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卿

“中国青年”一九五五年第三期发表了“略谈宗教问题”一文后，接到读者不少来信，继续提出了有关宗教的一些问题。现在就读者所提问题，择要答复如下。

关于宗教信仰自由的问题

有读者问：宗教是唯心的反科学的，我国人民民主革命既已成功，为什么还允许它们存在呢？有读者认为现在保护宗教信仰自由是对的，但是为什么将来还要保证呢？

这个问题，在“略谈宗教问题”一文中已基本上谈过了。这里再说明以下几点：

第一，宗教是群众的信仰问题，这说明宗教的群众性。宗教既然是群众的信仰（教徒中很多或大多数是劳动人民），宗教信徒愿意依照他们的宗教感情、习惯和信仰来举行宗教仪式，过宗教生活，代表群众利益和要求的政府能够无视群众这种愿望和要求吗？当然不能。因此必须尊重群众的宗教信仰（这种信仰对不对是另一个问题），保障信仰自由。所以，只要有群众信仰宗教，政府就应给以保护，现在信仰，现在就保护；将来信仰，将来也保护。

宗教产生于原始社会，它的存在和发展有其深厚的社会根源，只要这种社会根源存在，宗教就会存在。宗教的社会根源，就是阶级的存在，列宁曾对资本主义社会的宗教根源作了极深刻的说明：“在现代资本主义国家里，这种根源主要是社会的根源。劳动群众在社会方面备受压制，他们在资本主义底盲目势力面前，在这些时时刻刻使普通劳动民众受到比任何一种非常事变，如战争地震等等所引起的最大灾难和最大苦痛，还要厉害千倍的盲目势力面前似乎毫无办法，——这就是现在最深刻的宗教根源。”①因此在现代要消灭宗教的社会根源，就是要消灭资本主义制度，消灭阶级。列宁又说过：“无论什么教育性质的书籍，都不能把受资本主义苦役制度压迫、受资本主义盲目破坏势力摆布的群众所怀的宗教观念除去；只有当这些群众自己已经学会怎样联合一致，组织严密，有条不紊而且自觉地实行反对这种宗教根源，反对资本统治底一切表现时，才能消除这种宗教观念。”②到了宗教观念已经逐渐消灭，已经无人信仰宗教的时候——到了这个时候的“将来”，是否还要保护信仰自由呢？当然用不着。因为既无人信仰宗教，就无所谓保护信仰自由了。

第二，宗教是一种社会意识形态。所谓宗教是唯心的反科学的，是指宗教这种社会意识形态的本质及其作用而言，是属于思想意识的范畴，而非一般政治上的反动力量（帝国主义利用宗教进行侵略和反革命分子利用宗教进行反动活动那是另一个问题）。正如斯大林所说：“宗教偏见是反对科学的，要知道，任何宗教都是和科学对立的东西。”③宗教信仰是属于群众思想意识的问题，而群众的宗教信仰、宗教习惯和感情又是长时期积累下来的。宗教这种社会意识形态的改变，不是凭什么人的主观愿望所能决定的。改变社会意识形态，必须首先改变这种意识形态用以存在的物质基础，而意识形态的改变又常常是落后于物质基础的改变的。人们可以打掉任何人造的偶像，但不能打掉教徒头脑中的“神”。思想问题不是用行政手段和千涉禁止的办法可以解决的，必须用说服教育的方法通过自觉才能解决。因此，经常地广泛地宣传和普及科学知识（自然科学知识和社会科学知识）是进行这一工作的主要方法。列宁说过：“社会主义引用科学去和宗教的迷雾作斗争，并困结工人为优美的现实生活作真正的斗争，使他们摆脱对来世生活的信仰。”又说：“我们要求教会与国家完全分离，为的是用纯粹的思想武器，而且仅仅是思想武器，即用我们的书刊、我们的言论来跟宗教这种迷雾进行斗争。④

第三，劳动人民为了自身的解放，必须团结起来。更具体地说，所有劳动人民，不管有无宗教信仰及属于何种宗教信仰，为了摆脱资本主义制度和建设社会主义社会而斗争，都应当团结起来。资本主义和反动统治阶级把人们分为宗教信仰者和无宗教信仰者，企图以分裂劳动人民的团结来破坏人民的解放斗争。我们应当揭破和粉粹敌人这种阴谋，号召劳动人民（不管信仰如何）都团结起来，为共同的目的—劳动人民的解放—而斗争。正如列宁所说：“被压迫阶级为创造地上的乐园而进行的这种真正革命斗争之一致，在我们看来，比无产阶级关于天上的乐园的意见之一致更为重要。”⑤列宁并举了一个具体的例子来说明这个问题。他说：假定某个地方和某个工业部门的无产阶级分为两个阶层，其中一个阶层是颇为觉悟的工人阶级的先进分子，他们是些无神论者，另一个阶层则是还与乡村及农民相联结而颇为落后的工人，他们还相信上帝，常到教堂去做祷告，或者直接受到本地某一个牧师（比如说组织了基督教工会的牧师）的影响；更假定这个地方的经济斗争引起了罢工。在这样的情形下，无神论的宣传就会是一种多余的而且有害的事情。因为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环境中，工人阶级为了共同利益所进行的斗争，能把基督教工人吸收到社会民主运动和无神论方面来，要比单单作无神论说教好过百倍。所以马克思主义者这时就应该把罢工运动的成功放在第一位，应当坚决反对把参加这个斗争的工人划分为

