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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王亨德森》的空间叙事探析

2023-10-03高慧鸽

河北画报 2023年12期
关键词:亨德森贝娄非洲

高慧鸽

(河南检察职业学院)

索尔贝娄(1915-2005)是美国著名的犹太裔作家,也是美国文坛史上一位大师级的小说家。因其作品对当代文化富于人性的理解和精妙的分析,获得1976年的诺贝尔文学奖。《雨王亨德森》是索尔贝娄代表作之一,讲述了物质充裕但精神空虚的主人公亨德森,为摆脱内心中“我要,我要”的中年精神危机而去非洲原始部落寻求答案,开启自我救赎的心路历程。经历了多次危难和痛苦之后,在瓦里里部落国王达甫的帮助下,亨德森终于领悟到生命的意义,开始了新的生活。

《雨王亨德森》叙述的是具体的时空中发生的各种光怪陆离的事件。诸多学者主要将研究放在了小说的文本叙述和叙事时间上,而空间也一样在影响着小说故事的进程,参与着小说的叙事。贝娄笔下的《雨王亨德森》以陷入中年精神危机的亨德森的非洲旅行作为基本模式。随着旅游路线的不断延伸,贝娄为我们描述了不同风格的空间,既有城市空间也有非洲的原始部落空间,同时又包含着家庭空间和社会空间以及主人公的心理空间。外部的物理空间与人物的心理空间形成了一种充满张力的互动关系,同时对文本又有着一种结构上的意义。

一、《雨王亨德森》中的地志空间

西美尔在他的文章《大都市与精神生活》中,将现代大都市与传统小城镇进行对比,他发现了大都市精神生活中两个至关重要的因素:理性与货币。在二者的作用下,都市人会产生“自我隐退”的生活态度,从而导致他们之间“轻微的憎恨、互相的陌生和厌恶”。贝娄认为:“城市作为使人异化和心绪烦乱的力量,既压抑又乏味。作为围困人类的环境,城市是让人无法摆脱的混乱扭曲的目标和价值观的丛林。”他作品的主人公往往受困于梦魇般的城市生活。《雨王亨德森》中主人公是一个行径荒唐的人,虽毕业于名校,却是一个喜怒无常,脾气暴躁,有些疯疯癫癫的人。居住在城市五十多年,被心中的“我要,我要”困扰多年的美国富翁亨德森,无法融入到社会环境和家庭环境而产生了自我隐退的心理,选择了去非洲寻找答案的道路。在从都市到原始部落,然后返回都市的过程中,主人公平息了自己心中的焦虑。

Toolan教授认为,房屋建筑是生活中最重要的物理空间,不仅是展示故事背景,还影响文学作品主要人物性格的塑造。亨德森在战争结束后遵从内心,像圣经中的尼布甲尼撒国王一样离开世人,与野兽同居。他将自己漂亮且充满艺术气息的农场改造成了臭气熏天的猪圈。将草坪,花圃以及从外地运来的雕塑都改造成了猪的生存空间,让猪成为了污秽、肮脏、懒惰、残忍的代名词。主人公亨德森就生活在猪圈的空间中,带着猪皮手套和帽子,穿着猪皮靴子,身体甚至有了一些猪的特征,身体变成了一个肥大的圆筒。这些物理空间和生活状态的描写展现了以亨德森为首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特殊情感——在融入社会的过程中频频受限,陷入精神荒原,这也正是20世纪50年代美国人都市人生活和情感状态的缩影。

