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威威

说再见,就好像昨天

我第一次来到沈天浩所在城市的时候,我们却已经分手很久了。

正值暑假旅游季节,机票不打折,火车卧铺紧俏。于是我坐了28个小时的硬座,一路黑天白夜的风景看过来。就连我们恋爱的时候,我也从没如此执著过。

硬座车厢吵吵闹闹,各种气味混合。我插着耳机看书,一本又一本。我的世界,从没如此安宁过。书看完后,就翻出沈天浩以前写的信来看,一厚叠。整整300封。

从高考过后我们异地上大学开始,每三天一封信。沈天浩从来不用信纸,他总是随处想起来,随处抓纸就写。其中有笔记纸,有撕下来的英语练习册,还有带着淡淡香味的心相印纸巾。

他总是写,多多,我刚到这个城市,这里的建筑特别好看,草木也特别多,你一定会喜欢。熟悉了地形之后,他会写,多多,我今天吃了特别好吃的米粉,你一定爱吃,等你来,我要带你吃。他会写,多多,今天的高数老师特别变态,有点秃顶,像咱们高中的班主任,等你来我要带你去上他的课,你一定会忍不住捉弄他。他会写,多多,我找了一份兼职的工作,发了工资给你买好吃的巧克力,等你来,我带你去游乐场玩。

他每天都会写,多多,等你来。他拍下照片给我看,他描述场景给我听。

可是,他等了很久很久,直到最后,我也没有去过他所在的城市。我总是抱怨旅途漫长,事务繁忙。所以,他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吃冰,跟陌生的人讲话,做自己本来陌生并不熟悉的事情。最终,我们也变得陌生起来。最后分道扬镳,一拍两散。

纯白色的过往

沈天浩初中的时候坐在我的后桌,喜欢穿白衬衫,之后打篮球,弄得浑身脏兮兮的。然后第二天继续穿白衬衫,我总是怀疑他有细微的洁癖。我们还不熟的时候,他就坐在我的身后,上课的时候踢我的凳子,说,钱多多,你爸你妈是不是特希望开个银行啊,给你起这么个有希望的名,钱多多。

我皱着眉骂他,滚滚滚,谁跟你一样,满身臭汗,比铜臭难闻多了。他不介意,仍旧笑,说,钱多多,我请你喝奶茶吧,天气太热了。这样不相干的话题,都能被他讲得顺其自然。

话说的多了,我就警告他,我要听课,你不要老跟我讲话。那时候对我来讲,成绩是最为重要的。因为离了婚的老妈不断地在跟我讲,女孩子不漂亮,多读书是要得的。没有姿色,就要做个聪明的女人。

嗯,从小我就知道,我是不漂亮,不讨人喜欢的。连设计师老妈都会讲,怎么生得这样的一个女儿。一点不像我。是的,就算我穿着最漂亮的洋装,也掩盖不了眉眼的缺陷。

所以为了弥补,没有脸蛋的缺陷,我只能付出更多的努力去学习,以免被人讲成没大脑。本来学习还蛮得心应手。可偏偏身后坐了一个沈天浩,我不得不分出精力来应付他。

上课的时候不但要提防老师发现我们偷偷讲话,还要给他传递小纸条。虽然我总是警告他最后一次,可他依旧没皮没脸。

终于有一天,沈天浩再踢我凳子闲聊的时候,我举手告诉了老师。我说,老师,沈天浩总是踢我凳子,影响我学习。当时沈天浩还在踢着,他以为我在回答问题。正因为他的全神贯注,听到我说他名字的时候,不由得答到。

于是全班回过头看他,哄堂大笑。连老师也跟着笑,讲,沈天浩,你这个神可溜达得太远了,该好好批评才是。

帅哥与丑女之间本没有话题

后来沈天浩成了我的同桌。因为他跟老师讲,跟钱多多在一起,有助于学习,并且保证了上课不再闲聊。老师征求我的意见的时候,我极力反对。我是实在不想跟这个有外表,没大脑的男生一座。

可老师讲,这样也好,他就不能在你身后踢你凳子,影响你学习了。同学么,总是要互相帮助的。对吧。

其实沈天浩那点小把戏我还不知道么,他就是想离阎晶晶近一点,传小条方便。

阎晶晶是初二下学期转过来的,她转过来的时候,全班都轰动了。因为她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儿。像水蜜桃一样,嫩得一捏就能出水似的。她站在讲台上,落落大方地做自我介绍。那样的神采,让我看了深深地感到自卑。

虽然我已经淡漠了我长得挺难看的事儿,可是见到她,又激发起我骨子里,对相貌的自卑。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是没错的,一个女人的自信,根本就源于她的相貌。

