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晨

巍巍青山下，滔滔龙江边，两位时代的巨人把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面容坚毅，目光炯炯地望向前方。一位头发略长，衣着洒脱；一位头戴军帽，腰系皮带。

这是人民军队和共和国的缔造者——敬爱的毛泽东主席和朱德总司令在朱毛会师广场上的雕像！

这尊高大峻拔、雄奇伟岸的青铜雕像，无言记录着曾经的叱咤风云。

不久前，我有幸来到素有“江南望郡”“红色摇篮”之称的江西省吉安市。尽管这是我第一次踏上这片传奇的土地，但那句著名的“十万工农下吉安”一直萦绕在耳畔。

“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唐代才子王勃书写南昌《滕王阁序》中的名句，也完全适合吉安之城。这里涌现出唐宋八大家之一、北宋诗文革新运动领袖欧阳修，大义凛然、“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小荷才露尖尖角”、开一代诗风的杨万里……俱往矣，今天则有国家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有由高速公路、昌吉赣高铁、赣深高铁和井冈山机场等组成的四通八达交通网，有生物医药、先进制造、绿色食品、先进材料四大主导产业，还有井冈蜜柚、有机茶叶、特色竹木等六大富民产业……

古往今来的吉安，丰厚的历史人文积淀铺筑起大道至简，强劲的改革春风激荡着沧桑变迁，真可谓一步一风景，一景一陶然。然而，最令我震撼难忘的，还是那耸立在吉安城西南方向的革命圣地——井冈山。新中国就是从那杂草丛生的羊肠小道，百转千回，披荆斩棘，一步步走上北京宽阔平坦的长安大街。

五百里井冈，苍松翠竹绿满天涯，红艳艳的杜鹃花如火炬燃烧，似在诠释“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真谛。在這片红色热土上，艰苦卓绝的革命斗争持续了两年零四个月，不仅开辟了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成功之路，还为我们留下了一份宝贵精神财富——井冈山精神。

而今，这里保存完好的革命旧址遗迹有100多处，其中26处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被誉为“中国革命的摇篮”。八角楼、黄洋界、挑粮小道、小井红军医院、井冈山革命博物馆、井冈山革命烈士陵园……每一处，都使我肃然起敬、心潮澎湃。

尤为值得追忆的，是那彪炳史册的朱毛井冈山会师。这天上午，刚刚下过一场阵雨，天空和大地仿佛被清水洗过一样，分外洁净清新，碧蓝的天上飘着几朵白云，路旁的树木草地绿得让人心醉。我怀着十分虔诚的心情，一步步走过横贯龙江的大桥，走进整修一新的会师广场，迎面映入眼帘的，自然是那尊屹立在高台上的“握手”铜像。

心切切，意绵绵，我疾步来到雕像面前，肃立抬头，久久仰望。两位伟人那简朴的衣衫上似乎还飘着战火硝烟，年轻且自信的面庞上闪耀着必胜的信念，两双大手紧紧握在胸前，犹如钢浇铁铸一般，凝聚着无穷的力量。在雕像身后，飘扬着迎风招展的红四军军旗，广场四周立着一根根银光闪闪梭镖样路灯，远方则是郁郁葱葱的井冈山峦。

恍惚间，高台上的铜像似活动起来了，那充满了火辣气息的湘川口音响彻天地之间：“山下旌旗在望，山头鼓角相闻。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红军会萃井冈山，主力形成在此间。领导有方经百炼，人民专政靠兵权。”立时，我的眼前红旗飘扬、人潮汹涌，当年硕果仅存却豪情万丈的革命队伍汇集成了滚滚铁流——

在那风雨如晦的1927年，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失败了，坚强不屈的共产党人拿起枪杆子，向国民党反动派奋起反击。尽管寡不敌众，接连受挫，但百折不挠的钢铁战士依然战斗不已。毛泽东率领秋收起义部队到达井冈山，创建了中国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地——井冈山革命根据地。而朱德、陈毅则指挥南昌起义军余部和参与湘南暴动的农军，辗转江西、福建、广东边境坚持斗争。龙游千里归大海，两支工农武装迫切需要握紧拳头。