遭受精神和身体双重折磨的亨德森决定去非洲寻求救赎。非洲形象在飞机上就得到了体现,与混乱、肮脏的都市相比,非洲则是充满了生机的古老繁殖床。在飞机上,亨德森内心的焦虑已然消失,也就预示着他将在非洲的大自然的疗愈中得到救赎,从而获得新生。神秘而古朴的非洲大陆是都市人无法触及的地域,代表着大自然最原始的状态,同时也激发了人类最原始和最纯真的状态。爱默生在《自然沉思录》中提到,“对自然的简单感知可以使人感到轻松和舒适。自然的各种机能不可避免地影响着人类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沉浸在大自然的美景中,亨德森内心的焦虑得到了暂时性的缓解。阿纳维的房屋是矮小的茅草屋,由泥土和茅草制成,是一片完全与都市绝缘的人间净土。女王的住所和整个部落的建筑都表现出一种平和且与世无争的生活态度。在阿纳维的早上,身着睡衣的主人公站在树荫下,看着日出,听着远方的牲畜叫声以及树上鸟儿的啼鸣,内心的烦躁以及难以克制的愤懑逐渐消减。而同样的场景,在美国的家中,身着红睡衣,看着满院的晚香玉和秋海棠以及翠绿的草木却让亨德森有种悲哀到发狂的心境。类似的景观在原始部落和在城市对主人公情绪的影响明显不同。随着旅行的深入,场景由淳朴自然的阿纳维转向危险重重的瓦里里部落。瓦里里部落道路崎岖,岩石裸露,建筑高大,粗犷古怪,再配上令人生畏的牧人形象,加重了亨德森的担忧。瓦里里是一个充满了权谋和残忍的部落,达甫国王居住的是高大的红色建筑,城中到处都是石头做的装饰,这是一个有城镇缩影的部落。在这里,亨德森在经历不断地自我否定后找到了内心的平静。

再回到城市时,看到雅典高高的山岗,大西洋浩瀚的水域,下了飞机后振奋愉悦的心情无一不体现了主人公的心理变化。城市不再是冰冷、混乱的代名词,而是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充满温情的家。

通过对房屋和居住环境的不同描述,我们可以看出主人公的心境变化。在城市时的焦虑不安转变成了再回到城市时的振奋愉悦。房屋及空间的变化推动了整个故事情节的发展,也使主题进一步深化。

二、《雨王亨德森》的社会空间

列斐伏尔提出人与人的关系是社会空间的主要组成部分。在人与人复杂的社会关系里,一系列隐秘的符号体系展现在人物形象和社会关系中,这些符号是抽象的,但也是真实存在于社会关系中的。由于社会关系很复杂,因此单一的社会关系一定会与其他的社会关系联系在一起。主人公亨德森就置于各种社会关系的交织中:夫妻关系,父子关系,等等。

父与子的关系是人生活中最古老的关系之一,也是犹太母题之一。在小说中,亨德森继承了父亲百万遗产,虽物质丰裕,但极其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为了摆脱精神困境,他翻遍了父亲所留下的书籍,渴望与父亲有更多的精神沟通,但是发现的只有被当作书签的钞票。他选择拉父亲用过的提琴,因为希望父亲听到他的琴声而认可他,但是还是无法摆脱内心的抑郁。同样的关系也存在于他和儿子爱德华身上。爱德华因为亨德森的第二位妻子莉莉而与父亲产生隔阂。亨德森作为父亲也并不能为儿子指明奋斗的方向。亨德森提出“每一个当儿子的都期望获得清楚的信条,而每一个做父亲的都极力想提出这样的信条”。他并不能将自己儿子引向某一深度,并为此感到懊恼。当爱德华要娶一位中美洲的女人为妻时,身为父亲的亨德森并不同意,两人进行了争吵。由此可以看出,亨德森在处理父子关系中面临的同样的问题,他并不能和儿子亲近,由于他的焦虑使他更远离了自己的亲人。

亨德森与妻子的关系同样紧张。他历经了两段破碎的婚姻。第一任妻子弗朗西斯是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漂亮优雅且娴静,他们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在生了五个孩子后便离婚了。亨德森认为弗朗西斯对自己过于冷漠和疏离,自己不能得到妻子的理解和支持。但是弗朗西斯在过了好多年后仍能记得他18岁时的喜好,说明还是有情意的。但是他对她的喜好却嗤之以鼻,说明当时的亨德森内心并不具备爱人的能力,因此他收获不到弗朗西斯的爱。他的第二任妻子是由地下情演变而来的,但是由于亨德森内心愈演愈烈的精神荒原,两人的关系岌岌可危。亨德森会当众给莉莉难堪,与她争吵,甚至故意挑起她父亲自杀的话题。他的两段婚姻都没能减缓他内心的焦虑不安,因此他决定远离都市的社会关系而远赴非洲寻求救赎。