大家鼓掌欢迎的时候,我身后的沈天浩鼓的最欢,还吹了口哨。当时我嘴上骂他轻浮,心里更加瞧不起他。原来也是这样以貌取人的一个家伙,不过如此。

后来沈天浩频繁地踢我凳子,买好吃的讨好我,也无非是为了我给他传小条情愿一点。因为阎晶晶就坐在我的前面。

沈天浩跟我一桌之后,规矩了不少。至少上课的时候不敢讲话,传小条也默默无声。有时候看我听得认真,大气都不敢喘。

我也不理他,懒得跟他讲话。其实也没什么好讲。貌似帅哥与丑女之间,并不存在话题。有的时候他题目做不出来,抓过我的作业本就抄。我骂他,白痴,动脑都不肯。

他也恼,讲,并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好么?你又不给我讲,我抄一下又能怎样,你怎么这么小气。第一次看他发脾气,于是趁课间把他不会的题目圈出来,写上答题步骤给他。推过去,让他自己看。

这大大缓和了我们的关系,也树立了我在他心中的威严。很久之后沈天浩还在跟我讲,钱多多,其实我挺怕你的。

有一首歌叫同桌的你

沈天浩初三开学的时候,身高长得很快。声音也变得低沉。我不再笑他是娘娘腔。他也不再每天疯跑着到处叫喊。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妈叫我保护嗓子,不然以后唱歌该不好听了。

我心里偷偷想,又不是奶油小生的苗子,还那么保养自己,丢人。心里灰暗的我,总是瞧不起美好的事物。

初三的时候,大家的审美感已经很强。经常三个一帮,五个一伙的在谈论,哪个男生最帅。哪个女生最漂亮。沈天浩的名字竟然位居榜首。每天课间还有慕名来看他的小女生,站在门口,几个一伙,看见沈天浩出来,就都不好意思的散开。然后又凑到一起说,哎,那个就是沈天浩,帅吧。

本来我是不介意的,顶多在背后想,花痴女生。可是有一天,我上厕所经过她们身边,她们竟然凑在一起,小声议论说,快看,那就是沈天浩的丑八怪同桌,够丑吧。

这说中了我的痛处,回到座位上之后,我就狠狠的发脾气。下课不让沈天浩从桌子里面出来,他一企图说话,我就狠狠地瞪他。他不明所以。

我恨恨地说,我下课就要告诉老师,我要换座位。我可不敢跟你沈大帅哥一座。沈天浩无辜地看着我,拿出好吃的说,钱多多,我又哪里得罪你了。我都已经对你百依百顺了,你还想怎样?

我把书摔在桌子上,我说,我不想怎么样,就是不要跟你一桌了好么!

沈天浩忙安慰我说,钱多多,你不要生气了。我新学了一个歌,唱给你听好么?

那个时候流行Walkman。沈天浩就有一个,所以他总能学会新歌哼哼,只是哼哼,怕影响变声,从来不唱。结果那天,他在桌子底下轻轻的给我唱了一首歌,至今我仍认为,那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一首歌。

“谁遇到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谁把它丢在风里。你从前总是很小心,问我借半块橡皮。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

唱完之后他就愁眉苦脸的讲,钱多多,你脾气这么坏,谁会娶你呢,我真的是为你发愁啊。然后他又讲,钱多多,要是以后你实在嫁不出去的话,我就勉强娶了你吧。电视剧剧本儿都应该是这么写的,最后男主角献身。

白天不懂夜的黑

沈天浩跟阎晶晶好上那会儿,已经初四了。正是学习最紧张的时候。小纸条传了一年多,也该有个结果。

说不清他俩谁先跟谁告白,反正自古以来帅哥总是要配美女,倒也天经地义。为了这事儿,阎晶晶还特意在班级里面发了奶糖。大白兔的,一人一块,把那些暗恋沈天浩的女生气得跟什么一样。

发到我这儿的时候,阎晶晶给我两块。笑眯眯地说,还多亏了你钱多多。我懒得理她,把糖扔到一边儿。大概人与人之间的那种相克是与生俱来的,我觉得我就跟阎晶晶相克。不然我怎么一看她就觉得厌烦呢?

