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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城堡》中的伪装身份研究

2024-05-10朱燕秋牛小五

关键词:卡夫卡谎言城堡

朱燕秋 牛小五

摘 要:《城堡》是弗兰兹·卡夫卡最重要的一部小说,也是理解卡夫卡的关键,小说主人公K.的身份又是理解《城堡》的关键。K.自称是城堡聘请的土地测量员,但K.的这一说法直至小说结尾也没有得到证实。小说中那些自称为助手、信差、村长、老板娘的村民,他们的身份也存在种种疑点。实际上,K.和这些村民都在撒谎和伪装。他们伪装的身份在谎言中构建,也在谎言中被消解。身份伪装不仅推动着小说情节的发展,也折射出“城堡”的现代意义。

关键词:《城堡》;卡夫卡;谎言;隐喻;伪装

中图分类号: I106.4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1672-1012(2024)01-0088-05

A Study of Disguise in The Castle by Franz Kafka

ZHU Yanqiu, NIU Xiaowu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Guizhou Minzu University, Guiyang 550025, China)

Abstract:The Castle is the most important novel of Franz Kafka and the key to understanding him, and the identity of the protagonist K. in the novel is the key to understanding The Castle. K. claims to be a land surveyor hired by the castle, but it is not confirmed until the end of the story. The identities of the villagers in the novel who call themselves assistants, messengers, village chiefs, and hotel hostesses are also questionable. In fact, K. and these villagers are lying and disguising. Their disguised identities are constructed and dissolved in their lies. Disguise not only promotes the development of the plots, but also reflects the modern significance of the image “castle”.

Key words:The Castle; Franz Kafka; lie; metaphor; disguise

德語作家弗兰兹·卡夫卡(Franz Kafka,1883—1924)被誉为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先驱和大师。自卡夫卡去世以来,他的作品已被翻译成60多种语言,其中被译介和讨论得最多的无疑是他的长篇小说《城堡》。《城堡》写于1922年,是卡夫卡最重要的一部小说,也是理解卡夫卡的核心之所在。《城堡》主人公K.常被认为是理解这部小说的关键。法国当代思想家莫里斯·布朗肖认为卡夫卡小说《城堡》的重心在于K.这个形象,而这个形象的奇异之处就包括了K.的职业:土地测量员[1]65。英国著名的卡夫卡学者罗纳德·格雷认为,尽管K.到达旅馆的时候,对城堡一无所知,但大家很快就明白他是因为城堡主的召唤而来的[2]27。对《城堡》的阐释和批评大都围绕着“土地测量员K.”来展开。但在过往研究中有一些问题似乎一直悬而未决:为什么K.的身份直至小说结尾也没有得到证实?为什么村民们的身份都那么似是而非?城堡村里究竟有没有城堡?梳理发现,《城堡》里的人物对话不仅是回答以上这些问题的关键之所在,也是《城堡》伪装叙事的主要途径。

“身份伪装叙事”(Passing Narratives)的概念源自黑人女作家内拉·拉森的小说《身份伪装》(Passing)。小说的主人公克莱尔伪装成白人,与一个持有种族主义思想的白人富商约翰·贝洛结了婚后,对丈夫一直隐瞒着自己的黑人血统。小说最后以克莱尔坠楼身亡结束[3]。《身份伪装》主要关注后现代种族身份伪装的问题。“种族身份伪装是身份伪装叙事中最基本的也是最重要的范畴。”[4]伪装人物需要有一个先在的身份才能去伪装另一个新的身份。伪装的方式包括物理伪装和心理伪装。物理伪装是指通过发饰、眼镜、服饰等外在的方式来伪装自己,属于显性或直接的伪装;心理伪装则是隐性的、非直接的、心理层次的伪装。伪装身份的必要途径是话语或对话。后现代主义将身份视为流动的,零碎的,偶然的,而至关重要的是,在话语中构成的[5]17。美国著名的社会学家兰道尔·柯林斯也指出,对话的动因就是建构自我。因为语言不仅能反映身份,也能创造身份[6]57。主体可以通过话语来建构自己的身份,若话语内容的真实性、合法性、有效性能够得到证实,则可获得身份认同。反之,亦然。通过撒谎和新身份的建构、认同与维持,主体可以缓解和减低各种内在与外在的“不确定性”带来的危机感,找到认知安全感和存在的意义,满足归属感的需要。梳理发现,《城堡》中的大篇幅的对话便是人物为构建伪装身份所做的铺陈,凸显出人物身份的流动性、零碎性和偶然性。

一、K.是土地测量员吗?