在都市与其他人的关系同样一团糟。亨德森会在酒吧里大吵大闹,被警察抓起来,同时也会因为养猪遭到邻居的投诉;因为自己养的猪与兽医扭打;还和扫雪车司机打了一架;因喝醉酒摔断了腿而对过往的行人大打出手。亨德森心中的焦虑在城市中始终得不到缓解,他一直以暴力来麻痹自己,但内心的乖戾却愈加过分。他的这些行径都迫使他远离人群,内心受到驱逐。

在非洲,亨德森与瓦里里部落国王达甫的关系就像是精神上的父子。两人的交往占了整篇小说的一半以上,他们共同探讨人生哲学,探讨医学以及人类心理。虽然阿纳维女王告诉了亨德森焦虑的原因,但是他是通过达甫才知道要怎么克服焦虑。达甫指引着亨德森进入了人生的另一个深度,告诫亨德森要抛弃身上所具有的猪的特质,要不断克服对狮子的恐惧并向狮子靠拢。亨德森最初在美国时是具有兽性的人,像猪一样生活,与猪为伍,而到再次返回美国的时候他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充满丰富感情的人。他将自己的东西都赠与向导罗米拉尤,热心的帮助飞机上的小孩,决定热爱自己的孩子和妻子,能够欣赏到城市的美景,重新找回了自我。

列斐伏尔提出空间面向物质世界和人们的日常生活,是可以经验到的事实和具有实在性的物象。因此,社会空间是家庭关系和社会关系的的综合体。《雨王亨德森》的社会空间正是由家庭关系和社会关系组成。通过这些关系解释了文章的主旨已及主人公的心路历程。

三、《雨王亨德森》的精神空间

列斐伏尔在《空间的生产》中指出,空间的内涵包括两个方面,一是物理空间,而是精神空间。物理空间包含了地志等背景空间和社会空间,而精神空间则包括显性的被表述的空间和隐性的内心空间。

小说一开始,贝娄就以第一视角开始探讨自己去非洲的原因。但是并没有直接叙述,而是先描述了他自身的焦虑随着年龄以及家庭关系而变得不断地恶化。通过书中的文字我们可以很明显的感知到亨德森最初的心里。拥有百万遗产和家族名望不仅没有让主人公感到幸福,反而给他带来了无尽的苦难。“这样那样的事——我的双亲、妻子、农场、牲畜、金钱、音乐课……一窝蜂似的向我袭来……都是我自己的事儿。而且,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混作一团,简直乌烟瘴气。”此时的亨德森以一个精神匮乏的中年知识分子,他并没有明确的自我认知,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同时和周围的社会空间格格不入,心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而随着进入到非洲部落,焦虑开始慢慢缓解,同时也有了自我认知,知道“我要”要的是要活下去。在瓦里里,达甫告诉他,人必有一死,但是精神会常存打消了他对死亡的焦虑。这些都可以从文章的文字中体现出来,属于被表述的心理空间。

文章中亨德森的返程描写则是隐性的心理空间。在返程中,亨德森不断地想起他的家人,想去看看他的家人,想回到自己的家里。他认识到的了家人的爱,朋友的爱,甚至是陌生人之间的爱。同时又进行了很多反思,反思对妻子太过急躁,反思和父亲的感情,回想起童年的温暖。他开始渴望与家人靠近。他不再远离世人,不再自我放纵,一改往日粗鲁的形象。与空中小姐平和的聊天,在飞机上安抚小朋友,甚至将带有达甫灵魂的小狮子同小朋友玩,将自私狭隘的“我要”转换成了“他要,她要”。隐形的心理空间体现在了复杂的物理空间和社会空间中。通过对这些空间的描写,读者随着作者一起感受到主人公的成长。

四、结语

作为索尔贝娄最喜欢的一部作品,《雨王亨德森》体现了作者对人类精神危机和生活方式的关注。通过对主人公生活空间和社会空间的描写,体现了精神空间的构建。面对战后普遍的精神危机,贝娄通过不同的方式来尝试解决危机的办法。物理空间的构建体现了人们精神状态,猪圈代表异化,非洲代表自然疗愈。而社会关系的变化体现了主人公由疏远到渴望亲密关系的转变。三个空间相辅相成,以物理空间和社会空间为明线,心理精神空间为暗线共同推动故事的发展,共同构成了贝娄空间叙事的内容。三个空间交织进行使作品更加奇幻,同时又深化了现实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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