初中正值发育期,我的个子长到1米6却怎么也窜不起来,而阎晶晶已经长到1米7几,走路的时候都高傲地抬着下巴。虽说她个子长得快,可是脸蛋倒是一点也没长歪,反而越来越好看,白里透红。上课的时候连老师都多看她两眼。

她总是笑眯眯的做着她的文艺委员,可是我就觉得她伪善。光有个漂亮脸蛋,没大脑。可沈天浩倒不这么觉得,他就喜欢那种。

沈天浩也发育得飞快,变声了的嗓音更为低沉,不像以前那么聒噪。每节下课的十分钟,也要抱着篮球冲出教室去玩上一会儿。踩着上课铃进来,把球往桌子底下一扔,就喊,同桌,快点给我拿纸巾擦擦汗。

再就是每天写不完作业,早上上学的时候骑着脚踏车,抱着篮球拿着豆浆在我家楼下喊,钱多多,快点下来,到学校借我抄作业。然后我就塌塌的蹦下楼梯,把书包扔进他的车筐里面,坐上自行车后座,捧着豆浆边喝边骂他,你个白痴,就不能自己写作业么。

沈天浩故意把车子骑得摇摇晃晃的,说,钱多多我可告诉你,我脾气是很坏的,你说谁是白痴。于是两个人嘻嘻哈哈笑做一团,沈天浩又回过头来讲,钱多多,你不要笑了,你眼睛那么小,一笑都没掉了。

这样的时光,我还是挺享受的。至少每天不用挤公交车,也不用花钱买早餐。可是他跟阎晶晶好上之后,那个自行车的后座就不再属于我了。沈天浩还没大没小的拍着我的肩膀说,哎哥们,你不要生气啊,为了爱情,为了生活,只能这样了。看着他故作老成的样子,我简直哭笑不得。

不问世事的钱多多

没有了沈天浩接送之后,我每天起得很早,要挤很久的公交车。这样也乐得清闲,可以趁着等车的时间看看英语。

每天早上的公交车,都格外的拥挤。在我挣扎着拿着牛奶面包,背着沉重的书包往前挤的时候,后面有人托了一下我的书包。终于上了车,我谢意的冲他笑,虽然我知道我的笑容一向比较难看。

才看清他的相貌,皮肤很白,并且细腻,体质比较纤弱。用现在的话来讲,大概是透露着阴柔美那样类型的男孩子。他也冲我点头笑了一下,嘴角上扬,遮住一大片阳光。

后来经常能碰到他,跟我穿一样的校服,同一级,在同一个车站等车。也习惯在车站看单词,他看书的速度很快,记忆力也很不一般。

两个人第一次讲话,是等车的时候,他问,你的新概念才看到第二册么。他的声音跟粗嗓门的沈天浩一点都不一样,而是极度温柔。我愣了半天,我说啊,是啊。他说,我都已经看到第四册,你有不会的可以问我。女孩子在阳光下看书很容易近视的,你戴上眼镜的话,就不好看了。

我突然受宠若惊,第一次有人把好看这个词语跟我关联起来。虽然不是夸我。也是第一次有除了沈天浩的男生愿意跟我讲这么多话。我跟沈天浩的气势完全不见了,磕磕巴巴的说,啊,那个,知道了。

他扬起嘴角微笑,不张扬,却很温暖。他说,我是四班的宗泽,知道你是钱多多,每次都学年前几。我拍脑袋恍然,啊,原来你就是那个学年第一的宗泽,每次排大榜的时候都能看到你的名字,但却从来没对上号。

他说,是呢,因为你是不问世事的钱多多么。

你有时会说,我们很不配

我第一次上课时间跟沈天浩讲话,那时候他正忙着抄作业。他早上已经没有时间补作业,只有第一节课的时候猛写。然后拜托我插在众多作业本之中。

我在课桌底下踢他的时候,悄悄跟他说,沈天浩,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沈天浩吓得笔一哆嗦,作业本被戳了个窟窿。他说,不会吧钱多多,你也会动了凡心?谁呀谁呀?

我不再理他,抬头写笔记。他还在桌子底下一个劲儿的踢我,说谁呀谁呀,钱多多,你告诉我。半晌,我回他一句,我才不会告诉你,你个大嘴巴。他不说话,也不写作业,把班级的人数盘算了个遍,说,钱多多,我觉得咱班你能喜欢的人只有我,你可不要喜欢我,我是注定会让你伤心的。

沈天浩说了很多的话,唯有这一句最准,很多年之后,他确实,伤了我的心。

可当时,我只是不屑的回他,就你?那种没大脑的女生才会喜欢你,我可不是。直到下课,沈天浩还在为这个事儿沉迷。作业都没交上,球也不去打。就在座位上烦我,他说,钱多多,你真不够意思,我是你的保护神,你不告诉我,告诉谁。

我想我是刻薄的。我就回了他一句话,我说,你要保护的人,不是我,也不会是我。正说着,阎晶晶来找沈天浩去走廊逛,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很是不屑。

很久之后,宗泽来我们班还书的时候,沈天浩突然大喊一声,我知道了,钱多多你背着我搞了个小白脸。他的情绪很是激动,声音很大。所有同学都回过头看他,我头都没抬,骂他,白痴。

他说钱多多,你不能喜欢那样的人,你俩长得压根就不配。你不能跟小白脸谈恋爱,钱多多,我知道你要失去早恋的机会,可是你也不能自暴自弃对么?

