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基永

《收藏·拍卖》2005年第十二期有成洪燕先生《梁佩兰的行书艺术》(以下称《成文》)一篇，资料详赡，图文并茂，令人对梁氏书法有所纵览。笔者与药亭先生为同里，又素仰这位宗先生的诗学，所以近年颇留心搜集其资料，在此将鉴定梁氏书法管见作一芹献。

梁佩兰书法的旧仿

首先要指出一点的是，广东先贤的书法，在往日(指民国前)有人伪造的并不多，因为广东书法家有大影响的只有少数，而梁佩兰书法正是有旧仿的一个。最先引发笔者这个问题的，是广东省博物馆和广州艺博院(原广州美术馆)的一对双胞藏品。艺博院的一件，知名度很高，发表于《艺苑掇英》第二十六期，文曰：“好十以神仙生左角，真同老衲结庞眉。年年五月蝉呜稻，把酒冰盘荐荔枝。七截句，梁佩兰。”(图1)按此诗《六莹堂集》不收，吕永光补辑入其集内，由书风观之，实晚年之作。省博一件(图2)，见于《成文》，两者对比，可以看出，艺博本要来得自然、流利。第一行“好似神”三字，省博本绵弱而呆板第二行“年”字拖笔，省博本明显是对临，“呜”字鸟部四点尤为描头画角。第三行“荐荔枝”三字，艺博本一气呵成，别具姿态，省博本则扭捏作态。省博本钤“梁佩兰印”及“药亭氏”二印，此二印为伪造，下文还会提及，此本为新会欧阳竹坪旧藏，欧阳氏为民国间著名古董商，以藏扇及广东人书画著称。

更为有趣的一桩“三胞案”

更为有趣的是一桩“三胞案”，首先是广州嘉德2002年春季大拍第554号拍品梁佩兰《沧浪洞诗》六首(图3)，此为绢本行书轴，由于品相较次，当时仅以底价3万元成交，现为广州黄氏藏本。某日与陈永正先生闲谈，陈忽曰在图录中见得此件，印象中为叶恭绰先生捐赠广州美术馆(今艺博院)，不知何以流出市面。笔者联系艺博院，保管部朋友答曰，叶恭老捐者尚在(图4)。笔者即约上黄君带其藏本至艺博院对勘，两本差别最大之处，是叶氏旧藏本纸质明显较新，另外，行气亦与黄本差别较大，黄本虽残破，字的节奏感很明显，而叶氏藏本的二印，亦为伪托。

在《成文》配图中，我们又发现了第三胞胎即省博本的《沧浪洞诗》(图5)，已将条幅改为手卷了，伪造者在此卷更显马脚：跋中说明是“截句(绝句)六首”，数来数去却只有四首，对比黄氏本可以发现作伪者只抄了前四首，也许是所用旧纸长度不足，所以不再往下抄，而上款、结字等都是对临下来的。如果认定此卷为仿造，那么我们进一步可以认定广州某拍卖公司2005年冬拍的第768号亦是同一手所为(图6)，两者除书风极为接近外，所用的两印亦一模一样，其呈色的鲜红非康熙时物所能有。

鉴定在很大程度上是对比参照的问题

所谓鉴定，在很大程度上是对比参照的问题，如《成文》配图中省博所藏《送娄翁联》、《三家祝寿册》(见《收藏·拍卖》2005年第十二期)等就是标准的依据，梁书的特点，是飘逸、潇洒，早年较为方峭(如省博藏《天上谣》斗方(见同上)、香港中文大学藏《祝寿诗》斗方，这种体由于较罕见，伪造者绝少。而中晚年则体势开张，但方峭之气却仍贯彻其中，寒斋藏《长寿寺诗扇》是其小字书风的一个较为典型的作品(图7)。其布局的揖让、排布令人叹服，正是明末书风的遗存，《成文》所选的《天上谣》、《香海堂》二件，也体现出这种布局的特色，所谓欹正相生，乱石铺阶，行气极为流动。甚至在《送娄翁联》的大字中同样能看出这种行气与布局的特点。反观省博本《沧浪洞诗卷》等作即可比照出其呆滞与描摹之处，《日射寒林》诗轴(见同上)则更为低劣(图8)，幅中第二行“影”、“斋”、“峰”及第三行“松”，“地”等字，简直连童子书法亦不如，署款三字明显呆板。“兰”字与其习惯用笔相去甚远。

此数种伪造梁氏书法。所用印均为同一呈色，从纸的时代上看，应为嘉庆年前后的仿品。笔者还发现，类似的伪作还包括仿彭竹本的书法。其作伪的描摹痕迹与用印的伪刻，印泥色等与伪梁书如出一辙，清代以来不少广东藏家箧中的梁、彭二人书其实有不少正是这一时代的赝品。

纠正二则有关梁佩兰的流传说法

附带纠正一下二则有关梁佩兰的流传说法，其一是梁佩兰能画画，这是最先由汪兆镛《岭南画征略》提出来的，在谢文勇《广东画人录》及其他学者文章中都有此说。汪氏所提的是饶平陈氏所藏扇面。笔者藏有陈子丹《岭南三先生遗翰》民国珂罗版原书，确有署款梁氏的《山水扇》一幅，上有陈子丹跋及潘飞声跋，按此画用笔庸俗，毫无奇气，款字与粱氏可谓毫不相干，“兰”字的写法更是孤例，汪兆镛先生对书画鉴定并非内行，而陈氏原书流传不广，以至梁氏能画一说不胫而走，实际目前尚未发现可信的梁氏画。前年笔者在澄海博物馆，意外发见该馆藏屈大均、梁佩兰等三家书法扇面，即陈子丹印入《三先生遗翰》者，独山水扇已不知流落何所。

另—说谓梁佩兰墓志文为吴荣光所书写，见《广州文物志》，梁墓在白云山柯子岭，道光初吴荣光等捐资重修并撰有重修碑文，见于吴氏文集中，上世纪末笔者重立梁氏墓碑时，曾拓墓志铭文两份，该文由于风化剥蚀，已呈片状剥落，右侧尚可见吴荣光撰字样，然其下某某书字已泐甚不可辨，书写者殆成谜矣。左侧一志，风化特甚，文亦非吴荣光集中所有，其内容更有待文献考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