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靖琳

（陕西师范大学国际汉学院，陕西西安 710061）

对白是影视剧重要的叙事方式，也是人物形象构建、表现人物关系、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重要手段。通过对人物对白的分析，可以更好地了解其背后的深层意义。《急转直下》是英剧《黑镜》第三季的第一集，讲述了在一个靠评分来决定社会地位的世界中，一部手机和一副评分系统眼镜，构成了这个世界的社交打分系统——分数从1—5 分，通常4.5 分以上的人被认为是高分人群，他们可以享受到更多优先的社会资源。而低于2.5 分的人则难以在社会生存，处处受人歧视。影片围绕女主角蕾西为了追求高分数，进入高评分阶层所做的一切荒诞行为，从分享图片、互评高分到参加高分闺蜜的婚礼等，展现了女主角与不同角色之间发生的故事与对话。影片结尾蕾西因过度追求高评分，精神几近崩溃，行为失常，最终迎来了急转直下的降分惩罚，进入监狱。

本文运用奥斯汀的言语行为三分说的理论，对《黑镜：急转直下》中女主与不同角色的对话进行分析，着重解析人物对白中的“言外行为”，了解说话人真正的说话意图，说明不同的言外行为具有何种不同的交际意义。

1 言语行为理论与言外行为

20 世纪30 年代，逻辑实证主义假说的中心信条是“陈述之言所做的陈述或描述只能是或真或假，两者必居其一，若不能被证实真假则陈述无意义”[1]。1955 年，奥斯汀反对逻辑实证主义思潮，提出了言语行为理论（Speech Act Theory），其基本主张为“说话就是做事”（to say something is to do something）[2]。他先是提出“施事话语”和“记述话语”区分说，即提出了言语行为理论的二分说[3]，后他又提出了言语行为三分说[4]。

奥斯汀的言语行为理论的核心观点是我们说话的同时是在实施某种行为，主要包括3 种： 言内行为、言外行为和言后行为[5]。言内行为是指说话者说出一个有意义的句子或者话语的行为，也称叙事行为。言外行为是指“完成在说某种事情中所存在的一种行为”，即说话者实际意图上的行为，也称施事行为。奥斯汀用一个公式表达：In saying X I was doing Y[6]。这类行为的话语都存在一定的语力（illocutionary force）[7]，比如“Close the window! ”这句话，在很冷的天气下，可能说明说话者的请求；而在开会的环境下，可能表达祈使之意。而这种“请求”“祈使”就是一种语力。简单来说，就是一句话在不同的语境下说出来，会表达说话者不同意图和意思。言后行为则是指“说某件事会经常地、常规地对人产生影响，影响他们的感情、思想或行动”，也称“成事行为”，用公式表达就是“By saying X and doing Y，I did Z”[8]。比如，上文说到“Close the window! ”在天气很冷的语言环境下，说话者说出了这个句子就是言内行为，表达了“请求他人关窗”的意思，也就是其言外行为，而听到这句话之后，他人关窗的动作，就是言后行为。

实际上，在言语交际中，这3 种言语行为是一个整体，不可分割。而这3 种行为中最具有研究价值的中心问题是言外行为，也就是施事行为。

奥斯汀按照语力（illocutionary force）将施事行为分为5 大类[9]：第一，裁决型，对事实或价值做出裁决；第二，行使型，行使权力或施加影响；第三，承诺型，对未来的行为过程表明意图、承担义务；第四，行为型，表明态度；第五，阐释型，阐述观点、引导争论、说明用法等。

2 《黑镜：急转直下》中的人物对白的言外行为类型

电视剧中的人物对白为“人们通过语言能做什么事情”和“人们又怎样通过语言来做这些事情”的问题提供了丰富而又易于理解的语料。这些对白让我们对“言语行为三分说”及说话人以此实施何种言外行为，即“言外行为分类”的概念有了更清晰的理解。下面笔者将对《黑镜：急转直下》中女主角与不同角色的对白进行具体分析，着重分析其言语行为中的言外行为，并进行分类，分析人物在对话时，也就是进行叙事行为时，进行了怎样的施事行为，所想表达何种深层意图，挖掘出人物真正的交际意图。

2.1 阐释型与行使型：女主角与弟弟的对话

阐释型是指说话人的话语目的在于对客观情况进行“描述”“主张”“假设”“断言”或“坚持”的以言行事行为，反映了说话人确信所述事物符合客观现实的一种心理状况。行使型是指说话人通过说话来“命令”“要求”“建议”“邀请”和“阻止”对方的行为，它体现了交际人双方的主从关系[10]。

Lacie： Landlord is sending buyers over today so...put your pants on.

Ryan： Maybe if I don't，it'll scare 'em off，and we can stay here.

Lacie： Not an option，Ryan.Lease is up in four weeks.

上述对话选自影片的开头女主角和弟弟的对话。女主角和弟弟一起租房住，租约即将到期，新的买家将会上门看房，女主角和她弟弟面临着接待新的买家和离开此住房的情况。女主角告诉弟弟“穿上裤子”，而在“即将接待新的买家上门看房”的语境下，其言外行为表达的是“做好接待新买家的准备”，是说话者对他人的提醒并且要求对方及时做到，这是行使型的言外行为，表达出女主角反对他弟弟不穿裤子就接待新的买家的行为。女主角后又说明“租约将在四周内到期”，这是阐释型言外行为，说明当下的情况，其言外行为则表达“我们即将搬离此住处”。而在整个影片的大环境下，整个社会，从生活小事到从社会地位，全都由分数决定。这里暗指女主角和她弟弟的分数已经没有办法达到租住该房屋的要求，而弟弟随意的着装和生活习惯则说明弟弟也是一个分数不高的人士，表现出女主角生活情况的窘迫和急迫需要提升分数的需求。

2.2 阐释行为：房屋中介与女主角的对话

Agency： A little more than expected?

