觉得疼。因为陶小桃在干活的时候常常想着自己以前在学校里的事。有时就把干活当成看书，还有钱赚，陶小桃还偷偷乐过呢。

前不久，堂哥陶小气还写了封信给陶小桃，信中还特意告诉陶小桃，不参加中考高考学习也管用，可以参加成人自学考试，还说照样拿大学文凭。

堂哥陶小气的信无疑增添了陶小桃的自信心和学习热情。一次，下午没活干，陶小桃看了一会书，就跑出来玩。陶小桃一家住的出租屋及干活的门市部属于郊区，离市区不远。这附近就有一所第八中学。陶小桃不知不觉地走到第八中学的大门口，陶小桃望着美丽的校园，竟忘记了停下脚步，而看大门的老头竟也忘记了有人进门，就这样陶小桃走进了第八中学。这江南的中学果真气派，比苏北老家不知要强多少倍。老家的中学只有一幢两层的楼房，而这里的五六层的教学楼一幢接一幢。校园里更是种植着好多花草。陶小桃一阵陶醉。突然，被花园前一间教室的声音吸引住了。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同学们，这是哪位文学家的名句呢？”不知不觉站到教室外面的陶小桃见到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女老师问完这句话后，望向全班，露出鼓励、期盼的眼神。

晕，竟无一人举手回答。女老师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很失望的指了指一个女生道：“赵筱雅，你来答！”文静清纯的女生站起来道：“我……我……”

这也太晕了吧！陶小桃把手一举，大声道：“老师，我来答！”

女老师一惊，全班的同学们也都一惊。发现声音竟来自教室之外。

陶小桃见全班的师生把目光齐刷刷地射向自己，紧张得怔怔地放下手，觉得特别不好意思，特别难为情。怎么这么冲动呢，还以为是在老家的中学课堂上呢。陶小桃在课堂上可积极了，有问必踊跃举手，成绩稳居班级前三名。

陶小桃在刹那间想逃。刚想离开。

“同学，你来答吧！”女老师亲切地问向陶小桃。

“范仲淹的《岳阳楼记》！”陶小桃记得当时自己抛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在同学们那渐渐嘈杂声中逃开了。这篇《岳阳楼记》其实陶小桃还没学到呢，但陶小桃提前读过了。

虽然离开校园几个月了，但陶小桃发觉自己更渴望校园的琅琅书声了。就算进不了校园，自己还可以自学啊，堂哥陶小气说自己还有机会参加成人高考拿大学文凭。

可这一切仿佛一只玻璃杯子掉到了地上，碎了。因为，书被爸爸当废纸卖了。

陶小桃想到废纸，立刻想到收破烂的人。兴许收破烂没走远？还没卖掉呢？

陶小桃像风一样跑了出去。一定要找到那个收破烂的。

妈妈见陶小桃火烧火燎跑了出去，老远喊：“小桃，上哪去？”

陶小桃没有理妈妈的话，继续跑。妈妈见小桃有些不高兴，怕小桃一时生气什么的，跟着追了上去。

没多远，妈妈见一收破烂的老头正把一大摞旧书从三轮车上抛到地下。而小桃则像有时饿了见到自己烧的饭菜般扑了上去，疯狂地扒着乱七八糟的旧书……

甘小戈

在一次与罗马街二毛子一帮人火拼后，老大郭三身中七刀，躺进了医院。甘小戈是郭三的左膀右臂，在那次战役中表现十分勇敢、突出，一把刀放倒二毛子手下五六个，而甘小戈只是小手指受了点轻伤。

郭三躺在医院没有一年半载也不会痊愈，但群龙不能无首，甘小戈无形中就成了这帮小混混的老大。基本上没人不服，就前老大郭三的弟弟郭四跟甘小戈闹呛。

郭四年纪也不大，才18岁，跟他哥哥郭三后面也就混了一年多。这小子长得一身横肉，但为人不够机巧。

不服，就单挑。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一段刚修好还未通车的柏油马路上。

准老大甘小戈与不服气的前老大弟弟郭四单挑。众小混混也不由自主地分成两派，一派拥护甘小戈；一派拥护郭四。

甘小戈虽然只有16岁，但出来混却有四年了。小学毕业就被父母带到常州打工。没多久，父亲因车祸意外身亡。甘小戈便成了没人管的孩子。跑到社会上鬼混，不久就跟郭三混成道上人了。

