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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得到了水晶鞋

2007-10-09安妮玫瑰

城色city 2007年9期
关键词:女警小安魔鬼

安妮玫瑰

有人蹲下,脸离我很近,说,你是不是小安?

我想了想,记起小安是我在酒吧唱歌的名字。

那人说,你两天没去唱歌了,酒吧里风传你死了,我还以为是真的。

我问,你是谁?他说,我是酒吧外面看车的。

以前,我从没有注意过这样一个人,也许是他太不起眼了。现在,我认真地端详他,原来老男人的眼睛那么浑浊,面孔那么苍老,像树根。我又有些战栗,他是不是魔鬼派来的,他为什么说酒吧风传我死了?

我想给小招打电话,想起手机忘在石岩家里,摸摸口袋,没有一分钱。

那人递给我十块钱说,看来你果然遇到灾难了,你的脸色发青、印堂发暗,好像撞了邪。

我谢过他,嘱咐他不要告诉别人见过我,找公话给小招打电话。

小招的手机关机,我猜他还在睡觉,又给吉他手老墨打,也关机,我又拨鼓手小砸的电话,一样关机。三个一样的关机提示音,给我关上了一扇门。

站在紧闭的大门前,我鬼使神差地播了自己的电话。电话是通的,还有人接听,是个女人问,你好,你找小安吗?

我说,是的,她在吗?

那个女人说,抱歉,小安死了,以后别打这个电话了。

我说,我就是小安,我还活着。

那个女人说,别开玩笑了,小安前天夜里自杀了,追悼会明天上午在王炉火化厂4号厅举行。

挂了电话,我在阳光里望着自己的黑影子,猜不出我是死了还是活着。然后,我走向十字路口,问那个穿着制服的美丽女警,我明明活着,有人说我死了,我该怎么办?

女警看了看我,没理我,继续随着信号灯转身,叼着哨子,嘟嘟地吹着,手势标准地指挥交通。

我只好坐在她身边,因为阳光下有警察的十字路口中间,有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安全的地方。

我一直坐到那个女警换岗,一直坐到下一个女警下班。她们仿佛当我是空气,根本不看我一眼,骑上摩托车就走,我只好灰溜溜地去买面包和矿泉水,在天色黑下来之前,再给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

我去了火车站,在站前广场上溜达了刚一会儿,我没找警察,警察却把我带进了派出所。我跟几个女人一起关在一个房间,她们唧唧喳喳小声说话,说交五千块钱可以出去,出去再多睡几个男人,要再赚回一万块钱。

有个小警察把我叫出去,在一个房间里审问我,我看出来他似乎是吃饱了闲得没事干,拿我开心,便顺嘴给他讲了我这两天的经历。

小警察听得意犹未尽,托着腮说,明天上午我骑摩托车带你去火化厂,如果那里真的有你的追悼会,我就相信你,如果没有,我就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

我回到小房间里,那几个女人问我,警察让我交多少钱?我说,我是死人,死人不交钱。

有个女人举手给我一嘴巴,骂我神经病,我立刻扑上去,和她撕扯到了地上。

几个警察进来,把我们分别铐在桌子腿上和沙发扶手上,我感觉很安全,很快倚着沙发扶手睡了。

醒醒睡睡,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一个女人挽着玫瑰色的披肩,拿着一把刀割我的脸,在刀光里,我大叫一声睁开眼,却发现是一缕阳光随着窗帘在晃动,时而洒在我的脸上,时而投下一片影子。

大概是我的叫声引来了小警察,走在他前面的,还有一个老警察,他们看着我,出奇地严肃。

老警察说,刚才我们打电话去火化厂查了,今天上午,有十几个电话问四号厅小安追悼会的时间,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必须配合我们调查。

听到这话,我终于可以确定自己是个活人了,我说,你必须先让我喝水和吃饭。

摘了手铐,又在派出所里待了一整天,吃饱了喝足了,抽了老警察的烟,还跟小警察打了一中午的拖拉机。可是晚上在梦里,我又梦见了有人追杀我,然后我在失眠的黑夜里想,我遇见的危险,可能一时半会儿过不去。

太阳再升起来的时候,小警察告诉我,通过我的手机话单,他们把我说的三个人都找到了。

太阳再落下去的时候,小警察又告诉我,这件事情没有证据证明对我造成什么伤害,所以,他们三个人都放了。

我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没有证据证明我受了伤害。

小警察问我是否知道他们三个的关系,我说不太清楚。

小警察说,他们三个是一起来的,那个女人是全良的未婚妻,叫马莎。那个男人不叫石岩,叫孙森,是马莎同母异父的弟弟。全良看上去跟马莎很恩爱,孙森却对全良一直保持着距离。

老警察进来对我说,我可以走了,不然,在派出所里待久了,他们要承担法律责任。

我只好离开这个安全的地方,顶着暮色,站在派出所门口,不知该去什么地方。

有两个人向我走来,我吓得倒退几步,可他们还是一前一后逼住了我。

面前的是全良,背后的是石岩,不,是孙森。

全良说,你竟然到派出所告我!

