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山

小城故事

我闯入北方的这座城市

汽笛声冒着热气

中学生锈的铁门贴上封条

灰色的居民楼下面

是蓬头垢面的小商贩

他们脸上落满新鲜的雪

戴着口罩不说话

寒风推搡着我

游荡在雪的旧词根里

我四处溜达，把脚下的冰

用力踩得咯吱作响

在中学小巷子的墙壁上

看到了你的名字

每一处刀痕都用尽全力

字迹又显得慌乱

我擦拭着上面的灰尘和雪

抚慰着你涌出的眼泪

十几年过去了，我回来了

对着墙壁一遍一遍

轻声呼唤你的名字：

小雪，小雪

闪亮的名字

我爱慕过的那些女孩

名字还陈列在博物馆里

作业本和小巷的墙壁上

歪歪扭扭写满她们的名字

下课铃声，青春的链条飞速转动

自行車在一场雨水里生锈

暗夜里偷偷写下的情书

仿佛从未兑现的革命承诺

很多年忽然过去了

她们的名字如明月高悬

忆故人

车过徐州，想起少年时爱恋过的姑娘

姓顾，马尾辫，爱穿一件蓝色外套

师范毕业后就生活在这个城市

十七年没有联系，消失在百度搜索

扑面而来的晚风，投递来她的气息？

幽暗的楼群里有一间她的房子？

小学校有一个喋喋不休的语文老师？

此刻，她正在菜市场讨价还价

还是在等待孩子们的钢琴课？

她甚至牵着一个中年男人的手

在公园里散步，噘着嘴索一个吻？

这些记忆如胎记还在纠缠着我

关节炎一般还在骨头里撕咬着我

幽暗的窗口，华北平原的风吹着我

吹着我身体里的往事

我是如此幸福，如此忧伤

一列和谐号极速驶过这座城市

碾碎青春纪念册上尖叫的月光

人间书

被困于斗室，在窗前读书

忽然闻到一股股饭香

那时候我蹲在地上添着柴火

母亲把鸡蛋煎得像盛开的花朵

塔里木的风沙敲打着玻璃

更远处是塔克拉玛干沙漠

此刻，我听到碗筷撞击的声音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让我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