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诗凌，刘 达，洪昌红

(1.广东省水利水电科学研究院，广州 510635；2.河口水利技术国家地方联合实验室，广州 510635)

1 概述

水是战略性经济资源、控制性生态要素。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第五次会议上提出“节水优先、空间均衡、系统治理、两手发力”的治水思路，强调要从观念、意识、措施等各个方面把节水放在优先位置，作为解决水问题的根本出路。

广东省地处南方丰水地区，多年平均降水量为1 771 mm，但降水时空分布不均，时程上，降水主要集中在4—9月，期间降水量可占全年降水量的75%～95%；降水年际之间相差也很大，全省最大年降水量是最小年的1.8倍，个别地区甚至达到2.8倍。空间上，经济相对发达的珠江三角洲地区常年人均水资源量多不足500 m3，最低如深圳仅121 m3；而经济相对落后的粤东、西、北地区常年人均水资源量则多在1 500 m3以上，最高的韶关市达到6 407 m3，是深圳的50倍有余[1-3]。同时，广东省经济发达、人口稠密，由此带来的负面影响之一是污染问题日渐突出[4]，又因地处沿海，省内部分地区受咸潮影响存在季节性缺水[5-6]。此外，从人均综合用水量、万元GDP用水量、万元工业增加值等用水指标来看，广东省的用水水平在全国处于中等偏上水平，单方水的经济产出仅为浙江省的68%左右[7]。在水资源时空分布与经济发展格局不相协调、用水水平有待提高、减排需求迫切以及时有发生的缺水问题等多重因素影响下，广东省持续深入推进节水工作势在必行。

2023年4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广东考察时强调，“推进中国式现代化，要把水资源问题考虑进去，以水定城、以水定地、以水定人、以水定产，发展节水产业”。广东是中国第一经济大省，产业众多，以制造业为例，列入全国统计的41个大类工业行业，广东有40个，销售产值居全国前三的行业有25个[8]。2021年规模以上制造业工业企业约有6.5万家，实现工业增加值超3.4万亿元，占全省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增加值的比例超过90%[9]。

一方面是节水减排的迫切需求，另一方面是发达的产业基础，在此背景下，广东省发展节水产业既能充分发挥自身优势，同时又是解决水问题的有效路径，对助推广东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在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建设中走在前列具有的重要意义。

2 广东省节水产业发展现状

节水产业可以概括为国民经济系统中以提高用水效率、防治水污染、改善水生态环境、保护水资源为目的所进行的技术开发、产品制造、资源利用、信息服务、工程承包等一系列活动的总称。节水产业广泛分布在国民经济的三大产业中[10]。广东省目前的节水产业发展具有两个突出特征，一是整体而言，节水产业发展仍处于起步阶段，绝大部分行业以产业节水为主，节水产业仅在省内部分地区、部分领域、部分行业初具雏形；二是节水产业发展的主导力量仍为政府，市场内生推动力不足。

2.1 卫生洁具制造是广东节水产业发展的主力军

卫生洁具包括各类坐便器、蹲便器、小便器、洗面器、水嘴、花洒等。卫生洁具制造是广东省生产规模最大、发展势头最猛的行业之一，以2021年为例，广东省全年卫生洁具规模以上企业生产量高达5 828.5万件，占全国规模以上企业产量的1/4以上，全国排名第一[11]。为提高产业竞争力，企业大力开展节水工艺、技术和材料的研发，推动卫生洁具节水功能实现飞跃发展，全省大批量卫生洁具通过节水认证，24个产品获得“国家水效领跑者”称号，卫生洁具节水功能和整体卫浴基本处于国际领先水平。随着科技的发展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深入，卫浴行业逐步进入智能化时代，智能卫浴受到越来越多消费者青睐，节水型智能卫浴亦成为未来卫浴行业发展的重要方向之一。

2.2 节水服务产业是广东节水产业发展的后备军

节水服务狭义上指合同节水管理，即节水服务企业与用水户以合同形式为用水户募集资本、集成先进技术，提供节水改造和管理等服务，以分享节水效益方式收回投资、获取收益的节水服务机制[12-13]；广义上而言，节水服务可包括用户以直接支付费用的方式向企业购买污水处理、再生水等服务或产品。广东省地处南方丰水地区，节水的最重要目的之一即减排，缓解环境污染负荷。因此近年来，合同节水管理、污水处理托管、再生水供应等节水服务需求渐增。

合同节水管理方面，以深圳职业技术学院为例，该学院于2017年与深圳科信洁源低碳环保科技有限公司签订为期10 a的节水改造服务合同，由该公司对学院两个校区的节水改造进行投资，产生的节水效益按0.05∶0.95的比例分成。学院每年聘请第三方专业机构对年度节水率进行评估，根据评估的节水率支付节水效益款，按季度结算。该合同节水改造项目于2018年7月进入节水效益分享期，至2022年7月已闭环运营4 a，年综合节水率约为28%，目前该公司已基本收回投资成本。