无神论者和基督徒。我们必须深刻理解列宁的指示。要知道，如果不尊重有宗教信仰的劳动群众的信仰，这就会把劳动群众从信仰上划分开来，就不能团结他们。因此只有实行宗教信仰自由政策，保护信仰自由，才能把有宗教信仰的人和无宗教信仰的人都团结起来，为劳动人民的共同利益而斗争。在我们社会主义建设与社会主义改造事业中，在当前消灭蒋介石卖国集团、解放台湾与反对美帝国主义的侵略、保卫世界和平的斗争中，全中国人民不分宗教信仰如何，都是必需而且能够团结起来的。共产党和宗教徒虽然世界观完全不同，但他们也是能够团结起来的。苏联、中国和一切人民民主国家的劳动人民的团结一致都证明了这一点。周总理在亚非会议的发言中曾明确地说明，我固有各种宗教，但并不妨碍我国内部的团结。

关于个人宗教信仰的问题

有读者问：教徒不信教了如何亦呢？又有读者问：自己不信教，有人向自己传教如何对付呢？

根据信仰自由的原则，信不信教都有自由。今天信明天不信，今天不信明天信，今天信这种教明天信那种教，都有他们的自由，不许加以歧视和强迫。这才算是真正的信仰自由。俗话说“信不信由你”。我看，不管教徒也好，非教徒也好，对宗教信仰问题都应当抱这种态度：信不信由你。没有宗教信仰的人，应当尊重有宗教信仰的人；有宗教信仰的人，应当尊重没有宗教信仰的人；这个教应当尊重别个教；同一个宗教的各派，也应互相尊重；信教的人对自己信徒放弃信仰，也应加以尊重，不得强迫其必信。事实上信仰问题是不能用强迫办法来解决的。

关于宗教与迷信有无区别的问题

有读者提出宗教与迷信有无区别的问题。

迷信发生很早，在原始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时候就产生了迷信，也就是原始的宗教信仰，在现代社会中，迷信还是很普遍地存在着。各种迷信在外表上虽然不同，但实质则完全一样，因为一切迷信都是建立在人们对于世界的不正确的认识上面，建立在对超自然力量的存在的信仰上面。宗教与迷信在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人们也常常叫“宗教迷信”，因为任何宗教信仰都是对超自然力量的信仰，都是迷信；没有迷信，也就没有宗教信仰了。不少宗教信徒常常把他们自己的宗教信仰称为“真正的信仰”，不承认是迷信，而把一般人的迷信称为迷信。而实际上这是无法区别的。

宗教虽也是迷信，但不是一切迷信都可称为宗教。从这方面说，宗教与迷信也可以作一定的区别。拿宗教来说，各种宗教都有其一定的信仰（信仰一定的“神”、“主”、“上帝”等），一定的教规教义，一定的制度或组织，一定的宗教仪式和习惯，一定的活动场所（如礼拜堂、庙宇），一定的教徒……等等。信仰某种宗教的人，必须按照某种宗教的制度，经过一定的手缓和仪式（如“受洗”“受戒”之类），加入某教，才能称为某教的信徒；一切宗教信徒都有其一定的宗教信仰，而这种信仰又有“排它性”，这种教常常把别种教称为“异端”而加以攻击。迷信则不然，比如老太婆烧香拜佛，病人求神问卜，天旱时农民求雨……都是迷信，但不能即称之为宗教和称这些人为宗教徒。和尚尼姑是佛教徒，他们在庙里庵里作各种佛事，这是佛教的一种宗教仪式；但到庙里庵里进香拜佛的一般人，就不是佛教徒，他们烧香拜佛，只不过是一种迷信而已。

关于教徒参加空隙爱国运动的问题

有读者问：宗教思想是相信神相信命运的，教徒参加各种爱国运动，是受什么思想意识的支配呢？

思想是实际生活的反映。人生长在社会中就要受到社会环境和现实生活的各种影响。人的生活是多方面的，人的思想是很复杂的，一个宗教信徒，决不是单纯地只受宗教思想的影响而不受其它思想的影响，一般地说，宗教信仰很深的人，宗教思想对他的影响则很大，反之就小了。解放以来，各项重大的政治运动，国家的伟大建设事业，经济文化的发展，人民生活的改善，社会的进步……总之新中国空前的进步和蓬勃发展的现实生活，都大大地影响了全国人民，包括广大的教徒在内，提高了他们的政治觉悟，鼓舞了他们的爱国热忱，因而推动他们积极参加了各项爱国运动和国家建设事业以及保卫世界和平运动等等。几年来全国各宗教的爱国教徒在这方面作了许多工作，这是很好的，今后还要加强这方面的工作。宗教徒参加各种运动，主要是受了现实生活的影响，他们在参加斗争的过程中，将逐渐看到和认识到群众的力量，就可能逐渐相信群众的力量和依靠群众的力量可以取得胜利。不错，宗教偏见是相信命运的，但是否每个宗教信徒都完全根据“命运”的现点去处理他的各种实际生活呢？常常不是的。物质生活的要求和现实生活的经验，使他们在处理日常生活时并不与无宗教信仰的人绝对不同而是常常一样。一个教徒生了病，照他的宗教观点来说，他是要靠“祈祷”靠“神”来治病的。但根据他的实际生活经验，他知道有病必须找医生诊治才有办法，这里他常常违反他的宗教观点去找医生而不完全依靠“神”。我们对于宗教思想宗教偏见对教徒的影响，必须有足够的估计，但不能把它看得太简单太机械了，而且各种思想（包括宗教思想在内）都是可以发生变化的。

①、②列宁：“工人政党对宗教的态度”，“论马克思恩格斯及马克思主义”，莫斯科中文版，第二三三页、二三四页。

③斯大林：“和第一个美国工人代表团的谈话”，全集第十卷，第一一六页。

④列宁：“社会主义与宗教”，三联书店版，第二—四页。

⑤列宁：“社会主义与宗教”，三联书店版，第六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