蕨是历史的裂缝(外一章)
2024-06-30吴撇
吴撇
蕨作为历史的裂缝,带来了你无法破译的时光,这样的时光是一种传染病,在天赋异禀的人的眼睛里,你在刹那间见到的那种复杂是多么遥远的黑洞。
我并非在吃甘蔗,我在咀嚼雨水的道路、昆虫的冥想、农夫的姿势,这些地里的炊烟,是农耕文明亿万年前的熬煮。
鸟的孤独通过鸟叫来叙事,人的孤独通过人影来抒情。鸟的孤独明澈,人的孤独阴郁,鸟早起的唯一理由是做大扫除。
铁锈是铁的自言自语,我打断了它的谈话,带它去见草木,去见稻菽,去见侠客,你看它眼里的光如今却一言不发。
月亮如果从树上爬下来就是我的了,这是我的树,树下也只有我一人,看到月亮害怕的样子,星星把刺全伸了出来。
那天书院跑进一只黄鼠狼,这是第二次了。它隔着玻璃偷听了一节语文课,幸好这次讲的不是歇后语,幸好没有在黑板上写下: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我在深夜独自拆开音乐,仔细察看卸下来的每个零件,它们的形状、颜色、气味、质地、重量跟诗经里的草木有点相似,又跟我灵魂里的某些词语接近。
在乡下我和羊群挨得很近,它们的心跳在我的小憩里打字,打几朵白云,打几根野草,打羊咩咩,打它们没见过的羊蹄甲。
见不到蜜蜂的日子里,我把花都搬到空地上,我之所以和花盆一起站在天空下,是因为我的心里也有一批花,它们络绎不绝,挤满了我一望无际的心房。
天边乌云那么大
你的头上是梯形的天空,蓝色越走越瘦弱,像一把铲子忽然掉转过来,不由分说地将你舀起,预备埋到大雨或雁阵的深处。
在山上,你才敢把太阳举起来当风车,老虎像块云,生怕你掉下去,野猪叉起一条瀑布,千方百计要塞到你嘴里。
我躺过的岩石,纷纷爬起来,像坚硬的虫子跟在我身后,它们产下的卵当天就孵出连绵起伏的远山。
也只有你会把花朵当子弹射我,我的树上开的花都不是我的,枝头有多少只花朵,春天就有多少处伤口。
鹿把自己安在树上,决定不下要当树叶、花朵还是果实,这时候,平原上放风筝的孩子已经把它越放越高,一直放到它可以亲到太阳。
天边乌云那么大,你们还打仗,乌云偷走马的黑,还偷走蹄声和你们的箭。快跑,跑到那座只有四个窗户的屋子里,闭着眼睛看尘土慢慢死去。
你在挖海,要挖出一千个天空,挖出这些天空的鳞片,过去在天上飞翔的祖宗就在这堆鳞片里,你在身体上贴下这些鳞片,真像一条传说中的龙。
派遣一大批宫殿围攻我多不明智,我是一只吃宫殿的虫子,吐出黄金、壮锦、长矛、琉璃屋顶、魔镜、阿拉丁神灯,最好吃的是混进宫中的巫婆和术士。
春风不照镜子,害怕春光外泄。一株西红柿可以照,看昆虫如何被反射出来,看果实怎么四下弥漫,看古铜色的祖父闪着多么耀目的光。
那墙弯下腰,捡起断掉的砖,把骨头重新接好。马把袍子穿了很久,并没有归还的意思,那座城把风沙披好之后,叫醒了护城河,骑河找到鼓角铮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