污水处理托管及再生水供应方面，以位于广州市黄埔区的鞍钢联众(广州)不锈钢有限公司为例，该公司与广州科城水投技术服务有限公司开展业务合作，由科城公司负责鞍钢联众废水处理系统部分段的运营，处理后的废水送至萝岗水质净化厂，净化后的再生水再供给鞍钢联众作为生产用水使用。因再生水价格远低于自来水价格，按照最终定价，项目毛利率超过10%。

此外，在佛山市已有不少工业园区实行废污水处理托管及再生水供应的节水服务模式，该模式普遍由一家节水服务企业统一收集园区内工业企业废污水进行集中处理，达标后的再生水再供给园区内各工业企业生产使用。如大塘工业园主要由佛山市佳利达环保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对园区内的工业企业废污水进行分类收集和集中处理，污水处理费根据污染物浓度分档收费；经深度处理后的再生水一部分供给园区内工业企业生产使用，一部分用于生产蒸汽再供给其他企业，除污水处理收费之外，再生水和蒸汽供给亦为佳利达带来良好的收益。

2.3 政府是广东节水产业发展的主导力量

在用水总量和用水强度“双控”背景下，目前广东省的节水产业发展主要依靠政府行政力量推动，特别是节水服务产业的发展。由于绝大部分污水处理厂为政府运营，因此污水处理托管和再生水供应的节水服务实践多依靠政府力量寻找、协调用户，再生水管道的建设亦主要依靠财政投入，市场配置资源的作用较弱。

3 广东省发展节水产业存在的问题

广东省目前的节水产业发展已具备一定的基础，但仍面临诸多问题。

1) 节水产业类型相对单一，节水技术、工艺研发和装备生产产业发展能力低

从广东省节水产业发展现状来看，尽管卫生洁具制造产业发展已具备相当规模，但事实上，该产业在增加节水属性之前，其发展已进入成熟阶段，生产规模、技术水平、市场供求等均已稳定。科学水平的发展直接关系到生产力的发展，我国的科技发展水平与一些发达国家相比仍存在较大差距，导致大部分工业企业应用的节水技术、工艺和装备仍以进口为主，对外依存度高，而目前国内成熟适用的、鼓励加以推广的节水工艺、技术和装备主要由各企业根据自身实际生产情况和需求进行研发或改造，由于核心技术尚未完全掌握，成套化、系列化、标准化水平较低，尚难以形成产业进行大规模的生产和推广。

2) 自来水价格偏低，节水产业发展内生动力不足

广东省各地市居民生活用水阶梯水价普遍为1～4元/m3，非居民用水水价普遍为2～3元/m3，特种用水水价略高一些，总体而言，广东省自来水价格不仅低于北方地区，在南方地区亦属于偏低水平(见图1)。自来水价格偏低使得水价对资源配置的调控作用难以体现，其影响是多方面的。对节水服务产业而言，一方面，合同节水管理收益最大的来源为减少自来水使用量产生的效益，自来水价格偏低导致节水效益难以形成优势，部分地区和领域甚至无法形成节水效益，不利于行业发展；而节水效益偏低也会导致企业不愿投入更多的成本进行节水工艺、技术和装备的研发及生产，进而导致节水科技创新动力不足，节水工艺、技术和装备的研发与生产更加难以形成产业并发展。另一方面，自来水价格偏低使得再生水使用成本与自来水基本持平，难以形成足够的价差优势，导致用户使用积极性有限，市场化推动难度大，再生水供应行业难以可持续发展。此外，由于广东省位于南方丰水地区，水资源相对丰沛，加之自来水价格偏低，也会导致社会公众和企业无法深刻感受到水资源的紧缺，节水技术和产品难以推广，从而限制节水产业的发展。

图1 15个副省级城市第一阶梯水价排序示意

3) 相关政策法规不完善，节水产业发展未得到有效支持

广东省节水产业发展仍处于起步阶段，相关配套政策法规缺位。对于再生水推广利用而言，目前仍为鼓励阶段，缺乏法律层面的强制约束，再生水利用从建设、利用、运维、监管等关键环节均缺少法规指引，各方权责尚不明晰，从而阻碍了再生水的推广利用，限制了节水服务产业的进一步发展。此外，由于节水产业具有一定的公益性特征，需要政府加以扶持，但目前节水产业发展尚无诸如政府补贴、税收减免和贷款之类的优惠经济政策。同时，如何吸引社会资本、金融资本进入节水产业，推动节水产业建立多元化的投融资体系等亦需要相关的政策法规保障。

4) 节水宣传教育仍需加强，节水产业需求方拉动力薄弱

社会公众是节水产品和服务的主要使用和消费者，也是节水产业的影响力和舆论主体。节水产业的发展不仅需要政府和企业，同样需要公众的参与。近年来，通过水情教育、节水科普宣传，民众节水意识有了一定提高，但一方面由于广东省位于南方丰水地区，民众爱水、护水、节水的观念基础薄弱，对于节水的认识和体会仍不够深刻，人人参与、人人受益的文明风尚和节水型生产生活方式尚未形成；另一方面，由于节水宣传教育内容和方式创新性不足，社会公众对于各领域节水先进工艺、技术和产品等的了解不深，特别是对于“水效标识”的了解更少，导致节水产业的市场需求有限，需求方对产业发展的拉动力薄弱，节水产业发展受到限制。

