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俊婕,林 楠,滕紫彤

(浙江大学 教育学院,浙江 杭州 310058)

“兴国必先强师”,高质量教师是高质量教育发展的中坚力量。教师信念作为教师专业素养构成的关键要素,对促进教师专业发展、提升教师质量具有重要作用与影响。一般认为,教师对学校教育、教学、学习和学生的信念、态度和价值观共同构成了教师的信念系统[1]。教师信念直接影响教师的教学实践,教师信念的改变事关其专业能力的发展。原联合国国际教育发展委员会的负责人库姆斯(Combs)提出,使教师成为优秀教师的,不是他们的知识或方法,而是教师对学生、自己、教学目的、意图和任务所持有的信念[2]。

当前,我国基础教育改革已迈入以核心素养为导向的新阶段,体育教师作为深化体教融合、加强学校体育的关键人才保障,其信念发展对促进体育教师专业发展,促进青少年健康成长、全面发展至关重要。国外体育教师信念研究自20世纪60年代开始出现,80年代后进入迅速发展阶段,逐渐成为国际体育教师发展研究的热点,持续为体育教师专业发展、学生学习发展的理论与实践提供重要参考价值[1,3]。目前,我国体育教师信念研究仍处于起步阶段,对于体育教师信念研究的关注也远不及对英语、数学、信息技术等其他学科。因此,研究通过文献计量相关研究方法对体育教师信念研究领域已有文献进行梳理,以期了解国际体育教师信念研究的热点前沿,为我国体育教师信念相关理论研究与实践发展提供参考借鉴。

1 数据来源和统计方法

研究通过文献计量相关研究方法对体育教师信念已有研究文献进行梳理,以Web of Science(WOS)核心合集数据库作为文献来源,将时间跨度设置为1960-01-01到2022-12-31年,检索主题设置为“TS=((teacher* belief*) OR ( teacher* attitude*) OR (teacher* perception*) OR (teacher* perspective*) OR (teacher* value*) OR (teacher* value orientation*) OR (teacher* view*) )和TS=((physical education) OR (PE))”,并将文献类型定为“Article”,检索与体育教师领域相关的论文记录,同时删除重复文献,最终得到体育教师信念相关的检索结果563篇。

研究使用陈超美等人开发的CiteSpace 6.1.6版本对获得的文献进行计量分析,通过利用可视化分析,如网络合作、共现网络等功能对进行文献分析,探讨体育教师信念研究领域的前沿热点及发展趋势。

2 国际体育教师信念的研究现状与趋势

2.1 研究现状

2.1.1 文献发表时间分布。文献发表时间的统计如(图1)所示。最早收录在WOS核心合集中的文献为1997年里卡德(Rikard, GL.)和奈特(Knight, SM.)发表在期刊《Journal of Teaching in Physical Education》上的《Obstacles to professional development: Interns' desire to fit in, get along, and be real teachers》。该文通过对46位实习教师的焦点小组访谈以及使用由研究者富勒(Fuller,F.)编制的《教师关注问卷》(Teacher Concerns Questionnaire)[4],调查了体育教育实习生对其实习经历的信念和看法,在此基础上探讨了实习对职前体育教师的影响,并对推进职前体育教师专业成长提出了相应建议。总体上,体育教师信念相关研究文献的年度发表数量呈现上升趋势。具体来看,2012年以前发展相对缓慢,自2018年开始有了较大幅度的增长,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国际上体育教师信念相关研究近几年受到较为广泛的关注。

图1 1997-2022年发文量变化图

2.1.2 文献国家/地区分布。研究选取的563文献覆盖63个国家或地区,如(表1)所示,参与发表文献的国家多为欧美国家。其中,美国参与发表的文献数量总计182篇次,明显多于其他国家,一定程度上表明其占据国际体育教师信念相关研究的主导地位。中国参与发表文献35篇,位列第5,与美国、澳大利亚、英国尚存在一定差距。另外,中国首篇发文时间为2002年,处于相对前列的位置,是由冯(Fung, L.)等研究者发表的《Congruence of student teachers' pedagogical images and actual classroom practices》,探讨分析了职前体育教师的教学信念与教学行为的一致性[5]。整体来看,中国在体育教师信念相关研究领域占据一定定位。

国家合作方面,如(图2)所示,美国的节点圆圈明显大于其他国家/地区,其中心性最高,与各国联系密切。其次,澳大利亚、英国、西班牙与各国之间的连接线段也较多,显示出对该研究领域的关注度。另外,中国在中心性上排名第5,但与各国之间的联系尚不够密切,且均为亚洲国家。