Lacie： Do I qualify for that?

Agency： No.No，you don't.We'd need you around a 4.5.

Agency： Hit 4.5 and there's a 20% discount.

上述这段对话是女主角是与房屋中介的对话，女主角是一个在社交上相当努力的4.2 人士，她看中了一处高档房产，必须达到4.5 分才能以她能接受的价格租住。此段对话中，中介说到“有一点超出你的预期吗？ ”言内行为是在向女主提出问题，询问价格是否超出女主的预期。而其言外行为是中介明知故问，其实已经明确知道女主角的经济条件无法承担如此高昂的租金，为后续给女主角提出新的建议和解决办法做铺垫。“达到4.5 就获得20%的折扣”这句话表面上是阐释打折适用的范围和条件，实际则是为犹豫的女主角提出租用该房的办法，暗指女主角只要提高自己的分数即可以满意的租金入住该房，从而达到销售出该房产的目的。而这一对白说明了女主角想要提高分数的原因，推动了后续女主角为了提高分数而应高分闺蜜邀请参加婚礼的故事情节。

2.3 行为型、裁决型与承诺型：机场工作人员与女主角的对话

Staff： I'm afraid you're actually a 4.183.

Staff： I'm sorry, it won't let me book it without the correct ranking.

Lacie： Call the fucking supervisor!

Staff：We're zero tolerance on profanity.I'm sorry.

Staff： I've called security.

Lacie： I'm，uh...five-starring you.Five stars.

为了能够成功入住高档社区，女主角急需在短时间内提高分数，女主角必须进入高分圈层（4.5 分以上的阶层）进行社交，与高分人士进行互动打分，才能够在短时间内提高分数。女主角为此接受了小时候的“闺蜜”4.8 分人士娜奥密的邀请，成为她的伴娘，在婚礼上进行发言。此段对话则发生在女主角赶赴婚礼现场的当晚，航班被无故取消，补救政策也只为高分人士服务。这段对话中，机场工作人员因女主角未达到规定的分数而无法为女主办理登机手续，多次说到“抱歉”，表达了说话人对女主角现在情况表达歉意并且拒绝为她办理登机手续。而女主角对此表达出强烈不满，甚至说出脏话，对此机场工作人员通过职能带来的权力，对女主角说道：“我已经呼叫了保安。” 这一话语的言外行为则是表达一种裁决，表明对女主不注意礼貌用语、说脏话的行为做出反应，做出裁决。而女主角面对此情况，则说道：“我……我可以给你五星，五星……”言内行为是表明会给工作人员打五分，其言外行为是承诺型，如机场工作人员不呼叫安保，自己保证、承诺评五分作为相应的回报，由此可以体会到女主角的惊慌失措及绝不想接受惩罚的强烈愿望。

2.4 裁决型与行使型：机场工作人员与女主角的对话

Staff： Intimidation and profanity.

Security： Ma'am.Okay.So, in order to restore calm, I'm invoking my authority as airport security to dock you one full ranking point as a punitive measure.This is a temporary measure.

Security： All down votes are subject to a times two multiplier.

Security： We recommend you avoid negative feedback at this time.

安保人员到场后，询问了机场工作人员，机场工作人员回答“恐吓和辱骂”，这是再一次对女主角在机场的行为进行描述、判断和裁决。安保人员作为负责机场安全的权威人士，他行使了自己的权利，对女主角的行为施加影响，给予其“扣1 分”“所有低分乘以二”的惩罚。而“建议不要对此有负面反馈”的言内行为是“建议”，但言外行为也是禁止女主角反抗，不得对惩罚提出异议。

2.5 承诺型：女主角与“闺蜜”娜奥蜜的通话

Lacie： Sorry，okay, I swear I'm on my way.

Naomi： How far away are you?

Naomi： Is everything okay? I can find a replacement if something's wrong.

Lacie： No.No.No.I'll be there.I swear on Mr.Rags.

由于无法乘坐飞机，女主角只得租车前往婚礼现场，这段对话则发生在驾车途中。对话中女主角多次向闺蜜做出承诺，保证自己一定会准时到达现场，而“Mr.Rages”本不具有任何的可信价值，但这是饱含女主角与闺蜜幼时相处回忆的重要物件，具有连接女主角和闺蜜之间情谊的纽带作用，女主角提及此，言外行为则是女主角做出了非常重要的承诺和保证，也表现出女主角不想失去这次可以进入高分阶层进行交际的机会，展现出急迫、哀求之意。

3 结束语

基于以上的言语行为分析，可以看出，言外行为在交际中无处不在，且在交际中具有重要作用。理解是实现交际的前提条件，对话双方只有理解对方的言外行为，才能够更好地实现交际，否则对话双方将无法理解对方。语言形式是实现交际的重要手段。将视角聚焦于影视剧的人物对白，是为了更具体地体现言外行为的交际意义，因为影视剧的人物对白接近于社会真实语境，通过特定的环境、人物与人物之间的个性化的对白，能够更加清晰地展现对话双方的交际过程。同时，通过不同角色各具特点的人物对白，展现了不同的言外行为，他们也具有不同的交际目的，应该充分理解不同的言外行为，了解话语中的暗含意义，以求实现交际双方沟通无碍、相互理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