我冷笑的问他,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这句话让沈天浩很生气,他说,喂我是你同桌好么?你说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再理他,依旧我行我素。

为了这事儿,沈天浩一个礼拜没有跟阎晶晶一起回家,天天跟着我和宗泽挤公车。美其名曰保护我。我一边跟宗泽讨论新的中考题型,一边心里骂着沈天浩,真是个傻瓜。

没有不散的宴席

阎晶晶问我,钱多多,你能不能跟老师申请换座位,我想跟沈天浩一桌,正好你个子矮,可以往前调调。这样也省的影响你学习。

理由讲得冠冕堂皇,潜台词无非就是,别跟我的男人走得太近。我不理她,她跑去跟沈天浩撒娇,人家就要跟你一座么,离你近一点有什么不好?

美女撒娇的场景,真的很养眼,沈天浩也无法抗拒,连声答应。彼时,我跟他的同桌也坐了三年,着实久了一点。

沈天浩上课的时候给我传小条,他问,钱多多,你愿意换座位么。我没回传给他,嘴角挤出一句,无聊。他就不再言语。

后来也不知道他跟老师怎样讲,座位终究没换成。大概他们早恋的苗头老师也看了个通透,只不过要毕业睁只眼闭只眼而已。阎晶晶的计划也就此罢休,可是却经常明里暗里的跟我讲,最好离沈天浩远一点。沈天浩喜欢的是她。

中考要来的时候,试卷铺天盖地。沈天浩的成绩还是没有起色,也难怪,一门心思放在恋爱上,一门心思放在篮球上,能有好成绩才怪。他问我,钱多多,你是要上最好的高中的吧?那个宗泽也应该会考上去。你答应我,不要跟他一座啊。

我笑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他说,你就听我的话,不要一座就好了。说那么多干嘛,我就是不喜欢他。表情任性的像一个孩子。

我把参考书扔到他脑袋上,说,快点学习,不然升不了高中。他黯然地说,钱多多,等上了高中,咱俩就不能在一个学校了。我的成绩不行,我爸打算送我去体校。我说,那阎晶晶怎么办?他说,晶晶的成绩也不太好,可能去艺术高中吧。她挺喜欢艺术的。

我笑,那不正好,文体一家。

初中的最后一年,很快,就结束了。

没品味的沈天浩

沈天浩果然去了体校,暑假总是抱着篮球在楼下喊我,钱多多,下来,我带你去锻炼。我从窗台上答他的话,我说,不去,我要在家看书。我不想晒黑。

沈天浩依然在楼下喊,你快点给我下来,滚下来。于是我就跑下去,揍他,没收拾你刚几天,就变得这么粗鲁。他嘿嘿地笑,说,练体育的,不粗鲁点能行么。走,钱多多,我得带你锻炼。以后没我保护你,我不放心。

说完就拉着我的手。虽然沈天浩一直把我当哥们儿,但是这个举动未免太亲密了一点。他一味大男子主义的拉着我,边走边说,你练好身体,以后再有人说你长得丑,你就揍她们。谁欺负你,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帮你去打架。

我哼他,你是黑社会么。天天就知道打架。他也不解释。

说是带我锻炼。到了球场遇到熟人,他就要上去切磋,留我一个人在场边。我心里愤愤地想,一定是阎晶晶怕晒黑不愿意来陪他,才拉我垫背。反正我已经长成这样了。

后来,我就不再肯赴他的约。他再打电话来,我就说,已经跟宗泽约好去省图看书的。叫他不要吵。宗泽坐在我的旁边,喝着冰咖啡,笑着看我打电话。

成绩早已经下来,我们两个的重点,必是没问题的。宗泽说,你看,这不就是缘分嘛!