《城堡》开篇写道,K.到达村庄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并没有看到城堡山或城堡。“城堡山连影子也不见,浓雾和黑暗包围着它,也没有丝毫光亮让人能约略猜出那巨大城堡的方位。”[7]3K.想投宿于村里的桥头客栈,客栈老板无房出租,但同意让K.睡在客厅的一个稻草袋上。不一会儿,一个自称是城堡总管儿子的年轻人把刚入睡的K.叫醒,告诉K.这个村子隶属于威斯特威斯伯爵,如果没有“伯爵大人的许可或证明”,就不能留在这里。K.回答说:“我迷了路,这是摸到哪个村子来了?这里是有一座城堡吗?”[7]4并继续问是否一定要得到许可才能在这儿过夜。眼见K.拿不出任何证明,年轻人不耐烦地叫他立即离开城堡村。从K.与年轻人的对话中可以看出,K.并不知道村里是否有城堡,村民们也不知道K.是谁。

“伯爵的批准或证明”体现出城堡村的空间排他性,即需要对外来者的身份进行认同验证。若K.无法获得有效的认同,就会滑入认同危机之中。K.没有“批准或证明”,也没有任何能够说明“我是谁”的凭证,只能试图通过对话来构建自己的身份:

现在请您听清楚:我是伯爵招聘来的土地测量员,明天我的几个助手就要带着各种器件乘车随后跟来……现在到城堡去报到时间已经太迟,这一点我自己很清楚。[7]4-5

K.自称是伯爵招聘来的土地测量员,并企图运用时间(“现在”太迟,需等到“明天”)和空间(城堡与客栈的空间距离太远)的概念来转移村民们对他的质疑。为了验证K.的话语是否属实,年轻人与城堡总办公厅通了两次电话。接下来,K.就被默认为是城堡聘请来的土地测量员了,K.的身份建构成功。

可是,直到小说结束K.的说法也没有得到证实。几乎没有证据证明他是一名土地测量员或他受雇于城堡,但有很多证据表明事实恰恰相反[8]。实际上,当K.告诉村民他是城堡的威斯特威斯伯爵请来的土地测量员时,他在撒谎[9]195。讽刺的是,当K.的身份被默认后,他就必须把自己伪装到底。K.把自己伪装为城堡任命的土地测量员[10]132,否则,K.又将再次滑入认同危机之中。与此同时,K.也不能离开村庄,不然就证明他的话纯属谎言。当一个人意识到他不得不继续陷入自己的谎言时,这个场景就变得超现实般滑稽[9]195。这样的滑稽从K.被默认为土地测量员开始,一直持续到K.在城堡村去世为止。

二、没有城堡的城堡村

社会学家耐尔森·富特强调,身份是通过命名来进行的一个过程,需要“重要他者”的认可。城堡村的中心是城堡,城堡的中心是伯爵,K.的身份需要得到“中心”的认同。于是,到达城堡村的第二天一早,K.便出门去寻找城堡。然而,K.不但没有找到城堡,还在与村民们的对话中慢慢意识到:城堡村里的撒谎者不只他一个,伪装身份的也不只他一个。

K.的两个“助手”来了,一个叫耶里米亚,一个叫阿图尔。二人与K.曾在路上相遇,却互不相识。K.问耶里米亚与阿图尔是什么人,二人回答说是他的助手,但他们既没有仪器,也不懂土地测量。K.去找村长时,村长自称很熟悉K.的“助手”,与他们是老相识。最终,K.承认自己根本没有助手,也不认识这两个“助手”。村长告诉K.村里已经不需要土地测量员了。然而,由于K.是被官方默认的土地测量员,他必须像真正的土地测量员一样接受耶里米亚和阿图尔。在小说此后的情节中,K.就这样命令和安排这两个所谓的“助手”的工作——与土地测量毫无关联的工作。村长的话还表明他早就知道K.不是真的土地测量员。这意味着K.依然处于身份认同危机之中。可村长为什么没有揭穿K.呢?在接下来K.与客栈老板娘的对话中,似乎能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小说第六章的大部分篇幅都是K.与客栈老板娘的对话。老板娘说村长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而且村长不管发什么指示都无效。如果有读者觉得老板娘的话可信,那就又错了。小说结尾部分,老板娘詢问K.究竟是做什么工作的,K.回答说是土地测量员,老板娘立刻识破他在撒谎。K.没有否认,并指出老板娘同样也在撒谎。老板娘答:“就算我没有说真话,那又怎么样?——难道我还得向你作交代?”[7]349最后,K.被老板娘轰出门外。那么,村长和老板娘真正的身份是什么?答案依然无从知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都在说谎,并一直在谎言中伪装自己。

