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栖

张小红是二年级的小学生。她功课很好，很诚实，也听老师的话，经常受到老师表扬。开展除四害运动了，老师号召同学们回家要打苍蝇。苍蝇是四害之一，其他三个是跳蚤、臭虫和老鼠。苍蝇到处飞到处爬，把细菌带到食物上，如果人吃了苍蝇爬过的食物，就会生病，所以要消灭苍蝇。老师对同学们说，回家打了苍蝇，把苍蝇装到盒子里或者瓶子里，带到学校来，大家比比看，看谁打的苍蝇最多。

“大家说，好不好？”老师说。

“好！”所有同学都回答。

张小红决心这次也一定好好表现，多打苍蝇，得到老师的表扬。

张小红回家后，给爸爸说，要买一把苍蝇拍。张小红爸爸心想，我们家虽然用不着苍蝇拍，但既然女儿要，那就买。爸爸去土产商店，给女儿买了一把苍蝇拍。

张小红举着苍蝇拍，蹑手蹑脚地走，在家里找苍蝇。

张小红从这间屋走到那间屋。

可是没有找到苍蝇。

张小红的妈妈特别爱清洁，她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每天都要用拖把拖一遍地，拿扫帚把所有的角落都扫到，快过节时还要大扫除，爸爸要钻到顶棚里去清理蜘蛛网。妈妈擦窗户特别仔细，她说窗户是家的眼睛，眼睛亮了家才漂亮。她端来水，先用湿抹布擦一遍玻璃，再用干抹布擦，然后用报纸擦，里面外面看看，发现有地方不干净，就把嘴贴上去哈气，再用袖子擦，她把玻璃擦得锃明瓦亮。苍蝇飞来，想到张小红家里去放点细菌，以为面前什么都没有，可是一头撞到玻璃上。

苍蝇进不了张小红的家，张小红家不需要苍蝇拍。张小红有了苍蝇拍，但她打不到苍蝇，因为苍蝇飞不进来。张小红打不到苍蝇，心里很着急，她想，要是打不到苍蝇，到了学校，受不到老师表扬，很不应该。张小红这么一想，就哭了起来。

张小红的爸爸看到女儿哭了，就问她，为什么哭呀？

张小红就抽抽噎噎地把事情说了。

张小红的爸爸心想，女儿的事情要解决。他想了想，就去把窗户打开。

苍蝇虽然看到张小红的爸爸打开了窗户，但依然不敢进来，它们想，这是一个圈套，我们每次以为是可以随便进的，但实际上进不去，只要一进，就碰头，碰得头很昏或者很疼。这次的窗户看上去比以前更透明更亮堂，肯定是圈套。大家都不往里飞。

但哪里都有胆大的，有一只苍蝇胆子大，它豁出去了，扇动翅膀，一头扎进了张小红的家。

张小红看见苍蝇飞进来了，非常开心，她拿起苍蝇拍打苍蝇。

张小红在屋里跑过来跑过去打苍蝇。苍蝇十分狡猾，有时飞，有时落。张小红很耐心，她等苍蝇落下来，慢慢走过去，举起苍蝇拍，往下一拍，苍蝇就飞跑了。张小红老是打不到苍蝇。

张小红急得叫爸爸，说：“爸爸爸爸，我打不到苍蝇！”

张小红的爸爸心想，那就看我的！

他要过张小红的苍蝇拍，找那只苍蝇。

他看到那只苍蝇，慢慢走过去，举起苍蝇拍，使劲拍下去，苍蝇就飞跑了。

张小红的爸爸打了几次，都没有打到苍蝇。

张小红的爸爸对自己说，主要是我们家没有苍蝇，平时不能练习，自然手就生，俗话说，曲不离口，拳不离手，打苍蝇也一样。

“怎么办？”张小红问爸爸。

“想个办法。”张小红爸爸说。

张小红的爸爸想了想，想了个办法。他过去打开碗橱门，拿起一个馒头，掰了一点点下来。

他把那一小块馒头放到桌子上。

张小红爸爸和张小红躲在椅子后面，一动也不动，不眨眼地看着桌子上。

果然那只苍蝇飞来了。

它要去叮那块馒头。

苍蝇犹豫一下，心想，到底叫我等着了，但还是要小心。

苍蝇围着那块馒头飞了三圈。

张小红和爸爸屏住呼吸。

苍蝇看没有什么危险，就放心地落到馒头上。它一边用钳子似的嘴吃馒头，一边用毛茸茸的腿传播细菌。

张小红爸爸看准了，他从椅子后面跳起来，举起苍蝇拍，狠狠拍下去。

正好打中。

张小红高兴地拍起手来。

张小红打开桌子的抽屉。抽屉里有个盒子，里面都是她心爱的东西，有好看的糖纸、形状不同的纽扣、红头绳绿头绳等。张小红取出一个乳白色的瓶子，是妈妈装雪花膏的瓶子，雪花膏用完了，张小红把它要过来，她很喜欢这个瓶子，又好看，又香。