快开学的时候,他拉我去修剪头发。他仍然看起来有些苍白,虽然性格内向,但是也开始学会了打趣我。说钱多多,你的钱是不是统统存起来,从来都不打理自己的么。你的头发都像个鸟巢了。

他一说我才想起来,我确实不像别的女孩一样会打点自己。阎晶晶擦带颜色的唇彩的时候,我还在用曼秀雷敦无色无味的唇膏,十几块一支,可以用上很久。

宗泽霸道起来,也是不容分说的。硬生生的让理发师剪掉了我的长发。随着头发重量的减轻,人也似乎变得轻快了一些。对着镜子,似乎有些不认得自己。宗泽笑着说,你看,怎样,好看了许多吧,你还是适合这种干练的发型的。

也好,短发挡住了胖胖的脸,刘海儿还可以掩盖一下小眼睛。就当一个全新的开始。回家之后,老妈看到也很满意。第一次对我表示了赞同。

只有沈天浩,看到我的短发像见到鬼一样,大惊小怪的喊,丑死了丑死了。我拿着他给我买的可爱多,扔到他的衣服上,我说沈天浩,你一直都是个没品味的人!

要有一颗坚韧的心

到了全封闭的重点高中,我才明白什么是竞争激烈,小巫见大巫。上课的时候,真的会安静到连针掉地上,都会有人听见。

按成绩分班,宗泽跟我都在一班。分座的时候,鬼使神差的想到沈天浩要死要活的跟我喊,不要跟宗泽一桌,一屁股就坐到了别桌。

宗泽也没说什么,摊开他的书本继续看。他身上,似乎总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只是,他仍旧多照顾我一些。家里送来水果零食的时候,会分出来给我一份。往往把巧克力之类,全都留给我。讲,一个大男生,才不爱吃,你要多吃点,会补脑。

淘到好的练习册的时候,也会给我带一份。男生理科方面,总是会比女生聪明一点。遇到不会的题目问他的时候,他会拍拍我的脑袋,刮刮我的鼻子。有时候我都会想,这样的关系,会不会太暧昧了一点儿。

宗泽的气质,就像英国的绅士。随着时间,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挺拔,俊秀。有轻微的洁癖,食堂吃饭见我刷碗不干净,会代劳。在大礼堂看电影,或者听讲座,他总是在我旁边,走到人多的那一边,为我避开一些碰撞。

这样的待遇,有时候会让我手足无措。议价班的女生,疯狂的给宗泽传小条的时候,我好像又回到了初中沈天浩的拥护者骂我丑八怪的场景。于是我不自主的疏远他。

他察觉之后跟我讲,钱多多。你要做自己,淡定而坚定的做自己。女孩子不一定要有美丽的面孔,却一定要有一颗坚定,坚强,坚韧的心。

这句话,伴随了我很久很久。我把它写在每个本子的第一页。我想,我跟宗泽也许是一类人,至少,他懂我。

你说,我是你的好哥们儿

放月假的时候,沈天浩就站在学校大门口喊我,钱多多,钱多多,我在这儿呢。我跟身边的宗泽告别,走到他跟前。

他揽着一个红发女孩,介绍给我说,多多,这是我女朋友,这是我的哥们钱多多,怎么样,名字有意思吧。女孩捂着嘴巴吃吃地笑。

几个月体校的生活,沈天浩愈发的健壮,他站在学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女生都会侧目。毕竟眉宇间的英俊掩盖不住。他又拉过我,说,走哥们,带你吃好吃的去,好久没见你,还挺不习惯。

身边女孩也说,是呢,常听他提起你,我都会吃醋。我甩他一记白眼,吃饭趁女孩不在的间隙问他,阎晶晶呢?他说,嗨早分了,那会多不懂事儿。这个不是比阎晶晶还漂亮。

我狠狠的嚼着五花肉,骂他,白痴,你还是这样,喜欢胸大无脑,没品。

他还反过来说我,说,钱多多,我还没说你呢。你不好好学习,干嘛早恋。跟那个宗泽,走得那么近干嘛,一个小白脸。

他的话还是很多,吃一顿饭,能唠叨不停。问,有没有人欺负你啊。老师待你好不好啊。在学校里都有什么需要的啊。头发能不能不要再剪了,很丑的啊。

最后他女朋友都看不下去,问他怎么突然这么体贴起来。沈天浩依旧大大咧咧的说,你看,我哥们儿嘛。

是啊,哥们儿。

吃完那顿饭之后,沈天浩送我回家。我很严肃地告诉他,以后少去找我。就他身上那个越来越严重的痞气,还都以为我跟个痞子做朋友呢。

他很委屈的在我身后喊,钱多多,我又怎么着你了?

可惜他还是不懂

我认识沈天浩的第六个年头,他已经换了不下十个女朋友。虽说一个赛一个漂亮,我却始终没见他认真地对待哪一个。

这是让我最看不惯的。他依旧大大咧咧的样儿,不学无术,看得我牙直痒痒。每看到他一次,就能跟宗泽抱怨一个礼拜。讲沈天浩变得如何的不讲理。

每次讲上很久,终于有一天宗泽问我说,钱多多,你是一直喜欢着沈天浩的是吧。

我从鼻子里哼出来,我说,喜欢他,怎么可能?宗泽坐在操场的草坪上,拍着我的脑袋说,钱多多,你是个聪明的家伙,你怎么认不清你自己呢?