4 广东省深化节水产业发展的对策

节水产业是新兴绿色产业，推动节水产业发展，必须深刻认识到发展节水产业对于建设节水型社会、促进产业转型升级、加快绿色低碳生产生活方式形成、推进生态文明建设、助推广东省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意义。同时必须充分认识到，节水产业的发展需要政府、企业和公众多方力量共同参与、共同努力、共同推进。从长远看，我省节水产业不仅要发展壮大，还要规范化发展、可持续高质量发展。

1) 完善扶持性政策法规，有力支持和保障节水产业发展

一是制定明确的产业发展优惠扶持政策，通过财政补贴、税收减免、贴息贷款等形式，鼓励和支持企业进行节水工艺、技术和产品的研发、生产及推广应用。二是可以建立多元化投资主体的节水产业发展基金，广泛吸引民间资本参与节水产品的研发和生产，进一步拓宽节水产业投融资渠道。三是深化节水服务模式创新，出台管用实用的指导性文件和支持政策，打通政策制度上的制约，探索担保机制的构建，促进节水服务产业发展和专业公司的培育。

2) 制定合理的自来水价，充分发挥价格的经济杠杆作用

水价是水资源价值的重要体现，是激励节水、调节水资源空间分布不均、解决水资源配置和利用的主要经济手段。合理的水价政策能有效传导水资源稀缺的信号，是有效促进节水产业发展壮大的关键因素之一。开展水价联动机制研究，对比分析国内外水价形成机制差异以及水价与电价、气价占居民可支配收入比重的差异，探索广东省水价机制改革的方向和重点，从而制定合理的水价政策，提高节水效益，充分发挥价格的经济杠杆作用，激励和驱动节水产业发展。

3) 制定强制使用政策，扩大节水产业需求市场

由于节水产业具有公益性的特征，因此政府可以考虑制定相关的强制使用政策，扩大节水产业需求市场。如对于再生水利用，根据按用定质原则，要求一些用水量大且对水质要求不高的行业必须使用再生水；规定某类用水部门或者工业园区在其水资源消费量中必须有一定比例的再生水等，并将其与考评或审批等挂钩。对于节水器具，明确一定区域或场所必须使用的节水器具类型，明确节水器具的更换周期和更换比例等。

4) 加强节水产业市场管理，引导节水产业规范化发展

建立节水产品市场准入制度，强化“水效标识”和节水产品认证的实施力度，鼓励和引导消费者购买高效节水产品。对市场上的节水产品质量和效率进行评价，定期检查产品节水标准和标识、建筑节水设计标准等的执行情况，清理整顿节水产品生产及流通市场，扩大节水产品市场份额，规范节水产业发展。

5) 提升科技创新水平，促进节水科技成果产业化转化

依靠科技创新，开发和生产高效低成本的节水产品是促进节水产业发展的重要手段，也是提升产业核心竞争力的关键举措。鼓励企业加大研发投入，支持企业牵头承担节水方面的重大重要科研项目。支持节水技术研究中心和实验室优先在骨干企业、龙头企业布局，发展一批由骨干企业、龙头企业主导的，产学研用紧密结合的产业技术创新平台。可以选择发展基础较好的地区，建设一批产业集聚、优势突出、产学研用有机结合、引领示范作用显著的节水产业示范基地，支持成套装备及配套设备的生产制造和关键节水技术及先进制造技术的推广应用，推动节水科技成果向产业化转化。

6) 创新节水宣传教育，创造良好的节水产品消费环境

全面系统地强化新形势下的节水宣传教育工作，推进节水宣传教育理念、内容和方式创新，加强节水重大政策、法规、制度、标准、规划的宣传解读，积极宣传节水服务保障民生方面的政策举措。倡导“节水即减排”“节水即治污”等理念，聚焦公众生产生活中各类用水场所、各个用水环节和各种用水行为，通俗地向全民宣传普及节水知识和产品，引导绿色生产生活方式形成。加强对成熟适用节水工艺、技术和产品的宣传推广，支持举办节水技术产品展销会、交易会、博览会等展会活动，为节水技术和产品的研发生产、使用消费创造良好条件。

5 结语

广东省虽地处南方丰水地区，水资源总量丰沛，但降水时空分配不均，水资源空间分布与经济发展格局不匹配，加之经济发达、人口稠密，同时咸潮影响时有发生，季节性缺水问题仍然存在，节水减排迫在眉睫。另一方面，广东省制造业发达，产业基础坚实，根据总书记的指示，发展节水产业，既能充分发挥自身优势，又是解决水问题的有效手段。当前，广东省节水经济产业新业态正处于起步阶段，卫生洁具制造业颇具规模，节水服务产业蒸蒸日上。尽管广东省节水产业已具雏形，但依然存在产业类型相对单一、科技创新水平不足、相关政策法规缺位、产业发展内生动力不足等问题。为促进产业规范化、标准化、系统化、可持续高质量发展，政府、企业和社会公众多方力量需共同参与、共同努力、共同推进，持续完善保障体系，提升产业创新能力，扩大产业发展链条，不断优化产业生态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