《城堡》中第一个与K.对话的年轻人名叫施瓦尔策,他自称是城堡总管的儿子,实则不是。他的父亲只是一个副总管,而且还是职位最低的一个。施瓦尔策声称没有“伯爵的许可或证明”,K.就得立刻离开城堡村。事实却与之相反:在没有“许可或证明”的情况下,K.不仅可以在村庄里自由地与人聊天、生活、出行,还可以自由地留宿在其他村民的家里。这一切都显示出所谓的“伯爵的许可或证明”完全不足为信。如此一来,伯爵是否也是施瓦尔策谎编的呢?当然有可能。因为小说中的“威斯特威斯伯爵”仅在施瓦尔策的话语中出现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可是,K.确实收到了来自城堡官员克拉姆的信件:“大桥酒店土地测量员先生鉴:对您迄今为止进行的土地测量工作我深感满意。二位助手的工作也值得赞扬……此外请放宽心,酬金问题指日可获解决。我将继续关注您的情况。”[7]129给K.送来这封信的是自称为信使的巴纳巴斯。巴纳巴斯送信的样子看起来确实像一个真正的老信差,他也以此为荣。然而,巴纳巴斯的姐姐奥尔加亲口告诉K.,巴纳巴斯只是一个伪装的信差。信差是伪装的,那代表城堡中心的克拉姆也是伪装的吗?小说中没有出现克拉姆与任何村民聊天对话的场景,也没有谁见过他的样子。并且,村民们对克拉姆的说法很不一致:

据说他到村子里来时模样完全变了,而到离开村子时又变一个样;喝啤酒前是一个样,喝完后又是另一个样;醒时一个样,睡着了又一个样;独自一人时一个样,跟人谈话时又一个样。根据这些,说他在上头城堡里时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就不由你不信了。[7]193

克拉姆的形象为何如此多变?依然是奥尔加给出了答案:村里人依据道听途说的材料,再加上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添油加醋的描述,便勾画出一幅克拉姆的画像。奥尔加直言,巴纳巴斯看到的克拉姆只是他的幻觉。或者说,克拉姆只是巴纳巴斯和村民们的“幻觉”。实际上,卡夫卡早就通过克拉姆的名字“Klamm”暗示了这一点。卡夫卡会德语、捷克语、意第绪语和希腊语。在德语中,克拉姆“klamm”作为形容词的意思是“湿冷的”或“潮湿的”,作为名词指的是“深而窄的山谷”或“峡谷”;在口语中,“klamm”指“缺乏的(指金钱、物质)、匮乏的”。在捷克语中,“klam”的意思是“幻觉、欺骗”。卡夫卡在布拉格的保险公司工作,很清楚“klam”一词在捷克语中的意思,而这可能就是他给城堡官员取名为“Klamm”的真正用意之所在。

《城堡》里没有任何人看到或找到城堡,那么,城堡村究竟有没有城堡?大卫·达姆罗什认为,小说开头是有意将城堡山和城堡描写得模糊不清的[9]195,这样就会令读者在不知不觉中展开联想和推测。莱恩·斯梅塔纳指出,K.之所以无法与城堡的力量抗衡,并不是因为城堡的坚固,而是因为城堡山上根本就没有城堡[11]。因而,K.到达村庄的第一天就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到达城堡[12],所谓的“城堡”只是一个谎言而已。现在,再回过来思考为什么K.和村民们可以在村庄里自由生活、自由伪装,答案就会跃然纸上。

叙事学家里蒙·史密斯认为,对小说人物进行描述通常有两种方式:直接塑造法和间接塑造法。直接塑造即通过词汇直接向读者点明人物的主要特征;间接塑造是指未经叙事者阐明、需要读者仔细推测的人物塑造手法,主要通过语言、行动、环境以及人物关系的描写来对人物性格进行多维度的描述[13]59。这就意味着每部小说至少具有两层意义:一是作者通过文本直接表达的,文本自带的直接意义;二是读者和文本相互作用而产生的构造性意义。细读《城堡》还会发现,小说里许多对人物、景色、话语和空间场景的描写都模糊不清。如果相信这些“模糊不清”的存在,那显然是读者通过“推测”而使其产生了“构造性意义”,属于读者的“阅读假设”,即“当遇到文本中的问题(包括难以解释的细节或自相矛盾之处)时,读者会采用某种阅读假设或协调机制来加以解决”[14]。然而,读者的“阅读假设”和“构造性意义”很可能有悖于文本的直接意义。

三、“城堡”的现代隐喻意义

卡夫卡文学世界中描述的情况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现代人困境的重要方面[15]155-156。K.和村民们的谎言与伪装都呈现出明显的欺骗性。这种欺骗性并没有战胜其他角色——因为小说中没有人真正相信K.——但它战胜了这部小说的读者[16]32-33。当然,读者之所以被“战胜”,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这部小说的写作手法:身份伪装叙事。通过这一手法,《城堡》在某种程度上揭示出了现代人的身份困境。

