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建华，纪 涛，王 硕，陈 波

（江苏核电有限公司，连云港 222000）

核安全是国家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事关国家安危、人民健康、社会稳定、经济发展及大国地位［1］。党和国家高度重视核安全，把保障核安全作为重要的国家责任，融入核能开发利用全过程，始终以安全为前提发展核事业，按照最严格标准实施监督管理［2］。

核电厂的建设投资巨大，所需设备庞杂且质量要求高，国内外供应商在利益驱动或工艺水平限制条件下，伪造设备、零部件、材料或相关质量验证文件的现象时有发生，部分案例波及面很广，产生了直接和间接经济损失，造成了恶劣的影响，这不仅给核电建设质量和运行安全埋下隐患，也破坏了核供应链的诚信生态，影响了国家和人民对核安全的信任。

国家核安全局多次重申，全面依法加强核安全监管体制机制的建设，依法从严监管，对弄虚作假零容忍。为此，核电厂必须全面启动防造假管理体系建设，深入分析造假风险，开发防控措施，全面预防和打击造假行为，为重大核电工程建设提供坚实可靠的质量保障。

1 基于风险控制原理设计防造假管理体系

造假风险辨识是前提，造假风险分析是基础，造假风险评估是关键。为提高管理效率，本文认为应当将管理资源向造假风险高的物项或服务上倾斜，彻底杜绝造假行为，从“造假案例特征分析”和“物项/服务行为分析”两个方面着手，识别采购、现场施工和安装等过程中的造假风险。本文收集了国内外核电行业数十起典型的造假案例，从事件过程、失效点、根本原因和经验教训等角度深入分析，判断物项/服务发生造假现象的概率，将概率大的确定为造假风险点，再对风险点进行影响评估，识别出造假高风险点，最终形成了包含126 条风险的《建造阶段造假风险清单》。

根据清单，造假行为可归为四类：物项生产造假、文件记录造假、资质造假和工作过程造假，如图1 所示。

图1 造假行为特征分析Fig.1 Analysis of the characteristics of counterfeiting behavior

辨识、分析和评估核电行业的造假风险后，以“打造标杆精品，树立全球典范”为战略目标，以协同联动的工程防造假管理架构为组织保障基础，以层层相扣的防造假程序体系为制度保障，以搭建互联协同的防造假信息化智能化平台为技术方法，以“前端全面防控、过程严格管理和事后严肃问责”为实施手段，本文设计了防造假管理体系，如图2 所示。

图2 核电工程防造假管理体系Fig.2 Nuclear power engineering anti-counterfeiting system

2 防控措施

2.1 组织保障和制度保障

2.1.1 防造假管理组织架构

本文认为应当建立与工程总包单位、监理单位“纵向联动”的防造假管理组织架构，与工程总包单位签署工程承包合同，与监理单位签署监理合同，明确防造假责任和义务；与工程总包单位、监理单位签订“安全、质量、环保责任书”，落实防造假责任与工作考核目标；在工程季度质量趋势分析报告中增加防造假趋势分析相关内容，对于异常情况及时组织工程总包单位、监理单位制订整改行动计划。这一组织架构实现了三家单位防造假管理要求的贯彻统一，如图3 所示。

图3 纵向联动的防造假组织架构Fig.3 Anti-counterfeiting organization structure of vertical linkage

为了压实防造假责任，本单位建立了横向协同的防造假管理工作组，明确了各成员的职责、工作原则和工作内容，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管理制度。工作组主要职能如图4 所示，其主要从以下三个方面开展工作：

图4 防造假管理工作组主要职能Fig.4 The main function of anti-counterfeiting management

（1）防造假自查与联合检查。各施工单位成员每月组织防造假管理体系完整性和适用性的自查；工作组对自查活动的开展进行指导，保证各项防造假措施得到落实；工作组每半年组织防造假专项联合检查。