表1 体育教师信念国际研究文献国家/地区分布

图2 体育教师信念国际研究国家引用合作网络图

在文献所属机构分布方面,(表2)显示了数量排名前10的文献所属机构。研究调查的563篇文献共覆盖631个机构,其中美国的高校占据多数位置。

2.1.3 文献作者分布及网络合作图。研究调查的563篇文献涉及1 347位作者,发文量排名前5位的(含并列)作者情况如(表3)所示。进一步,根据普莱斯(Price)理论公式[6],N=0.749*(nmax)1/2为发文量最多的作者发表的论文数量,计算核心作者。发文最多的作者是美国的理查兹·卡尔(Richards,KAR.),发文数为16篇,根据计算0.749×161/2=2.996得出N≈3。经统计,发表论文3篇及以上的作者90位,其参与发表文献总数209篇,占总体论文比重不足50 %,表明该领域尚未形成稳定的核心作者群体。

同时,由作者合作网络图可见(图3),体育教师信念研究领域中存在作者合作的情况,但是,总体上网络密度不高,其合作密度为0.0042,表明作者间的合作仍相对分散。

表2 国际体育教师信念研究文献所属机构分布

表3 体育教师信念国际研究文献作者分布

2.1.4 期刊来源分布。经统计,563篇文献发表在175种期刊上,载文量排名前10位的期刊分布情况如(表4)所示,载文量较多的为《Journal of Teaching in Physical Education》《Sport Education and Society》《European Physical Education Review》等,主要涉及体育类、教育类期刊。

图3 体育教师信念国际研究作者合作网络图

表4 体育教师信念国际研究文献期刊来源分布

图4 体育教师信念国际研究关键词共现网络

2.2 研究热点趋势

为了能够对体育教师信念研究领域的热点趋势进行宏观把握,本研究通过可视化的分析方法提取该领域的核心关键词,以厘清该研究领域的热点主题、演进脉络和发展趋势。通过对563篇体育教师信念研究文献的关键词进行共现分析,得到了如(图4)所示的关键词聚类图。除相关检索关键词外,共现次数较高的关键词从高到低依次是体力活动促进(Physical Activity Promotion)、职业社会化(Occupational Socialization)、批判性教学法(Critical Pedagogy)、实习教师(Student Teacher)、专业发展(Professional Development)等,这显示出上述相关内容对体育教师信念领域具有一定程度的影响。

2.2.1 体力活动促进。体育教师对体力活动促进(Physical Activity Promotion)的态度是体育教师信念研究中的重要内容。徐(Xu, F.R.)[7]等研究者考察了体育教师对中学生获得体力活动机会的看法,例如,学校支持性政策、更好的设施、家庭支持等,这些看法有利于教师创设更加有利的环境,进而影响学生选择进行体力活动的机会。古扎斯卡斯(Guzauskas, D)[8]等研究者,探讨了体育教师和家长对促进小学生体力活动的观点,包括儿童身心健康的变化、家长对体育活动的态度、学校设施适应儿童的体力活动、体育教学过程的组织、教师的个性以及教师与家长之间的伙伴关系等,这些对于体育教师克服体力活动促进的障碍,鼓励儿童在学校进行体力活动具有重要意义。可见,体育教师对体力活动促进的信念是影响学校体育教育、教学发展的重要指标,有助于学校制定有效的策略,以促进课内外体育活动的实施,提高学生身心健康水平。

