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止善

内地作家葛红兵很欣赏一部日本电视剧中的一句台词，那是主人公向女友求婚时说的：“以后你要和我一起辛苦啦。”葛认为这句话比“我爱你”真实。他说得很对。我想补充说的是，这句话不但有“我爱你”的意思，还有“我了解你”、“我感谢你对我的帮助”、“我赞赏你不怕吃苦”等意思。

比单向的爱深入的是双向的理解，双向的理解才会有双向的爱，双向的爱才可以成为持久的爱，这应当是牢固婚姻的基础。

有趣的是，表达爱的形式有时却是抱怨。

作家叶兆言经常“衣衫不整”，为此，叶太太常“教训”他。叶兆言当然明白，只有他的太太有时间来“教训”他，也乐意“教训”他。这种“教训”的潜台词是：这套衣衫可配不上你，你比这套衣衫可光彩多了；我是了解你的，不会以衣衫来评判你，但别人不会，你应当把衣衫穿得更好些，让别人和我一样对你有好感。

我不认识叶太太。我猜测，她的衣衫一定档次也不高。如果她老是衣着时尚，叶兆言岂不更不匹配？意识到这一点，她一定会克制自己。不晓得叶兆言和叶太太会不会同意我的分析？我斗胆冒充了一回他们“肚子里的蛔虫”。

老夫老妻常有别样的爱。记得十多年前，我去参加一个学术讨论会，与会的有一位尊敬的老教授，我曾到他家拜访和讨教过，受到过他太太的热情接待，所以我不忘问候她。

他的回答是：“她不在了。”

我不语。

他接着说：“她比我死得早，是好事。”

我愕然。

他进一步解释：“我们住的是单位分的房子，她是外单位的，如果我先死，我那个单位会把她赶走。”

他的假设和预言符不符合实情，我不敢妄断，但我想他们夫妻之间感情一定是浓密的，不然，谁敢用这种口气说话？他到处放炮，一点也不在乎别人听了之后的感想，因为他的心中只有那个已在九泉之下等候他的人。

常人所说的“我爱你”，当然是表达爱的经典说法。情人节的九十九朵玫瑰，是常见的另一种表达。爱的表达，最精彩之处，是并不包含一个爱字。唯其如此，困顿的人常能想到希望，暗处的人常能见到光明。否则，生活要少了多少滋味？换言之，活着还有多少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