如果不是喜欢他,初中的时候你干嘛每个礼拜都跑去给他补课,希望他上一个好一点的高中。如果不是喜欢他,你干嘛顾及他的感受,不调换座位。如果不是喜欢他,你怎么会宁可冬天坐上他的单车晃悠很久,也不喊冷呢。如果不是喜欢他,你怎么会挑出他这么多的缺点,还继续跟他做朋友。如果不是喜欢他,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你,怎么会容忍他那么久。

钱多多,你是个理智的姑娘。只有你的情感,会让你变得不理智。而沈天浩,大概就是你的盲点。你一直的冷静,在他那里全都无效。所以你会跟他开心的笑,跟他大吵大闹,跟他斤斤计较。是吧,钱多多,你喜欢他,没错的吧。

我抱着膝盖,坐在宗泽身边。我说,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么?可是为什么,那个傻瓜都不知道呢?

宗泽笑,眯着眼睛。他说,钱多多,其实我一直在想,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虽然你比较特别,但是,也不见得不会喜欢我。后来我想,一定是心里已经住下了一个人吧。所以,才会气势汹汹的格外坚定。

可是钱多多,喜欢上那样的一个人,会是多么累啊。我只能,祝你好运了。宗泽说着说着,眼神就落寞了起来。

钱多多不要离我太远

沈天浩虽然花心的换了很多女朋友,可是却执著地坚持每个月放月假带我去吃好吃的,还有给我引荐他频繁更换的女朋友。

学习越来越紧张,我也就不愿意见他。他就买大堆的补品塞进学校来,连脑白金都有。依旧大大咧咧的说,哥们,好好学习啊,考个好大学么。

我依旧冷眼骂他无聊,白痴,他也不反驳,依旧嬉笑着。他说,哥们,我这是对你好,你问问别人,对别人,我可冷酷得很呢。

这点我是信的,就去过他们体校一次,看他同学看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他是有地位的。显然他们都很奇怪,为什么高大帅气的沈天浩会跟我做朋友,并且把我介绍给他的每个朋友,充满着自豪。他们私底下问过

我,究竟跟沈老大是怎么回事儿。

还好这些年过来,我已经厚脸皮。不再介意别人对我相貌的评价,我是没有身高,没有长相,但是就如宗泽所说,我有一颗坚韧的心。连自己都不再在意的事儿,别人再怎么说,也无关痛痒。

快要高考的时候,沈天浩改变了意见,他说,钱多多,你不要考的离我太远,没我保护你,你怎么行呢?

我嘲笑他,你怎么保护我了。他又说不出来,语塞在那里,样子很是可爱,个头大的像个骆驼,其实还跟小孩一样。

模拟报表了很多次,我跟宗泽填的一样。似乎已经习惯了有他在身边,像父亲兄长一样,给我指点。

快考试前,宗泽终于忍不住问我,怎么办,到底决定是不是要跟他在一个城市?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说,七年了。我已经累了。

七年。沈天浩,我守了七年,虽然,你并不知道。

钱多多我好像喜欢你

沈天浩因为体育特长保送到北京,而我跟宗泽预计要填上海。上海的名校多一点,发展的空间也会比较大。

那个灰色的六月很快过去。成绩下来,我跟宗泽的成绩依旧是平稳,就算不再一个学校,一个城市肯定是稳妥。这样,在陌生的地方,有个照应。

填表的时候,我跟宗泽商量,我说要不,咱们也去北京吧,毕竟是首都。宗泽只是笑,并不取笑我。说,也好,不过要报名校。

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妈妈很高兴,说这个女儿,虽然不好看,但是还算聪明,没有白养。宗泽也很高兴,因为我们继续同专业,同学校。

本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直到沈天浩兴冲冲地拿着通知书到我家来报喜。他说你看多多,我申请了上海的学校,成功了。来给你一个惊喜。正在我家吃西瓜的宗泽跟我,都愣了。

我默默的推开沈天浩把着我的手臂,取出我的录取通知书。上面上鲜红的大字写着,北京。

有些人,注定这辈子,只能遥望,不能相守。

沈天浩拉我就走,走得很急,我跟不上他的步伐。他很生气,他说钱多多,你怎么搞的,你不是要坚定的去上海么。你改了志愿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我为了跟你在一个地方,费劲了多少周折么。你说你这个女人,傻死了,笨死了,你能有一刻不让我操心么。你怎么比我女朋友还麻烦。