（2）防造假宣贯培训。各施工单位成员定期组织基层班组防造假宣贯，宣贯内容包括防造假程序、造假事件学习和上级单位监管要求等；工作组年终总结当年发现的质量问题，形成经验反馈材料，内部学习宣贯；工作组制定防造假工作手册，内容包含核安全文化、质量文化建设的相关理念、造假案例分析和质量红黄线考核制度等，发放给一线施工班组，起到警示作用。

（3）建立工作组评优机制。本单位每年对防造假管理小组工作进行总结，评选出优秀单位和个人，颁发证书并发函表扬，以充分调动各单位和个人参与防造假工作的积极性，推动提升各单位防造假管理水平。

2.1.2 防造假管理程序体系

严格遵守国家法律、法规、规章、标准的要求，严格落实核电监管部门的管理要求，本单位建立了“质量保证大纲、防造假管理程序、各类相关管理程序”三个层级层层相扣的防造假管理程序体系，如图5 所示。

图5 防造假管理程序体系结构Fig.5 Program structure of anti-counterfeiting management

（1）第一层是质量保证大纲。本单位在项目建造质保大纲中增加了“防造假机制”章节，明确了建立防造假机制的责任者，以及为防止假冒和欺诈物项进入核电厂和防止核电厂建造过程中造假行为所采取的防造假培训、风险识别、过程管理和举报制度等措施；同时，要求工程总包单位、监理单位以及各施工单位编制适用于本单位的质保大纲，确保防造假管理要求得到有效落实。

（2）第二层是防造假管理程序。本单位生效了防造假管理程序，规定了各业务部门的防造假职责以及防造假措施，并提供了造假信息辨别方法；同时，要求工程总包单位、监理单位以及各施工单位编制适用于本单位的防造假程序，指导防造假工作做实做细。

（3）第三层是各类相关管理程序。本单位升版了《安全质量环保违章管理》《供方资格管理》《合同管理》等相关管理程序，将防造假措施的详细要求落实到相应程序中，并要求工程总包单位、监理单位以及各施工单位也将防造假措施的详细要求落实到相应程序中，确保防造假措施的可执行性。

2.2 防造假信息化智能化平台

通过对造假风险的分析，以及对新技术的调研，本文发现大多数造假行为的失效点是可以通过技术手段来识别的，比如对于代签、冒签等造假行为，可以通过核对“人员轨迹”的方式，验证现场作业时间与作业人员轨迹的匹配性。

基于5G、云计算、大数据、物联网、移动通信和人工智能等先进技术，本单位建设了智慧工地管理平台。针对造假行为防控，平台实现了对现场重点区域以及核心作业范围的工作进行远程视频监控和图像识别；对人员进行实时位置定位管理，并对人员移动轨迹进行实时记录存储；可对需要查询的相应人员的全部移动轨迹或部分时间段轨迹进行查询，轨迹数据实时生成，并存档；集成与门禁系统的数据接口对接，实现门禁进出实时联动，对进出信息进行实时记录，并形成进出管理报表；实现人员滞留告警、电子围栏告警、区域超时告警、静止异常告警等多项功能，采用科技手段识别和预防造假行为。

笔者已着手开发专业的防造假管理平台，搭建物项防造假验证数据库、质量文件和记录防造假验证数据库以及供应商单位和个人防造假预警管理数据库等模块，利用物项关键特征点数据比对、图像识别、OCR（文字识别）等识别技术，有效识别物项和记录造假问题。

2.3 前端全面防控

2.3.1 推进工程建设现场卓越质量文化

为了使“质量创造价值，质量成就品牌”的质量理念深入一线班组和员工，全面开展工程现场卓越质量文化推进工作是十分必要的。本单位组织开展“领导讲质量”和“质量大讲堂”等培训活动，学习“防造假震撼教育”“质量工具及活动方法”等课程；在入厂基本授权培训课程中增加“典型造假案例警示教育”内容，进行防造假宣贯，确保任何进入现场的人员熟悉问题举报渠道；开展核安全文化、质量文化建设活动，向全员传达防造假的重要性，提升各岗位员工的责任心；针对工程、采购、QA、QC、验收、维修和供应商等特定岗位和人员开展防造假经验反馈或培训；在工程现场出入口展示质量红黄线违章条款，并向一线作业人员发放质量红黄线违章随身卡，促进全员严格遵守“弄虚作假零容忍”；要求工程总包单位和各施工单位在质量政策声明等文件中做出关于防造假的声明和承诺，组织全体员工签署个人诚信承诺书，做出“不弄虚作假”“主动上报造假问题”等承诺。上述措施使全体员工充分认识到核电建设期的质量就是运行期的核安全，推动全员防造假意识落地。

