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查理·汉格森　著　梁超群　黄丹凤　译

时间：第二天下午3点。

地点：宿舍餐厅餐具柜下方一小块漆黑狭窄的方寸之地。

午饭以后，詹姆斯·邦德便藏身于此，搞得一身灰尘，闻够了地板蜡发出的异味。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如果一切进展顺利的话，其余的敢死队成员应当已经各就各位了。

敢死队所有队员与他臭味相投，渴望刺激与挑战。近来，敢死队队员们都很安分。这都要归咎于潮湿阴冷的天气。在这种条件下，这帮小子即使聚在一起，也就是围着火炉取暖，耍耍嘴皮而已。

但今天是个例外。

此刻，詹姆斯的朋友安德鲁·卡尔顿正在屋顶上。午饭前，他按詹姆斯所指点的秘密线路，沿着浴室地板下方的狭窄通道一路爬行，来到一间废弃的储藏室，再由储藏室的天窗成功到达了楼顶。每天晚上，在这幢宿舍楼的大门按时关闭以后，如果詹姆斯还想出去干点什么，他都是利用这条秘密路线溜之大吉的。尽管卡尔顿是个狂热的敢死队队员，但他头脑冷静，有着很强的自制力，是个不会坏事的家伙。

卡尔顿一动不动地紧贴屋顶的斜面，下方便是考德鲁斯的办公室。他能清楚地看到舍监大人正坐在桌边读信。从这个角度望下去，考德鲁斯头顶上铜钱般大小的秃斑圆得近乎完美，像圆规画出来的一样。

10分钟前，帕里珀尔按计划向考德鲁斯询问是否有费尔伯恩先生的新消息，随后讨论了信上的部分内容。果然，帕里珀尔一离开，考德鲁斯便打开一个木制地球仪，从中取出一把钥匙，然后用它开启了办公桌的一个抽屉，取出了信。

卡尔顿将整个过程尽收眼底。他百分之百确定这便是此次行动的目标——费尔伯恩的信。

他听到了一声口哨声，这表示皮雷和柯登·拉蒂默已经在下方就位。按事先的约定，他将一颗小鹅卵石扔过了屋脊。那小石头沿着屋顶的另一面“叮叮当当”地一路滚落下去，掉进了排水沟。

一切准备就绪！

皮雷和拉蒂默听到了石头的滚动声。他们前后张望了一番，确定四下无人后，皮雷小心翼翼地取下帽子，头上竟然稳稳当当地顶着半块砖。

“瞧我的，”他取下那半块砖掂量了几下，随后使出浑身力气砸向底楼的窗玻璃。

“哐啷”一声巨响，玻璃粉身碎骨。两人扯着嗓子开始高声叫嚷，一唱一和地演起戏来。

“他跑了！”

“你看到他了吗？”

“他往那头跑了！”

“抓住他！快抓住他！”

楼里一阵骚动，男生们都涌到窗户前一探究竟。

宿管老太立刻出现在“犯罪现场”。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气急败坏地问道。皮雷和拉蒂默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始对她狂轰滥炸起来。

“是个小伙子干的。”

“我们全看见了。”

“样子是本地人。”

“就是本镇的。”

“他跑过来用一块砖砸了窗玻璃。”

“一副流氓样。”

老太太急急忙忙冲回了宿舍，一路咕咕哝哝，牢骚不断。

她来到考德鲁斯的办公室，将情况作了汇报。趴在屋顶上的卡尔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考德鲁斯立即站了起来，匆匆忙忙地把信放回抽屉，锁上后依旧将钥匙藏进了地球仪。一切恢复原状。

他一离开办公室，卡尔顿便急忙扔下第二颗鹅卵石，并在随身携带的一张纸上狂写起来。

藏身于餐具柜下方的詹姆斯听到了脚步声。不一会儿，他便看到考德鲁斯两只脚踩着木地板一路走了过去，老太的两只脚紧随其后。确定两人已经走远之后，他立刻钻了出来，迅速朝通往考德鲁斯私人领地的那扇门飞奔过去。

因为有过数次被传唤到考德鲁斯办公室的经历，詹姆斯对这里的地形早已了如指掌。沿着铺设地毯的楼梯不停地拾级而上，他一口气奔上顶楼，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詹姆斯抬头看着屋顶，卡尔顿正把那张纸紧紧地贴在玻璃上。