他的话让我冷静下来,我说是,我不是你女朋友。你也不要对我指指点点。又不是谁没了谁上不成学,活不下去。我甩开他的手要走。

他松手。在原地轻轻的讲了一句话,他说,钱多多,我发现,我好像喜欢你。

这句话,五雷轰顶一样将我砸晕。

他说,钱多多,其实我想了很久了。能有好几年吧。我谈了很多女朋友,还是觉得跟你在一起最舒服。我喜欢长得好看的小姑娘,可是她们走不进我的心。后来我的一个女朋友告诉我,我大概爱的是你这个丑家伙。其实我自己不相信的,我觉得咱俩是哥们儿。我也不敢跟你说,你看不上我的。

可是钱多多,我真的想跟你在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就好。

爱情让人怯懦

我成为沈天浩女朋友的时候,我们已经要各奔东西。虽然我依旧骂他笨蛋,白痴,却多了一份甜蜜。

沈天浩送我跟宗泽上火车的时候,还威胁了一下宗泽,让他照顾好他的女朋友。这一下天南地北,分离得可真够远。宗泽笑,也不讲话。

在火车上取笑我,原来钱多多也有害羞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你很木讷呢。

大学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对我还好,对沈天浩就不一样。体育系的男生在大学受欢迎是必然的。他也不例外,尤其是他身上的那种痞气。大学不比初中高中,女孩要更疯狂一些。

我在图书馆看他写的信的时候,眉头就开了皱,皱了开。在我身边看托福英语的宗泽又偷偷笑。他最近看中了一个女孩子,蛮文静的样子,两个人已经发展到每天发短信的地步。

爱情中,如果少了信任。就会慢慢地变得淡薄。不管是几年累积起来的感情,一旦缺乏了信任。就会渐渐变得陌生。我跟沈天浩也不例外。

他叫我过去。要带我去看每一条街道。路程遥远,我没有勇气奔赴,我也不想面对他身边女孩对我的眼神。可能在一起之后,反而却变得怯懦。

我新交了很多大学的朋友,加入社团,让自己忙碌起来,会不那么胡思乱想。沈天浩每天都打电话过来,他讲,钱多多,我好想你啊,没你凶,我就浑身不舒服。我回他,这样一副轻浮的样子,这种话不知道跟多少人讲过了,少跟我讲。他恼,我真的第一次讲,你要相信我。

信他才怪。在我面前谈了那么多次恋爱,让我怎么相信。要等到很久很久之后,我才明白。人的真爱,一生只能有一次,我的留给了沈天浩,他的,也留给了我,只不过,当时我没有感觉到而已。

我们,好久不见

只有假期能聚到一起的我们,也因为沈天浩的全国各地比赛,而减少了许多相聚的日子。他为我做了许多浪漫的事儿。让我体会到了女孩应该有的骄傲的感觉,像公主一样被捧在手心里。我想那个时候,我真的是幸福的。

宗泽的托福成绩下来,明年就可以出国。他讲,钱多多,看你收获了你的幸福,我也就不在守护你。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究竟哪里输给了沈天浩呢?

是的,宗泽,我不是不明白。你守护我,就跟我守护沈天浩一样。只不过,他始终比你早了一步。他是第一个给我温暖的男孩子。全班男生只有他乐意跟我讲话,只有他乐意跟我坐一桌,只有他,乐意用他的方式保护我。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已经死心塌地了。纵使他牵的是别人的手,爱的是别的人,我也会是这样。大概,不漂亮的女孩儿,都是固执的,我也不例外。宗泽终于了然。他说,这样,他就释然了。并不是他做得不够,而是,时间不对。

习惯了分离的我跟沈天浩,已经学会了忙碌各自的。直到我们分手,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没做。但是,却已经来不及。

当我终于勇于奔赴的时候,却已经不在一起了。我塞着耳塞,里面循环的都是那首陈奕迅的,好久不见。

他唱,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想象着没我的日子,你是怎样的孤独。拿着你,给的照片,熟悉的那一条街。只是没了你的画面,我们会不到那天。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回首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不再说从前,只是寒暄,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

当我走着他走过的路,听着这首歌,我就控制不住的泪流满面。

我是应该相信,沈天浩是爱我的。从认识他,到他离开,10年的时间。

我们都再也回不去

我想着他一个人,到了陌生的城市,走着每一条路,熟悉着每一个景色,希望跟我一起看的电影,吃的小吃,都被我的自私所打破。

就算别人说我难看,配不上他,又能怎么样呢,钱多多,你不是都已经习惯了么。你知不知道,他在这样的一个城市里,也会很寂寞。我不停的再问自己。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我一直自私地想,我们会很快就毕业,我不用去面对那么多的琐事,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还有很多路去走。