2.2.2 职业社会化。劳森(Lawson)依据职业社会化理论提出体育教师社会化的三个阶段,包括对教师职业的文化体验与适应阶段、教师的专业社会化阶段以及教师的组织社会化阶段[9]。职业社会化理论为教师信念提供了一个“主观感受”的概念,是指个人对进入和从事某一特定职业所必需的技能(skills)和能力(abilities)的看法[10]。李(Lee, Seung-Man)[11]等研究者,以257名入职3年以内的新任中学体育教师为对象,探讨了体育教师职业社会化量表的结构及其与健康教育认知的相关性。研究结果显示新任体育教师职业社会化量表具有角色认同、授课经历、职前教师教育、组织氛围、体育教师同事、体育运动设施的6因素结构。此外,该研究还发现,职业社会化水平对体育教师实施健康教育有部分积极影响,为应对COVID-19所带来的挑战以及提供学生优质的健康教育带来有益启示。可见,职业社会化对塑造积极的体育教师信念具有重要影响,关注体育教师职业化过程中的影响因素与方式,对促进体育教师信念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2.2.3 批判性教学法。批判性教学法强调社会正义、公平和批判性思维的教育理念,鼓励学生质疑现状,并对塑造他们生活的社会、经济和政治力量有深刻的理解[12]。冈萨雷斯(Gonzalez-Calvo, G)[13]等人的研究发现,体育教学中重视性别包容、尊重他人和提高社会凝聚力的批判性思维正在西班牙一些职前体育教师的头脑中出现,这可能与正在向更具社会批判性的职前体育教师教育课程转变有关。同时,研究指出职前教师教育课程是奠定体育教师在未来实践中使用教学方法基础的关键,因此,建议将对自身信念和日常行为的批判性反思置于教师教育课程的核心,以对抗职前体育教师在以往中小学体育教育中作为学生的经历所塑造的信念。同样,格丁(Gerdin, G)[12]等研究者调查了毕业于新西兰同一体育教师教育(PETE)课程的20名中学体育教师,指出社会批判性取向的体育教师教育课程动摇了他们原有的信念,提高了对社会正义问题的认识,并利用它来挑战传统的基于体育和身体健康的教学理念,但是在面对实际问题的解决方面仍然存在一定困难。可见,目前国际职前体育教师课程改革呈现批判性取向的发展趋势,关注这一关键阶段未来体育教师批判性取向的教学和学习信念的形成。

2.2.4 职前体育教师。职前体育教师信念研究关注教师教育课程对其变化和发展的影响。已有研究认为,职前体育教师对教学和学习有着根深蒂固的信念,这些信念是在他们作为中小学生的“观察学徒”期间形成的[13]。因此,体育教师教育课程需要与体育专业学生过去在中小学教育系统的经历中形成信念相竞争,以促进职前体育教师信念的积极发展。贝赫茨(Behets)等指出,职前教师的教学观点或价值取向的改变可能受到其教学实习经历的影响。另外,不同职业取向的职前体育教师,其信念发展可能受到教师教育课程的影响也不同。如阿达马基斯(Adamakis)等的研究发现,以教师为职业取向的体育专业学生,经过1年学习强化了对所有目标的信念、尤其是自我实现,而以教练为职业取向(倾向于执教学校运动队)的体育专业学生的信念水平保持不变,甚至有所下降[14]。可见,职前体育教师教育在关注学生先前已经建立的信念的基础上,需要不断改变和改进教师教育课程,加强其对未来体育教师信念的影响。

2.2.5 专业发展。持续专业发展(Continuous Professional Development,CPD)是体育教师更新知识和技能以提高教育教学质量的关键策略,对继续塑造和发展体育教师信念至关重要。斯林格兰(Slingerland, M)[15]等学者开展了一项课例研究(Lesson Study,LS)对体育教师专业发展影响的干预研究,结果显示LS被体育教师视为一种有价值的CPD的方法,通过参与探究式学习,能够将学到的知识转化为实践,并发生体育教学变革,对体育教师的知识、态度和信念产生了影响,也提示学校应加强相关资源和时间的投入以促进LS的开展。另一方面,教师信念的发展也是促进体育教师获得持续专业发展的重要因素。库琳娜(Kulinna)等人的研究指出在教师教育项目中,倾听未来教师的声音并解决他们的信念体系十分重要,需要更全面地检查职前教师或在职教师信念体系的一致性以及其信念体系对教师教育和专业发展规划的影响[16]。同时,怀特豪斯(Whitehouse,K)也指出,目前体育教师的CPD计划可能没有提供足够的机会让他们来反思个人信念、价值观和教学实践,这需要引起重视[17]。

3 启 示

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全面深化新时代教师队伍建设改革的意见》《新时代基础教育强师计划》等一系列教师教育政策文件的颁布,体现国家和社会对培养造就高素质专业化教师队伍的要求与重视。然而,教师专业发展很大程度取决于教师信念的发展。目前,国外学者对体育教师信念的研究已相对成熟,相较于国际,我国在该领域的研究仍处于起步阶段。因此通过对国际体育教师信念研究的深入挖掘,有助于丰富我国体育教师信念研究领域的成果。国际体育教师教育研究领域对体育教师信念的理论与实践研究,持续为体育教师专业发展以及学生体育学习发展提供有益参考,这对于我国改革体育教师教育、促进体育教师信念发展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3.1 提升体育教师信念,有效推动课改发展