张小红找了一根针，把桌上的苍蝇扎起来。她拧开瓶盖，凑上鼻子闻一闻，再放进苍蝇，把盖拧好。

又一只胆大的苍蝇飞进来。它发现了那块馒头，心想，太好了，可以饱餐一顿，顺便传播细菌，于是落上去吃起来。

爸爸把苍蝇拍交给张小红，指挥她打苍蝇。

张小红趁苍蝇吃馒头，举起苍蝇拍往下一拍，正打中贪吃的苍蝇。

爸爸对张小红说：“你现在已经学会了打苍蝇。”

张小红把苍蝇又扎进雪花膏瓶子里。

这时妈妈下班回来了。她一进屋，看见窗户开着就大叫大嚷，说：“窗户怎么打开了，进来苍蝇怎么办？”

张小红刚想告诉妈妈，进来的苍蝇已经打死啦！可是她看见爸爸朝她眨眼睛摇手指头，她知道是不让她说，张小红就没有说。

妈妈把晚饭做好，大家吃了晚饭。张小红做好作业，就上床睡觉了。她拿起雪花膏瓶子，看一看，晃一晃，心想，明天交给老师，有一只是我自己打的……她就睡着了。

妈妈睡觉以前，照例要去看看女儿。给她掖好被子，再亲亲她的脸，才去睡觉。

妈妈给张小红掖被子时，发现女儿手里拿着那个雪花膏瓶子。她轻轻把瓶子拿下来。想了想，晃一晃，拧开瓶盖，想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张小红妈妈突然大叫一声，她从瓶子里倒出了两只苍蝇。

妈妈想，张小红往瓶子里放苍蝇干嘛？晚上睡觉还把瓶子拿在手里。多脏啊！

妈妈把苍蝇处理掉，把雪花膏瓶子洗干净，手也洗干净，亲了女儿一下，就去睡觉了。

张小红睡得很香。

张小红第二天早上醒来，最先想到的是雪花膏瓶。她把床上床下翻遍了，也没找到雪花膏瓶。张小红就去问妈妈，看没看到雪花膏瓶。张小红妈妈急着去上班，正在梳洗，她用嘴咬着发卡，不便说话，就指指。

张小红过去打开抽屉，拿出她的盒子。一眼看到雪花膏瓶。

妈妈把发卡夹好，问：“找到了吗？”

“找到啦！”张小红说，

“为什么放苍……”妈妈说。

张小红哇哇大哭起来。

张小红哭起来就不停，怎么哄都哄不好。

妈妈摊着手对爸爸说：“这可怎么好？要是知道是这样，我干嘛把苍蝇给她倒掉？”

妈妈叫爸爸想个办法，她急着要去上班。

“这可是你说的哦！”爸爸说。

“只要别耽误我上班！”妈妈说。

爸爸过去把窗户打开。

“进苍蝇！”妈妈大叫一声。

“就是要进苍蝇！”爸爸说。

但是苍蝇接受了教训，它们想，说是圈套就是圈套，上次两个不信，倒是没碰头，但像跌进水里，再也没有了，才不上当！

他们三个谁都等不及了，就去上班，或者上学。

走在上学的路上，张小红班上的同学遇见了，都把自己打的苍蝇拿给其他人看。

王小华拿出火柴盒，空火柴盒里装了两只苍蝇。

徐小芬拿出药瓶，空药瓶里装了一只苍蝇。

胡小兵拿出鞋油盒，鞋油盒里装了两只苍蝇。

陈小希拿出一个纸叠的船，船上躺着三只苍蝇。

赵小同把一只苍蝇放在他的铅笔盒里。

“赵小同，”老师问，“你为什么把苍蝇放在铅笔盒里？”

“薛小南老是借我的橡皮，”赵小同说，“我不想借给他。”

……

张小红的同位名字叫李小壮，李小壮不得了了，他捧着一顶帽子进教室。走到老师跟前，他把帽子一倒，稀里哗啦，许多苍蝇落在讲台上。李小壮又把帽子戴好，回到座位上。老师拿来簸箕和抹布，把苍蝇扫进簸箕。