我以为,我们十年累积起来的亲情,友情,爱情,都会抗得过距离与岁月的磨难。很久很久之后,听到陈奕迅唱起那首《十年》我才明白。十年,也不过如此。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他,他不属于我。十年之后,我们还是一样,陪在陌生人左右。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是的,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聚少离多,异地恋的我们,终于以分手告终。他讲,多多,我觉得,我们还是比较适合做哥们儿。你给了我十年的温暖,可是十年之后的你,却与我渐行渐远,让我觉得,我始终是一个人。也许,你不再是以前的钱多多,而我,也不再是以前的沈天浩。

是的,我们都长大了,变成了彼此陌生的样子。我始终也无法再忽略,我们每次相见他的变化,更壮实了,眼神更坚毅了,穿衣服的风格又变换。靠电话长途漫游来维持的感情,最终也持续不了多久的吧。他需要的时候,我始终都不能陪伴在他的身边。

从开始到结束,我一直没有跟沈天浩讲过,我是爱他的。自卑如我,我始终都开不了口。而他一直以为,他是配不上我的。他一直不知道,我已经爱了他那么多年,那么多年。当我终于敢正视我的爱,他却已经离开了。

我终于来到他所在的城市,经历他所经历的一切,企图找到有他的痕迹,可是,已经晚了。

我想起那个叫我哥们儿,说要保护我的男孩子,那个在寒冷冬天,用大衣包着我的男孩子。那个说,钱多多,你怎么这么丑的男孩子。那个不管不顾,牵着我的手的男孩子。

沈天浩,我多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的改变。不去说从前,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爱你。我只是想跟你说,我想你。

我只是想把我没有机会表达的,不敢表达的感情,通通表露给你,可是,你却没给我机会。宗泽说的对,我们都抗拒不过宿命。

宗泽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他安安心心地去了美国,那个女孩子已经成为了他的女朋友。俩个人才真的算是郎才女貌,都充满了书生气。临走之前,他们还请我吃了大餐。宗泽也开始叫我哥们,他打趣的跟女朋友讲,就是这个丑小鸭,折磨了我10年,如今我终于可以摆脱。

故事也已经到了最后

生命中的人来来往往,走了一些,来了一些,看似毫无关联,其实都是息息相关的。在我生命中,陪伴了我那么久的两个男孩,如今他们也已经长成茁壮的少年。不管他们曾经是多么的顽皮,多么的孩子气。如今,他们也依稀成为男人的模样。

只不过,他们肩负的,是另一些女孩,给予他们的责任。这些,都已经与我无关。

我再未见过沈天浩,就算回到老家也没有。宗泽的消息,也是断断续续。与女朋友生活安顿,有了家的模样。

我被保送研究生。老妈依旧是考上大学讲的那句老话,女儿不中看,就是头脑比较聪明。但也开始跟我讲,女孩子要多注意打扮,不要最后嫁不出去。

有时放假回家的时候,我也会走过初中,高中的校门前。深深的怀念。我想,要多久以后,我也会带着我的他。跟他讲,曾经这里有个调皮蛋,叫沈天浩。这里还有个模范生,叫宗泽。这两个男人一个教会我爱。另一个,教会我成长。虽然,我只是至今还没有变成天鹅的丑小鸭。

有的时候,我多么希望时间会倒流,他们的影子出现在街角。我多想像以前一样,笑着看他们。上去给他们一拳,说,嗨,好久不见。

我们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威言威语:

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正跟姐妹聊天。我说,你还记得以前给你传小纸条的小男孩儿们么。她说,记得呀,那会初中高中,纸条满天飞的。是的,那段日子,其实挺纯情的,让人怀念。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是个挺丑的姑娘,我暗恋过一个男孩子。很帅,会唱歌,多才多艺的。但是他跟我说过一句话,会让我记一辈子,他讲,你是个除了身高没有别的出众的姑娘。直到现在我长大了,我还记得这句话,曾经让我深深的自卑过。可是不一定非要好看的女孩子,才会受人喜欢。只要你有一颗坚定、坚强、坚韧的心。我相信,你也会等来属于你的白马王子,虽然时间会久一点。但是却会更加稳固。顺便强烈推荐陈奕迅的这首《好久不见》。听得深深的感触。多希望有这么一个人,在街角碰见,很爱很爱过,不再提从前,而是洒脱的,寒暄。接着,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