纸上有一行粗炭笔写的大字：

钥匙在地球仪内——信在桌子里——右上角的抽屉里

詹姆斯不费吹灰之力便打开抽屉，拿到了信。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最新款M3型莱卡相机。相机的主人是伊顿摄影俱乐部的成员柯登·拉蒂默。这部相机是他的心肝宝贝，詹姆斯费尽口舌才借到了手。

詹姆斯把手肘搁在椅背上，双手尽可能端稳相机，将镜头对准了信。早上，拉蒂默对他进行了摄影技能突击培训，演示了各个按键的功能。幸运的是，他学什么东西都非常快，而且在机械方面很有天赋。

莱卡相机的快门速度可以设置得很慢，有利于在阴暗的室内光线条件下拍摄照片。詹姆斯一口气拍了五张曝光时间略有差异的照片。

他快速把信翻了过来，对准背面也拍了五张照片。

任务顺利完成。

詹姆斯将信放回抽屉，把钥匙塞进地球仪，一切再度恢复了原样。

他向屋顶上的勇士竖起了大拇指。卡尔顿随即匆匆撤离现场。

詹姆斯快速走出房间，将门关上。整个过程不到2分钟。

他一步三级地冲下楼梯，迅速回到餐厅，在门口探出头去。

帕里珀尔正忐忑不安地在那儿等着他。一见詹姆斯，帕里珀尔就冲他点了一下头，示意没有危险。詹姆斯穿过走廊，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相机转移给帕里珀尔。

帕里珀尔竭力装出一副放松的神情，慢步走了出去。考德鲁斯和宿管老太还在那里。住在这幢楼里的大部分高三学生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皮雷和拉蒂默一看到帕里珀尔走了出来，就知道詹姆斯已经安全撤离，这就意味着他们终于可以给考德鲁斯“放行”了。两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为了拖住考德鲁斯，两人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皮雷的谎话编得越来越离谱了，他甚至指控那个神秘的本镇流氓对自己拳脚相加，还大呼小叫地撩起衬衫和背心，向考德鲁斯展示着腰部的“伤痕”——那是他昨天在野地足球比赛中所获得的战利品。

人潮终于开始散去，考德鲁斯吩咐一个低年级生去找维修工来修窗子，随后回到楼内。

整个行动完美谢幕。帕里珀尔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在裤腿上来回擦拭着因紧张而不断冒出的手汗。刚刚过去的30分钟里，帕里珀尔在煎熬中度过了每一分钟。他天生就不适合惊险刺激的生活。破解字谜是一回事，但非法入侵、撒谎和蓄意破坏完全是另一回事。以后，这类越轨行为还是留给詹姆斯和他那群天不怕地不怕的朋友为好，自己千万不能沾边。

当天晚上6点不到，拉蒂默便拿来了两张冲印质量堪称上乘的照片，一张是信的正面，另一张是反面。照片上费尔伯恩的字迹非常清晰。

詹姆斯和同伴一起将信的内容一词一句地抄写在一张大卡片上，完毕后，他把两张照片藏在了松动的壁脚板内。

宿舍的墙上悬挂着一幅世界地图，他们把卡片粘贴在地图的背面。这样一来，他们便可以一起研究信中所隐藏的线索。每次讨论结束只需将地图翻回正面即可，没有人能看见地图背面的秘密。

“我们应该从何处入手呢？”詹姆斯盯着卡片问道。

“我们已经知道信中藏了七条线索，”帕里珀尔拿起铅笔走到墙边，“并且解开了其中一条线索。”

他小心翼翼地在卡片上圈出纵横字谜社团成员的名字，并在两个虚构的名字——史蒂文斯与奥立弗下方划了一根线。

詹姆斯大声地读着信。

“艾里克斯·费尔伯恩，伦敦，1934年12月7日。亲爱的帕里珀尔，并非在每个星期四，我都能有幸碰上七个热爱纵横字谜的男孩。不要沮丧！即使我离开了，伟大的纵横字谜社团也必将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解开谜底……

“我想米洛特老师肯定已经把情况跟你们说清楚了，我不得不告别伊顿，事实上，我即将离开英国。行程定于下期字谜交稿日之前，下一期刊登的字谜还将由我编写。我的最后一道字谜。”

