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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到,情到,味到”

2009-03-09吴九成

蒲松龄研究 2009年4期
关键词:神韵原文译文

吴九成

摘要:本文是一篇读书随笔,主要是针对目前某些《聊斋志异》译本的不足而提出一些看法。文章着重就译文中语义不到位、情感或情境不到位以及神韵不到位的现象举出了若干例子,并就这些例句应该如何翻译谈了自己的建议。

关键词:原文;译文;语义;情感;神韵

中图分类号:I207.419 文献标识码:A

最近闲来无事,翻阅了一些《聊斋》译注、译评读本,颇有感触,现琐记如下。

《聊斋》由于是用文言文写成的,其中有不少语句要翻译成现代白话文,便存在一些困难。这些困难是:

首先,有一些文言词语,很难找到相对应的现代词语表达它的本意。

其次,有的现代词语,可以与原文词语在词义上对应,但与上下的语言环境难于吻合,或者感情色彩和神韵难于体现。

第三,作品里的一些诗词往往用了较多的典故,难以简洁而顺畅地译出。

近年来出版的《聊斋》译注、译评本,有不少作者较好地处理了这些问题,但也存在着语义不到位、情感或情境不到位以及神韵不到位的现象。而尤以后两者为甚。窃以为,在翻译《聊斋》原作时,不仅要认真推敲原作语义,还要反复体会原作感情色彩,感受原作内在的神韵,才可能尽量使译文做到“意到、情到、味到”;而只有做到这“三到”,才能算是真正把原著翻译到位的好译文。

在《聊斋》翻译中,最常见的是意不到位。下边举一些例子。

1、《偷桃》:“其人应命方兴”。

在笔者所见到的一些译文里,发现多数都只译出“应命”的含义,而故意回避了其中的“方兴”。这是明显的语义不到位。

这一句是承接上一句“青衣人大声命作剧”而来,所以前面的“应命”好理解,直译就是“遵命”,也就是答应一声“是”;但后面的“方兴”怎样解释和翻译?在成语“方兴未艾”里,它的意思是“正在兴起”或“正在发展”。但显然,若把这一解释用于此处,便不贴切。朱其铠先生的《〈聊斋志异〉全注》对此作了比较好的注释:“方兴,方始站起”,并作了这样的说明:“上文‘似有所白,当指跪白。”笔者以为,这一注释和说明都比较切合作品原意和具体的语言环境。因为古代的百姓面见长官并有所禀告,一般都是要下跪的(至少是单腿下跪),尽管上文没有出现“下跪”的字样,但这是常识,即使没有写出,也必当如此;而艺人与青衣人对话时,便不需要这样的礼节,自然会直起身子讲话。所以,对这句话,似乎作这样的翻译比较好:“那艺人答应一声‘是,才站直身子(问道)”……

2、《云翠仙》:“我固知郎不义,迫母命,漫相随。郎若人也,当不须忧偕活。”

这句话里的难点是“不须忧偕活”,多数译本均未能很好地把“偕活”一语准确译出。此语在《〈聊斋志异〉全注》中也无注。“偕活”的意思就是“(我和你)一起活到老”,所以,对“郎若人也,当不须忧偕活”一句,为了译得既符合原意,又流畅顺口,可以译成“你倘若还像个人,便无须担忧今后我和你白发到老的生活。”

3、《花姑子》:“安不寐,未曙,呼别。”

有的译本是这样翻译的:“安幼舆睡不着,天没亮就告别主人走了。”这一译文未能译出“呼”字的意义,显然是没有注意到这个字的独特作用,不免有些大而化之。当时的实际情境是:安幼舆因为自己夜晚向花姑子孟浪求爱而十分惭愧,所以一夜没有睡好,在天还没亮时——花姑子和她的父母当时自然也都没有起床——就匆匆离去;那么,这个时侯他同主人告别,就只能是隔着门打个招呼,而不可能面对面地告别;蒲松龄用“呼别”,是设身处地的用词,可谓准确之至。所以,较好的译法应该是:“安幼舆一夜没有睡好,天还没亮,就隔门招呼一声,告辞走了。”

4、《鸿》:“天津弋人得一鸿”。

有一部选译本是这样翻译的:“天津有个专门打鸟的人,一次打到一只鸿雁”。这里不去评说译文里的其他问题,只就说那个“打”字。用“打到”对译“得”字,显然是不准确的,因为这很可能会让读者产生这样的疑问:猎人是用什么打的?若是用箭射的,或是用猎枪打的,那么,这只雁死了没有?受伤了没有?但读者从后文可知,这只大雁不但没有死,而且也没有受伤,否则,它怎么能与那只雄雁一齐“徘徊”、又“双飞而出”呢?如果用“捕到”来对译“得”字,即译为“一次捕到了一只大雁”,读者便不会产生这样的疑惑。

在《聊斋》翻译中,除了语义不到位之外,更多的是情感不到位、情境不到位和神韵不到位。例如:

1、《老饕》:“未及觑避”。

有的译文翻译为“还未来得及避让”,未能将“觑”字译出;有的翻译为“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看,躲避一下”,语义是到位了,但神韵没有到位。由于文中的小孩出手很快,邢德根本不可能有更多的时间做预应动作,如若翻译成“看一看,躲避一下”,那么,语气太缓,节奏也慢,便与“说时迟,那时快”的特有语境大异其趣。所以,此句似应这样翻译:“(邢德)还没来得及瞧机会避让”。

2、《促织》:“将献公堂,惴惴恐不当意,思试之斗以觇之。”

这一句话意思明确,本来并不难翻译,但成名当时有一种特定的心理状态:尽管自己觉得这只小虫还可以,但毕竟心中无数,既想将就一点,就这么交上去,又生怕县令不满意(那可是要被打板子的!)——换句话说,他这时既抱有某种侥幸心理,又有更多的担忧心理。所以,翻译时必须尽可能地把主人公这一特定的心理和思想情感反映出来。要解决这一问题,最重要的是在“将”字上做文章。但是,不少译注恰恰没有很好地处理这个“将”字。有的译本把“将”字理解为“将来”,把这句话翻译为“准备将来献给官府,但是心中总是不安……”;有的译本把“将”字解释为“将要”,把这句话翻译为“等将要献给官府时……”。其实,如果我们把“将”字的“拿”、“欲”、“打算”等意义综合起来加以运用,就可以实现上述目标(即把他当时的特定心理表现出来):“成名打算就拿这只蟋蟀上缴官府,但心里又惴惴不安,生怕这只小蟋蟀不合县令的心意,就想找只蟋蟀来斗一斗,试试看它到底怎么样”。

3、《武技》:“僧问:‘汝益乎?曰:‘益矣。师所能者,我已尽能之。”

这里的关键是如何理解“益”字。按照《辞海》、《辞源》等权威工具书的解释,“益”除了通常所理解的“利益”或“好处”之外,还可以理解为“富裕”、“增长”、“资助”、“进一步”以及副词“更加”等等。但对照上述几种解释,都很难直接用来翻译这个“益”字。有的译本把它翻译为“满足”,从意思上看,可以讲通,但总感觉与上下文之间的语境不太吻合,也就是说,和尚问得有点突兀。如果把“益”的其中一义“进一步”稍加圆通,翻译为如下语句,则不但更符合和尚那种始终沉稳和含蓄的性格特征,而且也更符合当时的语言环境:

“你觉得你的武艺有进步吗?”

李超回答说:“有进步,师父所会的,我全都会了!”

4、《续黄粱》:“接第连阡者,皆畏势献沃产”。

有一部译本是这样翻译的:“那些有钱的官商人家,都害怕他的权势,纷纷向他进献良田华屋”。这样翻译,尽管大意并没有错,但用“那些有钱的官商人家”来代替“接第连阡者”,原文的神韵便没有了。如果用“那些房屋鳞次栉比、田地阡陌成片的大户人家”,不但意思更加到位,而且保持了原文的气势和神韵。

为了使译文更好地体现原文的情感、情境和神韵,有时必须适当增添必不可少的相关词语,否则,反而不能真正体现原文的本意。如:

5、《二班》:“狼惧尽伏。虎悉扑杀之”。

在笔者所见到的所有译本里,几乎全都是照原文翻译成这样的句子:“狼都被吓得伏在地上,老虎把这群狼全都扑杀了”。这样翻译似乎很合原文本意,但如果联系上文“忽两虎骤至,诸狼四散”,则可以知道:群狼既然四散奔逃,必然有一些已经逃走;那些“尽伏”的,只能是其中还没有来得及逃走的。这么说来,上面的译文便不能真正体现原文当时的这一实际情境。所以,翻译“狼惧尽伏”时,最好能加上某些说明性或澄清性的词语,如译成“那些没有来得及逃走的狼吓得全都伏在地上,两只老虎把它们全都扑杀了”。

6、《香玉》:“劳山下清宫,耐冬高二丈,大数十围,牡丹高丈余”。

作品这里所写的“高二丈”的耐冬和“高丈余”的牡丹,到底有多少,都没有数量词作定语。有些译本直译为“在劳山下清宫,耐冬有二丈多高,几十围那么粗,牡丹也有一丈多高”。依照这样的翻译,好像崂山下清宫里的所有耐冬都是这么高大粗壮,所有牡丹也都是这样高有丈余。这种既没有参差、也没有大小的情况,很难令人觉得符合实际情境。有的译文也许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改为在耐冬前面加了“有一株”这样的限定词,译为“在劳山下清宫里,有一株耐冬……”但这样一来,又会引起歧义,让人觉得这里“高二丈”的耐冬似乎就只是一株,“高丈余”的牡丹也就是一株。笔者以为,如果要想使这句话真正体现原文的语义、情境和神韵,还不如在翻译时添加必要的解说性词语,译成这样几句:“在崂山下清宫的院子里,长着不少耐冬,其中大的有两丈多高,几十围粗;还有不少牡丹,大的也有一丈多高。”

以上只是管窥之见,未必妥当,错误之处还望批评指正。

至于《聊斋》里诗词曲赋的翻译问题,须有另文加以讨论,这里不赘。

(责任编辑 魏 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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