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晶晶

黄小明

杭州亚运会颁奖现场，“硕果累累”的颁奖花束传递着美好祝福，花束所依托的花器更是典雅优美且意境鲜明。亚运花器源自东阳木雕，黄小明就是这项国家级非遗项目的传承人之一。

木艺初心

黄小明是土生土长的江浙人，家族中有数位竹编艺人，父亲的竹编技艺可谓炉火纯青。黄小明自小不仅画得一手好画，还时常动手制作竹艺玩具。少年时代，他接父亲的班，进入东阳木雕竹编工艺厂，从学徒做起。父亲要求严格，每晚监督他临摹画稿。三年以后，黄小明考入厂里的木雕研究所，师从知名工艺大师黄紫金的传世弟子冯文土。再后来，他考入浙江美术学院（现为中国美术学院）。脱产学习期间，黄小明喜欢骑自行车到处写生，业余学习摄影，由此积攒到丰富的素材。

2005 年，北京故宫博物院计划复制乾隆龙椅，黄小明从诸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他查阅大量典籍并实地走访，探寻宫廷文化特征，了解早已失传的雕花工艺，进而确立出木工结构、蟠龙雕刻、金箔罩漆三大难点：木工结构重在合理搭配屏风比例，须保证龙椅稳固置于其上；蟠龙雕刻强调于方寸间塑造千姿百态的龙形象；金箔罩漆则应达成作新如旧的效果。黄小明逐一破解这些难题，其中，他在木雕外贴金，贴金外又做罩漆。在他看来，金箔本是偏冷的柠檬黄色调，罩漆后才能实现紫气东来的暖色感。这把龙椅历经两年完成，前来验收的专家赞其完美传承了真品的神韵。

东阳木雕最早源于建筑装饰，黄小明决心雕出一座建筑物致敬木艺初心。他耗费四年打造“个木园”，园内的每块石头、每根木头都经过精挑细选，四合院式的结构赏心悦目，使用的是没有一颗钉子的全榫卯技巧。除了浑然天成的个木园，黄小明还在自家庭院里布置出木雕博物馆、木雕工场、非遗传承展示馆等不同空间。相比工作室，他更愿意将这些组合唤作“黄小明木雕非遗工坊”，不只是一份工作，更有使命感。

为亚运会制作花器

与其他色彩绚烂的手工艺品不同，东阳木雕多以清水漆料施以浅色桐油，尽可能保留木材本色。在黄小明看来，这种本真特征堪当东方本色，适合在重要场合亮相。

杭州亚运会期间，黄小明主动申请将东阳木雕引入颁奖物资。申请通过后，他与亚运会吉祥物设计者张文合作，先后出炉十几版花器设计方案，最后选定以南宋官窑花觚作造型参考。南宋花觚由商周时的礼仪类青铜器演化而来，与有着千余年历史的东阳木雕相得益彰。瓶身造型古香古色，黄小明又在瓶口处增设水波纹体现江南之趣，以吉祥物的造型传达运动之意。反复揣摩后，他还将花器缩减到高18 厘米、直径8 厘米大小，以方便运动员手持或抱在怀中表达喜悦。

传统技艺需要溯古，亦要与社会发展相应。建党百年之际，黄小明曾以木雕表现“领航”主题：“红船在前，航空母舰在后”的切入角度尤为新颖，“引领”与“奋进”的主调不言而喻。起先，他制作不锈钢台面表现水面倒影，但辽宁舰模型体积较大，台面很容易磨出划痕。考量之后，黄小明想到无缝衔接两块电子屏幕制成“一体台桌”的装置手法，为红船和航母同步提供劈波斩浪的即视感以及专业化讲解。作为东阳木雕的首件数字化作品，“能看又能听”的《领航》彰显了与时俱进的魅力。

相对早年较单一的艺术功能，黄小明擅长为东阳木雕开发更宽泛的使用场景。这些年，他曾在萧山机场专用候机楼、西湖国宾馆宴会厅等地点以木雕作装饰，曾借木雕制造城市地标，打造各种家居摆件和文创用品……用场越大，灵感越多，黄小明将速写、超写实等美术语言代入木雕工艺，进一步丰富了手工艺品的表现形式。业余时间，他的脚步遍及世界各地，无论寒冷的极地，还是荒芜的大漠，总能在旅行途中悟到不一样的美。昔日见到沙漠里的胡杨，黄小明旋即开始创作《胡杨之韵》，并特意在浮雕技法中掺入中国画笔法，那深浅、粗细不一的刀刻线条，让植物有了人的品质。可以说，凭借想象力和“金手指”，黄小明让东阳木雕吸引到更多受众。

传承东阳木雕

多年以来，黄小明受邀在各大艺术机构及高校举办展览、讲座，还受聘为广厦大学中外人文交流木雕艺术研究院副院长、武昌理工学院特聘教授、浙江师范大学文化创意和传播学院兼职教授等职务。

身为东阳木雕传承人，黄小明希望把这个沉甸甸的接力棒代代相传。2016 年，他跨界联合珠宝首饰、金属彩塑、海派玉雕界的三位大师发布招募令，招收到二十一名木雕弟子。通过“师徒授受”与互联网教学有机结合的模式，这支“黄家班”快速成长，一直活跃在推崇传统文化、提升木雕影响力的领域。东阳木雕市场转化效益较好，有不少年轻学徒持有投机心态，认为学个三五年就能得到市场回报。面对这类情况，黄小明总是从自身经历出发，一遍遍告诉大家做艺术要耐得住寂寞，沉得下心思。

黄小明是金华市政协委员，在创作以外尤其关注非遗传承与发展。履职以来，他多次向有关部门提议出台艺术类鼓励政策，以扶植更多有志人士加入艺术相关的精神文明建设项目。立足东阳木雕，黄小明带头开设“工艺中国”门户网站，倡导成立浙江省工艺美术学会、中国非遗保护协会木雕专委会等机构。2020 年，由他主持的工艺美术政协委员“会客厅”正式运行，该会客厅与政府部门、学术机构等合作开展主题活动，集群体之力探究艺术前景。而今，黄小明已经提交出“关于建立非遗人才活态化传承保护机制”等数份提案，充分反映了艺术的“民间之声”，有望促进非遗文化产业的高质量发展。

构思、绘图、打轮廓、制坯、修光、打磨、上漆……阳光下，清风里，一道道木雕工序恍若锁住了时光。沉浸其中的黄小明，恰是那抹时光深处里最璀璨的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