教师是推动课程改革的主角,只有当教师在课程材料(curriculum materials)、教学方法(instructional approaches)、信念(beliefs)三个层面都发生变化,才会出现“真正的”变革[18]。可见,在课程改革落实推进的过程中,应关注如何能够触发体育教师信念的变化与发展,以有效促进课程改革理念的实践转化。

学校中体育课程边缘化的现状对体育教师实施新课程造成了一定的难度。因此,学校及相关教育行政部门应提供足够的激励和支持来帮助体育教师开展创造性的工作,以促进体育教师意识到改革的必要性。特别是在学校范围内,体育教师需要获得如何将新课程目标转化为实践的具体指导,包括来自同僚、校长以及专家的专业支持和资源。

同时,职前培养阶段课程应充分关照课程改革,将新课程理念和相关创新性教学策略、技术等理论和实践学习纳入课程中,通过提供具有课程改革理念的教师教育课程,提高职前体育教师对新课程理念的接受程度。职前教师教育课程不仅是知识技能的传递,也应该作为传递教学信念和价值观的载体,职前体育教师信念应作为促进课程改革实施计划的重要部分。

3.2 创新体育教师教育实践类课程理念,强化教师信念培养

职前体育教师培养阶段提供了一个“削弱”或者“强化”体育专业学生已有信念的机会,同时对塑造未来体育教师实施高质量体育教学实践产生重要影响。因此,如何能够对体育专业学生已形成的根深蒂固的教师信念产生有效的“冲刷”,对职前体育教师教育课程改革提出了新的挑战。

加强职前培养阶段的高校内外教学实践类课程,是提高体育专业学生教师信念的重要途径。一方面,改革在高校内实施的相关实践类课程,特别是应提供机会,让学生能够对理论类课程中讲授的一些体现课程改革理念的教学内容、教学方法等进行实践,在获得了教学实践改变所带来的相应有益经验后,才更有可能促进学生的信念发生改变。另一方面,在加强教育实习“量”的同时,关注“质”的提升。目前,我国高校在增加实习的学分设置、延长中小学实习时间、改革实习模式等方面,进行了较多的有益尝试。但在高校与中小学的合作方面仍有待进一步加强,比如对中小学校实习指导教师的选拔、实习内容和实习考核的优化设置等,是促进学生的教师信念提升的关键影响因素。

3.3 构建体育教师专业学习共同体,促进教师信念发展

一直以来,非持续性的、短期或者一次性的以及非现场的传统教师专业发展方式,占据着体育教师专业发展的主导位置,而这种传统的教师专业发展方式对体育教师的知识、能力、信念等的影响微乎其微[19]。区别于传统教师专业发展强调教师个体的知识技能积累与实践转化,基于“生态取向”的专业学习共同体(Professional Learning Community,PLC)主张促进教师群体的专业合作、强调教师专业学习的日常性和内生性,已逐渐成为促进教师专业发展的重要范式。

对于教师合作的重要性多数教师保持认可态度,但过程中教师的互动质量低下可能是影响教师专业学习效果的重要影响因素。比如,互相不熟悉的或者基本的价值观或信念相矛盾的体育教师之间的讨论是很难有结果的。PLC强调先从外围以及相对容易的部分构建教师之间“共同的信念体系”,再逐渐转向核心信念,进而为推进教学实践建立基础。另外,学校层面的PLC,通过增加体育教师与学校其他教师、管理人员的联系,获得同僚和学校的支持,有利于体育教师应对可能存在于教师与学校之间潜在的价值观冲突,提升体育教师专业实践能力。

4 结束语

发展教师信念是教师质量提升的必由之路,教师信念对促进教师专业发展、落实教育改革至关重要。加快对体育教师信念研究,不仅顺应了国际体育教师信念的研究趋势,也回应了我国新一轮基础教育改革对高质量体育教师教育的迫切需求。目前,我国体育教师信念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借鉴国际体育教师信念研究的成果与经验,国内对体育教师信念研究的未来研究方向应重点关注体育教师信念对课程改革的影响以及促进职前、职后阶段体育教师信念的发展。积极探索基于我国本土情境与现实情况的体育教师信念理论与实践,以切实推动体育教师教育振兴发展,促进新时代高素质创新型体育教师队伍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