几经周折，他们终于取得了联系。

在毛泽东领导的井冈山部队的接应下，朱德等率领部队，平安转移到井冈山下宁冈县砻市镇。

1928年4月28日，指挥部队完成掩护任务的毛泽东回到砻市，听说朱德率队住在镇上的龙江书院，便立即带领几名干部赶来。得到消息的朱德、陈毅连忙迎出书院大门，与毛泽东亲切相见，热情交谈。随后，大家一道登上书院的文星阁，登高望远，指点江山——毛泽东介绍了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主要情况，朱德谈了湘南暴动和部队转移上山的经过，众人还商定于近日召开会师庆祝大会。

这一天风云激荡，被后人定为著名的“朱毛会师纪念日”。

5月4日，胜利会师暨中国工农革命军第四军成立大会于砻市隆重举行。当时，共产党领导的军队有工农革命军、农民自卫军等称谓，缺乏统一的指挥系统，根据中共湘南特委的意见，朱毛会师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整编部队，成立中国工农革命军第四军，不久改称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简称“红四军”。

这是党的历史上第一支正式成军的革命武装力量，意义重大而深远。那么，这支队伍为何不称“第一军”、“第二军”抑或“第三军”呢？据考证，原因有二：一是为了继承国民革命军第四军“铁军”的威望，在大革命时期，“铁军”曾是党进行武装斗争的中坚，此次沿用番号是为壮大声威；二是可以迷惑国民党反动派，让其摸不清红军虚实。

那天，会场设在龙江东侧，一座小桥跨江而过，双方指战员通过此桥来到一块宽阔沙洲上，热烈地握手相拥。会台则是由禾桶、门板搭建而成，上铺一层晒垫（用于晾晒农产品的竹席）。一时间，红旗飞扬、梭镖步枪林立，1万多人汇聚于此，声势浩大，群情激昂。

曾受毛泽东委派前去联络朱德部队的湘赣边特委委员何长工，担任会师大会司仪。会议宣布：中国工农革命军第四军以朱德为军长，毛泽东为党代表，陈毅任政治部主任，下辖三个师，兵力达万余人，朱德、毛泽东、陈毅又分任第十、第十一、第十二师师长。

由此，毛泽东和朱德的名字，紧紧联系在一起，史称“朱毛红军”。

如今，吉安井冈山人民在原位置重建会师台和会师广场，在会师台前方，特意立起毛泽东和朱德双手紧握的铜像。

这一握，握住了时代脉搏。这一握，握住了历史风云。

这一握，握住了坚定信仰。这一握，握住了光明未来。

这是风云在握！这是力量在握！这是胜利在握！

正如见证了会师壮举的粟裕在《激流归大海》一文中所说：“井冈山会师，两支铁流汇合到了一起，从此形成红军主力，使我党领导的武装斗争的大旗举得更高更牢”“对尔后建立和扩大农村革命根据地，坚决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道路，推动全国革命事业的发展，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弹指一挥间，巨人的握手、历史的握手，已经过去了整整96年。当年那一握，风云际会，虎跃龙腾，为中华民族开辟出一片新天地。如今，我来到当年的党代表和总司令面前，深深地三鞠躬，再敬上一个标准的军礼！这既是对前辈的敬仰，也是表达由他们缔造的军队中的后来人，继往开来、世代传承的雄心壮志。

离开前，我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看着眼前欢歌笑语声声响，城乡面貌处处新，早已日新月异、换了人间的吉安井冈山市，蓦然间，耳畔回响起一首诗词：“掌上千秋史，胸中百万兵。眼底六州风雨，笔下有雷声。唤醒蛰龙飞起，扫灭魔炎魅火，挥剑斩长鲸。春满人间世，日照大旗红……”●

（作者系中国作协报告文学委员会委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理事）

（责任编辑：王碧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