甘小戈也有个弟弟，叫甘小罗，自小聪明伶俐，学习优秀，可自从念到初二，估计是看了甘小戈过年带回去的古惑仔碟片的影响吧，这小子愣是不上学了，一个人跑到常州找到甘小戈，跟后面混上了。

此时，甘小罗正领着甘小戈一派大喊大叫。

甘小戈问了句，是文斗还是武斗？

郭四虽然块头比甘小戈大许多，但他却一点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郭四跟甘小戈并肩作战过几次，亲眼见识过甘小戈的心狠手辣。不然也不会成了哥哥郭三手底的二号人物。如果真动起手来，郭四觉得自己一点也讨不到便宜。

好，为了不伤兄弟和气，我跟你文斗！郭四狡猾地让自己下了台阶。

而甘小戈也在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甘小戈知道，郭四虽然没有他哥哥郭三那么稳、狠、凶、悍，但傻不拉叽地一刀砍下去，可分不清南北东西。所以文斗最好不过。

那好，就泡盛达纺织厂那个叫菲菲的女孩，谁先得手谁就赢！甘小戈厉声道。甘小戈知道郭四也醋着自己，所以立刻树立威信。

行，一言为定！郭四也毫不示弱。

还有，以一个月为限，到时候分不出胜负，我们再单挑！甘小戈狠狠地盯着郭四道。最后还用手拍了拍别在腰间的砍刀。

好！中！众混混一分为二，一哄而散。

在这个时候，除了自己真有本事外，手下一帮兄弟的支持是最重要的。甘小罗领着甘小戈一帮的十来个人就进了一间小饭馆，请众兄弟吃喝一顿。席间十来个小混混都说死拥甘小戈为老大。甘小罗不禁佩服起哥哥甘小戈来，因为刚刚散伙时，甘小戈塞给自己200块钱，让自己带众兄弟撮一顿。并神秘地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当时甘小罗还不甚明白，现在却豁然懂了。甘小罗知道这200块钱是甘小戈昨晚赌钱赢回来的，现在虽然200块钱花出去了，但甘小罗却知道哥哥甘小戈得到了更多的回报！

郭四动作麻利，已经连续几个晚上在盛达纺织厂门口围追堵截那名叫菲菲的女孩。甘小戈却不急，按兵不动。手下小混混不解，问甘小戈为什么不动手？甘小戈笑笑道，以静制动，抢占先机，未必就是福哦！手下听了更是一头雾水。

但故事就象被甘小戈猜到似的，果然，过了两天传来好消息，说那郭四约了菲菲几次都被拒绝，一怒一下，竟发挥“黑社会”本色，在菲菲下班的路上进行拦截恐吓，谁知那菲菲也不是吃素的，一个电话叫来几十个老乡，最后一大帮子人持棍拿刀追砍郭四，郭四吓得落荒而逃，最后躲了起来，估计没一两个月他不敢再在罗马街混了。追随郭四的一干小混混也就大势所趋，跟甘小戈继续混混生涯。

而甘小戈长得比郭四帅多了，泡妞是家常便饭，不出三天，菲菲已经粘着甘小戈寸步不离了。

过了没多久，听说郭三要出院，郭三买了一个大大的水果篮，领着一大帮兄弟去接郭三。虽然郭三现在不能再动刀动枪了，但病虎还余三分威，郭三毕竟是前老大，人面关系广，看看还是很有必要的。

在医院门口，搂着菲菲，领着众混混的甘小戈与郭三见面了。郭三的腿还是一瘸一瘸的，由郭四搀着。郭四见到甘小戈，满脸写着不服气。

老大！甘小戈兴奋地跑上前，将准备好的水果篮递了过去。郭三示意郭四接了下来。

这里的医院费用太贵，我准备回老家疗养，以后恐怕不能再照顾你们了！郭三很伤感地说，我听说你跟老四打赌的事，看我面子，算了！

放心好了，老大，我会好好混的，郭四以后有什么事找我！甘小戈很豪气地道。

望着郭三郭四兄弟俩远去，甘小戈用余光一扫众小混混。

老大！众小混混异口同声喊道。只有弟弟甘小罗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哥哥甘小戈，发觉哥哥甘小戈似乎又长高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