2.3.2 提高监督检查团队的素质和技能

依据核安全法规、导则和相关标准要求，本单位梳理和总结一、二、三期工程建设管理经验，针对容易出现造假行为的记录控制环节，分析质量记录、质量计划、特殊工艺记录、试验报告、不符合项报告、设计变更文件、工程特种介质和人员资质记录八个典型质量记录的检查风险识别方向，建立记录监督检查细则卡，提炼出质量记录管理各环节的监督检查方式和内容。另外，本单位将扩建领域监督活动标准化，编制覆盖体系文件、培训授权、设计控制、采购控制、物项控制、施工管理和调试管理七大领域共57项子要素的监督细则，培养监督检查团队的技能。监督细则的执行和记录为监督检查人员提供了工作执行蓝本，培训和宣贯能够有力提高监督检查人员的技术能力，有力防范弄虚作假重大风险。

2.3.3 强化良好质量行为的正向激励

本单位鼓励一线班组和个人主动发现、上报质量问题、异常事件，倡导自觉遵守“弄虚作假零容忍”，为此制定了质量表扬信评价标准。管理人员在施工现场发现一线班组和个人的良好质量行为时，立即颁发质量表扬信，在精神激励的同时给予适当的物质鼓励；收集表扬信获奖者的事迹，定期制作板报，对先进质量个人进行展示和宣传，提升个人荣誉感，充分发挥先进个人的模范带头作用。通过质量正向激励，本单位在工程现场营造了“强化正面质量行为”的工作氛围，鼓励了全员挖掘现场良好实践、开展质量改进活动，从而有效降低造假事件的发生概率。

2.4 过程严格管理

2.4.1 针对物项生产造假行为进行防控

本单位要求各参建单位在合同文本中增加防造假相关条款，从源头对物项生产造假风险进行把控，震慑造假者，对造假问题进行追责，条款内容包括：明确供方承诺不提供假冒、欺诈和可疑物项的条款；明确因乙方弄虚作假行为造成甲方经济损失的索赔条款；明确乙方不得录用或采购甲方纳入黑名单的人员或物资；在合同文本中增加防造假条款、公布举报渠道等。同时，综合考虑物项的安全级别、质保级别和设备成熟性等因素，本单位通过委派监造人员赴设备制造厂进行监造活动、根据质量计划设点见证或者执行物项到货检验等方式来开展物项的质量控制。此外，本单位明确了监造人员资质要求，开展监造人员培训，提高人员识别造假问题的能力，并针对采购的不同物项以及关键工艺特点，细化驻厂监造工作要求，有效指导驻厂人员开展监造工作，确保采购物项的质量受控。

本单位编制大宗材料采购管理规则，梳理大宗材料清单，明确大宗材料在采购、制造、运输和抽样复验等环节的管理要求，建立并完善了工程建设期大宗材料管理体系；制定施工承包商购买工程材料管理制度，明确了施工承包商购买大宗材料的定义和详细清单；组织大宗材料专题会，对大宗材料管理工作进行阶段性总结，确保大宗材料的质量全面受控。另外，为了掌握工程使用物项真实的质量状况，本单位开展大宗材料飞行检验，对大宗材料，尤其是现场难以验证其功能性的物项，以及对供方提供的检验报告存疑时，按国家和行业标准的要求组织取样，并送到与采购方送检机构不同的且具备资质的检验机构进行第三方检验。大宗材料飞行检验的实施对各施工单位起到了极大的震慑作用，有效强化了各施工单位的自律意识，对工程建设质量起到监督促进作用。