首先,伪装者最害怕的莫过于身份被揭穿,或者出现伪装的漏洞。然而,《城堡》中的村民身份被揭穿时,没有任何人受到处罚,他们依然可以正常生活。同样,当K.“土地测量员”的身份被村长和老板娘等人揭穿时,他既没有受到惩罚也没有被逐出城堡村,只是被打发去学校做勤杂工。“勤杂工”似乎解除了K.的身份危机,实则不然。“勤杂工”是K.又一次被“官宣”的伪装身份,是K.新一轮伪装的开始,也是K.将再次滑入认同危机的开始。因为这个身份很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又会被宣布无效。“土地测量员——勤杂工”凸显出K.流动、零碎、偶然的身份特征。

其次,K.为什么要伪装成“土地测量员”而不是教师、农民、律师、保险员或其他呢?意大利当代著名思想家吉奥乔·阿甘本认为,由于涉及边界或界线的确定,土地测量员在罗马非常重要。只要土地测量员是一个出色的制定者,稳定、建立、确定了边界,他就可以被称为法律的创建者,一个完美的人[17]22。奥地利著名学者埃里希·海勒也曾指出,卡夫卡为他的主人公选择这一职业绝不是偶然的[18]85,但海勒并未就此展開进一步的分析和阐述。其实,K.自称为“土地测量员”抑或别的什么身份,这根本不重要。因为无论K.伪装成什么,后面的故事情节可能都一样。同样,城堡村的村民们无论自称为助手、信差、村长、老板娘还是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他们只是另一个把自己伪装起来的“K.”而已。“K.”将永不停歇地撒谎和伪装下去,无法获得身份认同和安全感。

最后,城堡村里没有城堡,有的只是身份认同危机。《城堡》里大篇幅的人物对话貌似是为建构人物身份服务,实则相反。小说人物话语的“真实性、合法性、有效性”恰恰是在彼此的对话中被解构的。K.和村民们不仅没有在话语中成功建构自己的身份,还使其他人物的伪装身份被逐一消解。因而一直到小说结束,K.和村民们都没有任何先在的或固定的身份,都无法缓解和降低各种“不确定性”带来的危机感。实质上,认同危机才是城堡村里无处不在的“城堡”。

身份伪装不仅推动着《城堡》故事情节的发展,还给读者以推测和想象的空间,从而在小说与读者之间形成一种隐喻的张力。这种张力会让读者感知到城堡村实乃人类社会的一个缩影,喻指当下的地球村。K.和村民们则隐喻着现代社会的“你、我、他”。在现实生活中,人们都在试图构建新的身份,每个新的身份又在建构中不断消解。如此往复,永无终点,且不能放弃,只能一直在路上。这就变得超现实般滑稽。显然,《城堡》里的身份认同已不再是个人的问题,而是全人类的问题,彰显出卡夫卡对人类命运的关照。

四、结语

在卡夫卡的所有作品中,《城堡》是被译介和评论得最多的小说,甚至有研究者认为不读《城堡》就不足以谈卡夫卡。《城堡》里的伪装身份破绽百出,但卡夫卡却让K.和村民们巧妙地在城堡村进行各种活动,以至于说服了大多数读者去相信他们。这很可能是卡夫卡有意为之的,可能是卡夫卡给读者设置的一个“陷阱”。法国著名文学评论家帕斯卡尔·卡萨诺瓦认为卡夫卡创作的故事都是给粗心之人设置的陷阱。如果卡夫卡真的试图用一些本质上带有微妙欺骗性的叙述来蒙蔽人们,那会怎么样?[19]i这种“欺骗性的叙述”从《城堡》的第一章便开始彰显出来。因而,很多读者一开始阅读这部小说就不知不觉地落入了卡夫卡设置的陷阱当中。而这种陷阱正是卡夫卡为人物伪装所做的铺垫。

从K.踏进城堡村那一刻开始,村民们的谎言便开始慢慢呈现。随着K.在村庄里生活的图景展开,K.和村民们的伪装身份逐一被消解。K.为什么没有具体的名字?因为K.可以是任何一个人;K.为什么没有具体的模样?因为K.可以是任何一个人的模样;K.为什么没有一个先在的职业身份?因为K.可以是任何一种职业的从业者。无论是通过物理伪装还是心理伪装,K.都无法获得主体的安全感和归属感,只能暂居于“流动的、零碎的、偶然的”身份之中,而这正是当代地球村的村民所遭遇的认同困境与身份写照。总体而言,《城堡》中的伪装叙事已超越了种族、肤色、国界、职业和时代,体现出卡夫卡对人类总体命运的认知与关注。正因为如此,虽然卡夫卡已去世百年,《城堡》依然能给人们带来新的启发与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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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 2023-07-21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卡夫卡与中国文学、文化之关系研究”(17AWW002)

作者简介:朱燕秋,女,贵州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博士。

牛小五,女,贵州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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