孙森说,别理他,跟我走!

我想挣脱他们,往派出所跑,全良一把揪住我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婊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孙森上前一步,推了全良一把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老婆怎么死的,是你把我姐姐变成了魔鬼!你们早晚下地狱!

全良愣了一下,转身一边拨电话,一边狠狠地盯着孙森。

孙森轻轻把我抱在怀里,拍着我的后背说,我已经把水晶鞋从魔鬼那里拿回来了,我的灰姑娘,跟我回家吧。

我在孙森怀里,像被施了魔咒,乖乖地随他回家,回他的家。

当我梦游一样地坐在孙森的沙发上的时候,我看见卧室里走出一个黑衣女人。我忍不住哆嗦起来,闭上眼睛,祈祷苍天给我一条生路。

她靠近我,贴着我的耳边低语道:跟我抢男人的女人,下场只有一条路……

我打了个冷战,绝望地望着孙森说,你是骗子!是你把我送给了魔鬼!

那个叫马莎的女人递给我一瓶橙汁,让我喝下去。

那个叫孙森的男人跪在地上,流着眼泪说,姐姐,求求你,放过她吧!

我坐在沙发上,不会说话,也不会思想,经历着一场白日梦。在梦里,有些话像黑暗里的字幕,一个个打印出来——爱,可以拯救,更可以毁灭。

马莎说,跟我抢男人的女人,死是唯一的路。

然后,她掐着我的脖子,把橙汁往我的嘴里灌。

我似乎忘记了挣扎,机械地吞咽着甜甜的橙汁,我知道我注定要死,反正那边有爸爸妈妈等我,总比这样恐惧地活着要好得多。

然后,在孙森的怀抱里,我逐渐昏昏欲睡。

他的眼泪滴在我的脸颊上,温暖而滋润。这是男人的眼泪第一次滴在我的脸上,像露珠挂在花瓣上。我抽动嘴角,给孙森一个微笑,我想告诉他,我还想要阳光,要蝴蝶,要泥土,还想去很南很南的南方。

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我飘在空中,看着自己在孙森的怀里睡得像公主,看着马莎扔给孙森一张卡说,带她走!去天涯海角,去不让我看见的地方。

孙森依旧抱着我流泪,好像抱着睡美人的王子。

然后,天慢慢黑了,屋子里只剩下抱着我的孙森。我在空中飘着,看着孙森把我抱到床上,给我换上一件满是玫瑰花朵的睡衣,慢慢给我讲故事。

那是一个小男孩和大女孩的故事。故事里的小男孩从懂事起,他的眼睛里就有一个像玫瑰花一样的大女孩,小男孩认为那是安徒生送他的公主,他捧着童话书说长大要跟她结婚,可是大女孩却说,亲人之间是不能结婚的。

小男孩便迷糊了,但是他心甘情愿地让大女孩主宰他的生活,并发誓要永远保护他的玫瑰花。

有一天,大女孩在小男孩面前哭得几乎自杀,因为她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结了婚,因为那个女人给了那个男人金表、房子和汽车。

小男孩拎着刀子去杀那男人,那男人跪在小男孩面前说,两年内,他一定会让他妻子死,得了财产后,保证娶玫瑰花一样的大女人。

男人的妻子果然死了,除了那些遗产,保险公司还给了男人一大批保险赔偿金。

可是一个唱歌的小女人却意外地闯进男人的生活,于是,被淘汰出局的大女孩又在小男孩面前哭着要自杀。小男孩这回直接去找了唱歌的小女人。

没想到,那个唱歌的小女人竟然也是一朵玫瑰,和大女孩一样美丽的玫瑰。在揉碎那朵玫瑰之前,小男孩犹豫了,因为他发现,天使和魔鬼是同生体,转换的时候,只需要侧一下身。

讲完故事,孙森轻抚着我的头发,眼睛里散发着天使一样的光芒。可惜,我却感觉不到他的触摸,因为我飘在天花板上,我不爱的男人触摸到的,仅是我的肉体……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歌声,听见副歌部分在反复唱——辛迪瑞拉的眼泪……

谁是辛迪瑞拉?她为什么流眼泪?

这歌声唤出了我的眼泪,于是,我很奇怪,明明我死了,为什么我能感知眼泪的温度?

而后,我睁眼,看见路边飞驰而过的,是满地黄灿灿的油菜花,我闻见扑鼻而来的,却是玫瑰花的芬芳。

抬手掠去遮眼的发丝,低首间四顾,我发现自己身扎安全带,坐在一辆满载着玫瑰花的轿车里。

开车的是孙森,坐车的仅有我。他说,宝贝,你终于醒了。

我望着迎面扑来的高速公路问,带我去哪里?

孙森伸手替我抹去泪说,去天涯海角。

我在记忆里搜索,却搜到一片空白,只好问他,天涯海角在南方吗?

他说,天涯海角在爱人身旁。(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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