2.4.2 针对文件记录造假行为进行防控

本单位将原始记录的保留期限要求纳入合同条款中，从源头对文件记录造假风险进行把控，并在管理程序中对记录的形成、修改、替换和增补等过程作出详细规定；要求各施工单位及时在现场形成质量记录，当采用整理数据或机打记录等方式时，必须保留现场原始记录。另外，本单位要求各参建单位对供方评价资料和采购物项的质量证明文件的真实性进行确认；要求各参建单位建立原材料检验报告等质量证明文件核对制度，在原材料进场验收过程中形成核对记录或台账。针对易发生的签字造假行为，本单位开展焊工、无损检测人员及质检人员等关键工艺人员的签名备案工作，要求相关人员在签署质量证明文件时使用与备案一致的笔迹，定期向工程总包单位和监理单位报送，并将其作为监督检查人员的查验凭证；将非关键工艺人员的签字备案记录，留存至本单位质保部门。相关要求落实后，迅速扭转了工程现场质量记录形成不及时、不规范情况多发的趋势。

2.4.3 针对资质造假行为进行防控

本单位对物项、工程和服务的合同供方开展评价工作，以确定供应商是否有能力生产或提供规定质量的物项或服务，是否有能力提供据以验收其物项的证据，从而确保由合格的供应商提供物项或服务；制定了特种作业人员和特种设备作业人员进场前审查制度，针对特种作业人员采取制度化管理、入场前报审、官网审核、审核人员签字、与厂区出入系统相结合和随身携带签字版证件等管理措施，确保合格的特种作业人员和特种设备作业人员进入工程现场。

2.4.4 针对工作过程造假行为进行防控

本单位明确监督人员的资质要求，开展监督人员专项培训，提高监督人员识别造假问题的能力；将防造假管理专项监督纳入工程领域年度质量监督计划中，联合工程总包单位、监理单位对各施工单位开展监督检查，并不定期开展随机监督。将防造假管理纳入智慧工地项目进行管控，监督人员在进行关键工艺、重要作业监督时，可通过核对“人脸识别系统”“人员轨迹”等方式，验证作业人员出入控制区时间与现场作业时间的匹配性，该方式极大地震慑了心存侥幸的人员，由于人员轨迹可追溯，所以有效避免了代签、冒签和补签等违规行为。

2.5 事后严肃问责

2.5.1 拓宽造假问题举报渠道

为了进一步畅通各参建单位员工报告质量问题和造假问题的渠道，本单位在工程现场设置了多个造假问题举报箱，同时设置了电子举报信箱和举报电话，多途径收集造假问题线索；通过信函、公告等方式向所有与工程质量有关的人员宣贯造假问题举报渠道，鼓励所有员工参与防造假工作；对造假问题线索及时开展调查，根据调查结果采取适当的纠正措施，以防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2.5.2 构建多层次考核的立体处罚框架

本单位组织制定质量红黄线管理制度，将“造假行为”列为红线指标，对责任单位和个人进行严格考核；在质量趋势分析报告中跟踪统计红黄线情况，对于触发红黄线的单位定期通报，必要时约谈责任单位项目领导；对于调查显示构成质量事故的问题，对其开展质量事故责任追究；制定供方资格管理制度，将存在弄虚作假、隐瞒虚报等违规情况的供应商纳入黑名单，并定期向工程总包单位通报供应商黑名单；对合同履约过程中的造假情况进行考核，要求责任方承担全部责任，并赔偿造成的所有损失。

3 总结

通过建立防造假管理体系，本单位实现了更加科学精细的防造假管理水平和管理效果，在内部营造了“人人都是一道核安全屏障”的良好氛围，有力保障了核电工程建设质量，为核电安全稳定运行打下了坚实的质量基础。

防造假管理体系优化是一项长期的、持续的工作，下一阶段，笔者将重点研究使用信息化手段管控造假问题。同时，本文建议各级单位和人员积极进行技术创新和流程改进，以避免造假现象的发生，提升工程质量管理水平，进一步增强核电品牌知名度和社会影响力，营造核电行业的诚信生态，缓解公众对核电安全的担忧情绪，不断提升社会公众对核电站安全性能的认识和信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