“下一段中的线索我们已经找到了，”詹姆斯直接跳了过去，继续读道，“这里留有我许多美好的回忆。作为一名昔日的伊顿学生，我永远不会忘记曾在同都佛队（Duffers）的野地足球比赛中奋力拼搏、锁定胜局，也曾在6月4日的典礼上指挥着卡利斯特（Callisto）号徜徉于浩浩荡荡的游行船队之间。

“没错，这个地方有太多记忆值得珍藏。除了纵横字谜社团的小伙子们，最令我不舍的便是拉丁文课。诸如尼禄和克娄巴特拉之恋一类的古罗马历史掌故让我醉心不已。你应当找机会拜访一下波塔·阿尔塔（Porta Alta）的大型墓地，亲眼瞻仰那尊注视着克娄巴特拉方尖碑的尼禄雕像。

“伊顿的优秀传统使它成为一片独一无二的乐土，我非常怀念为墙球比赛呐喊助威的美好时光。每当读到大卫·贝尔福的诗篇《墙球比赛》，我便仿佛重新回到了赛场边，往事历历在目……”

“诗就不用读了，”汤米说道，“直接读最后一部分。”

“最后，我想说的是，无论何时你都不要放弃纵横字谜。我知道并非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钟情于这门艺术，比如你的朋友，那个长跑健将，必须接受现实，开始成熟起来。你的艾里克斯·费尔伯恩。”

汤米说道：“要是把这封信分成七个部分。第一部分提到了纵横字谜社团以及他的离开；接下去隐藏在错误名字中的线索你们已经找到了；第三部分提到了野地足球比赛和船队……就这三个部分么？”

“还有关于尼禄和克娄巴特拉的那段怪论，”詹姆斯补充道，“尼禄和克娄巴特拉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恋爱史，是吗？”

“是的，”帕里珀尔回答道，“和克娄巴特拉有瓜葛的是马克·安东尼与尤利乌斯·恺撒。尼禄和他们根本不是同一时代的人物，要晚得多。”

“接下去就是那首关于墙球比赛的蹩脚诗，”詹姆斯说道，“那里应该藏着第五条线索。最后一部分提到了我不喜欢字谜。”

“但总共只有六条线索，”汤米疑惑地问道，“我们究竟遗漏了什么呢？”

“日期！”帕里珀尔激动地叫道，并将信上方的错误日期圈了出来。

“但这串数字究竟想说明什么问题呢？1934年12月7日。”詹姆斯不解地问道。

“有可能是个数字密码，”帕里珀尔解释道，“费尔伯恩先生是一个天才数学家，对数字有着超乎寻常的热爱。7－12－1934，这几个数字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特殊含义，我看不出数字之间存在什么联系。”

“可能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复杂，也许这些数字只是对应着信上的特定单词，”詹姆斯走到卡片旁边，“从信的第一个单词开始，日期不算。数字分别是7-1-2-1-9-3-4。先找到第七个单词，然后是它后面的第一个单词，接着再数2、再数1……”

詹姆斯边数边划出了相应的单词。

“My dear Pritpal, Its not every Tuesday one comes across seven boys with a love of crosswords. Dont feel down! The mighty Crossword Society will easily solve puzzles by themselves, now that I am gone.”

“亲爱的帕里珀尔，并非在每个星期四，我都能有幸碰上七个热爱纵横字谜的男孩。不要沮丧！即使我离开了，伟大的纵横字谜社团也必将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解开谜底……”

“星期四（Tuesday），第一行（one across），第七列（seven down），字谜（crossword），解开（solve），”汤米说道，“这句话说得不清不楚。”

“这是字谜的提示，”帕里珀尔惊叫起来，“费尔伯恩让我们去解开星期四字谜中的两条提示：第一行和第七列。”

“今天就是星期四，”詹姆斯依旧摸不着头脑，“可是字谜在哪里啊？”

“在《泰晤士》报上，”帕里珀尔拍了拍脑袋，“《泰晤士》报每周四都登载费尔伯恩编写的字谜。”

“你有今天的报纸吗？”詹姆斯急切地问道。

“当然有，”帕里珀尔边说边冲了出去，“但今天从早上折腾到现在，我还没顾得上看报纸呢。”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