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汪海英

前几日，我在柜子里翻找换季被褥的时候，找出了一条粉色印着牡丹花的被单和一条枣红色印着孔雀开屏的被面。被单和被面叠得整整齐齐的。我捧在手上，凑近了就能闻到淡淡的樟脑丸气味。这是十多年前妈妈送给我的。妈妈说：“现在大家都用被套了。这些东西怕是再也用不着了。白白扔掉可惜，给你留一套看看也好，以后就是古董了。”

每年换季的时候，我总会把它们拿出来晒晒，然后仔细叠好，压到柜子最底下。再等若干年，我要传给我女儿。

记得小时候，每到天气转凉，妈妈就开始准备换洗床单、缝被子。选一个天晴无风的日子，把棉胎翻晒透了，再将配套的被单、被面准备妥当。缝被子算得上是一件大型的家务活儿。一个人完成不了，通常要找隔壁的婶婶、嫂嫂来帮忙。三四个女人一起或扯被单，或拉被面，或穿针，或缝线。女人们手里的动作不停，嘴里自然也不闲着，东家长、西家短地讲个不停。一床大棉被，就在她们说说笑笑中缝完了。

妈妈心灵手巧，一枚两寸来长的缝被针穿上长长的白色粗棉线，在她的手里一会儿扎进厚厚的被子里，一会儿又麻利地拉出来。缝被子很费线，如果中途换线就要打结，影响美观。妈妈尽量把线穿得长一些。每到这时候，妈妈就会笑着说：“懒人拔长线。”

冬天的时候，每逢天气晴好，妈妈总会把家里的被子、褥子和枕头轮番拿出来晒。晚上睡在晒过太阳的被窝里感觉特别暖和，还有一股好闻的气味。妈妈说，那是太阳的味道。

因为拆洗被子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所以那时候一床被子一年难得洗上几次。可是被子脏了怎么办？那个时候的人们，就想出一个巧妙的办法：在被子容易脏的那一头（就是下巴蹭到的那个位置）缝上一块毛巾。等毛巾脏了就拆下来洗。这样就方便省事多了。妈妈爱干净，喜欢用白毛巾，而且洗得勤，所以被头的那块毛巾总是干干净净的。

那个时候，家里没有洗衣机，洗被子全靠手工。被子拿到溪边，用棒槌捶打，使劲揉搓，在溪水里反复漂洗。床单很大，打湿之后就更重了，必须拧得干干的才好晒。这活儿也要两个人配合才行。在我稍大些的时候，也帮妈妈干过这个活儿。

七八十年代，家庭条件普遍比较差。家里的被褥就那么几条，刚刚够一家人盖。到了一年中最冷的那段时间，我夜里醒来总觉得一双脚睡不暖和。妈妈就把她的棉衣压在我的脚头，再帮我把被子掖得严严的。但是一早醒来，压在脚头的棉衣常常滑到地上，被子也踹得歪歪斜斜的。妈妈就会说，一个女孩子睡相这么丑。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生活变得越来越美好。这些藏在棉被里的细碎记忆和妈妈的爱，也会永远保存在我的心里，并在寒冷的冬夜温暖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