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天曙

2022 年新版研究生教育学科专业目录将“美术和书法”正式列为一级学科，国家对于书法专业学位人才培养力度的提升，为书法学科升级建设拓展了新的维度。如何构建当代书法学科专业体系，是一个系统工程。学科升级了，是书法专业发展的历史机遇，但也同样面临各种困难和挑战，我们应该怎么办？我想从三个方面谈我的一些思考。

一、强调书法本体的实践和研究。学科升级以后，我们不能忘记，而且还要强调书法艺术本体。贡布里希认为：“我们现在研究艺术的一切东西，但却不讨论艺术的本身”。我觉得这句话非常深刻。强调书法本体，是我们今后学科建设中需要特别重视的问题。书法学科再怎么变化，不管如何从学科方面提升其地位和强调其重要性，但书法作为“艺术”的本身，值得重视。不能一直围绕书法“外围”的学问，而忽略了书法作为“艺术”的本身。书法有技法的、人文的、哲学的、教育的、心理的等各种分支的内涵，但书法作为“艺术”本身也就是“实践”的本身，万变不离其宗，书法艺术作品和书法家这两个最重要的内容不容忽视。书法强调艺术本体，从教学的角度来说，书法艺术的实践和理论还是最基本的内容。实践包括临摹和创作，临摹中的共性和个性、读和写、不同书体之间的关系等值得关注；创作又有个人风格与时代风格、书风与印风、书画印之间的贯通等，应该是我们讨论书法艺术的重要内容。书法理论包括书法艺术的理论和书法文化的理论，不光要重视历代书论的内容，还要注意书法实践本身的理论。书法史和书法文化之外，书法实践也有自己的理论，就像文学，不仅有文学史的理论，还有文学创作本身的理论，书法艺术也是一样。“书法本体”是在学科升级后必须强调的，要重视专业基础训练和提升可持续发展的能力。

二、重视书法内在人文内涵的拓展。书法专业从本科到硕士到博士，发展势头非常好，但同时也应该看到，书法作品的人文内涵日益淡薄。加强书法艺术人文内涵的拓展和建设不可忽视。首都师范大学中国书法文化研究院一直重视传统文化与书法的关系，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方向。书法专业本科阶段以艺术创作为基础，硕士阶段以科学的、专业的训练方法为重点；博士阶段则要在艺术实践和专业训练基础上拓展学生的人文视野。拓展人文底盘是今后书法发展很重要的内容，尤其是专业艺术院校。综合类大学的人文积淀相对丰厚，有利于书法学科人才人文素养的熏陶，专业院校在师资力量这一方面则有一定的限制，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陆维钊先生最早创办书法专业的时候就提出“八个重视”。分别是：重视古代汉语修养；重视书法历史、理论修养；重视文字学修养；重视文史哲的全面修养；重视传统与创新并重；重视中外书法交流；重视专业和社会实际结合；重视转益多师。可见老一辈书家就十分重视书法艺术的文化涵养问题。苏东坡说：“赋诗必此诗，定非知诗人”“退笔成山未足珍，读书万卷始通神”，说的都是创作中人文内涵的重要性。

书法的人文内涵十分丰富，需要在书法专业教学基础上，重视历史学、文学、文献学、文字学、美术学、哲学、金石学、印学、碑刻学等与书法密切相连的专业知识基础，打通艺术实践与人文内涵的联系，做到“以专驭通”，我们如果不重视书法的人文内涵，只有书写的技能，书法学科的底盘就会变小。我们在书法学科建设中不能只做细而长的“电线杆”，而是期待“金字塔”效应，底盘要大，又要有高度，才能扎实发展。

三、书法专业教材特色化建设。当前书法教学过程中并没有统一的教材，这也未必是不好的事情，各个高校可以根据自己的特色开展书法教学。书法专业教材特色化建设是学科升级后的一个重要的内容，本、硕、博阶段都应有相关的专门教材。

我认为本科专业教材要重视“三基”建设，即基本技法与审美、基本理论与批评、基本历史与发展。本科教材贯穿学生四年的学习，打好专业基础，使学生对书法艺术门类有全面的基础认识。这“三基”教材要能做到：通俗易懂，文字流畅，条理清晰，知识点明确，既便于教师教学，又便于学生自学；既经得起理论的验证，又经得起实践的检验。如中国书法史教材，要理清从先秦到清代的书法发展脉络，突出每个阶段的主要成就与特色，主要艺术流派和重要书家风格与影响等。技法类教材要让学生了解中国书法传统技法的基本体系，包括笔法、结字和章法特征，篆、隶、楷、行、草的基本技法，临摹、创作的基本内容。书论教材应该让学生了解书法艺术的形式构成和精神内涵，古代书论基本体系和范畴的发展等。

书法研究生课程教材，我认为要体现“五个”结合：即书法专题研究和基本知识相结合；书法理论与艺术创作相结合；文献学和艺术学相结合；常用教材和专题著作相结合；研究生教学和毕业论文写作相结合。如书法史教材可以更加丰富，包括书法通史、书法断代史、书法专门史（如地域书法史、书法流派史、女性书法史、书写工具史、石刻书法史、帖学史等）。书家专题研究方面，如书家评传、年谱、书风、文人交游等。名迹藏品研究方面如著录、收藏、流传、题跋、考订等内容。书法理论教材可以包括书法理论史、断代书论史、书法理论家著作专题、书法理论体系与创作原理、书法与传统文化、汉字与书法创作等。书法批评教材可以包括书法批评方法、批评术语、批评家著述研究、批评史等。篆刻理论教材可以包括中国篆刻史、古代印论史、印论专题、篆刻家创作研究专题等。

近十年来，北京语言大学在书法专业本科基础教材和研究生课程教材建设方面做了一些尝试，先后在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上海书画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等出版了《中国书法史》《中国书论史》《书法答问》和专题研究的一些专著，如《广艺舟双楫校注》《印说校注》以及周亮工专题、明清印论研究专题等，希望能在书法专业特色教材的研究上形成自己的特色。

总之，书法学科升级后，虽然面临着很多新的挑战，但我们有信心，以书法艺术创作与书法本体研究为中心，使专业教学和全国重要展览会、学术研讨会结合，促进书法创作、学术研究和学科建设协调发展，学术规范进一步强化，使专业建设不断深化。同时，书法教材和学术研究、学科建设同步发展，把书法研究与艺术创作、美术史研究、人文学科研究相适应，增加国际传播视野，把书法研究放入更广阔的学术环境中，加强基础研究和专题研究，彰显书法自身的专业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