老师表扬了李小壮，说他打的苍蝇最多，一共打了15 只苍蝇。同学们要向他学习。但把苍蝇放在帽子里，很不卫生，今后要改正不讲卫生的习惯。

李小壮用袖子抹了一把鼻子，把下巴翘得高高的。这是他第一次受表扬，他很自豪，暗暗下决心，要打更多的苍蝇。

张小红没有带来苍蝇，她很沮丧，连头都不敢抬。

下课后，张小红问李小壮：“那么多苍蝇，你从哪里打的？”

“当然是在家里打的！” 李小壮说。

“你家里为什么这么多苍蝇？”张小红问。

“我们家窗户上玻璃坏了，”李小壮说，“往家里飞苍蝇，进来一个打一个！”

放学时，张小红看见许多同学围着李小壮，她知道一定是问他为什么能打这么多苍蝇。张小红想，我已经知道了，不用问了。我要赶紧回家，做完作业，一定要打到苍蝇。

张小红回了家。她写完作业，要打苍蝇。她在家里找来找去，还是找不到苍蝇。她想打开窗户放苍蝇进来。但是张小红是很听话的孩子，妈妈不让开窗户她就不开窗户。她盯着窗户看，看见天和树和别人家的房顶，又看见玻璃上趴着一只苍蝇，苍蝇黑肚皮，扒拉着小爪子，上上下下爬，想进进不来的样子。张小红拿着苍蝇拍，出了屋子。她悄悄走到窗户跟前，举起苍蝇拍，跳起来，朝玻璃上那只苍蝇打过去。

张小红打歪了。苍蝇飞起来，张小红盯着看，看见苍蝇在空中转了几圈，落到胡奶奶晒的衣服上。张小红又悄悄走过去，看准，举起苍蝇拍要往下拍。正好风刮过来，衣服一动，苍蝇飞了。苍蝇飞了几圈，落到胡奶奶放在门口的篮子上。张小红又走过去，刚要拍，苍蝇又飞了，这次苍蝇飞进了胡奶奶的家门。张小红举着苍蝇拍，跟着进了胡奶奶家。

“小红啊，你在做什么呀？”胡爷爷问。

张小红也不敢说话。

桌上放着茶杯，苍蝇落在茶杯上。张小红举着苍蝇拍，瞄得很准，她朝苍蝇打下去。但依然没有打到苍蝇，却把茶杯打翻了，茶杯滚到地上。

咔嚓一声，茶杯摔碎了。

看着地上的碎片，张小红鼻子一酸，眼泪流下来了，她呜呜哭起来。

胡爷爷过来，叫张小红不要哭。

胡奶奶把地上的碎片扫起来，拿糖给张小红吃。

张小红抽抽搭搭地回了家。

爸爸和妈妈下班回来了。

他们看到张小红的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哭过，便问她为什么哭。

张小红一想起没有打到苍蝇，还把胡爷爷家的茶杯打碎了，又想起好不容易打到两只苍蝇，还被妈妈倒了。进而想起同学们都打到了苍蝇，李小壮甚至打了一帽子苍蝇，受到了表扬。张小红越想越伤心，哇哇地放声大哭起来。

爸爸和妈妈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爸爸从他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他把信封朝张小红扬扬，问张小红：“猜猜装的是什么？”

张小红才不屑猜，她知道里面装的不是邮票就是糖纸，或者是香喷喷的歌片，她喜欢这些，爸爸经常带这些回来给她。要是平常，张小红准开心，但是今天不行，这些引不起张小红的兴趣。

“咱家小红看了准高兴！”爸爸说。

他把信封的口打开，往外倒。

倒出好些个苍蝇，都堆在吃饭的桌子上。

要是搁平时，妈妈看见了准得大惊小怪，但今天没有，她笑眯眯地掏她的提包。

“今天到办公室，”爸爸说，“我把窗户打开，苍蝇飞进来一个大家打一个，打了这么多，小红你看够不够？”

妈妈也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

张小红不用猜就知道里面是什么。

“今天到办公室，”妈妈说，“我把窗户打开，苍蝇飞进来就打，打得比你爸爸还多呢！”

妈妈也把苍蝇从信封里倒出来。

苍蝇在桌子上高高地堆了一堆。

张小红晚上睡觉，她先翻来覆去，后来睡得很香。

第二天早晨，妈妈找了一个空罐头瓶，到水龙头上洗得很干净。爸爸把昨天那些苍蝇装进罐头瓶，交给张小红。

但张小红并没有带这些苍蝇去上学，她已经想好了，她想，我要做一个诚实的好孩子，这些苍蝇不是我打的，我怎么能带到学校去，要老师表扬呢？

这一次，每个同学都提着空罐头瓶到学校，空罐头瓶里都装了许多苍蝇。原来，昨天放学时，好多同学围住李小壮，问他为什么能打这么多苍蝇。李小壮说，这算不了什么，今天我能打更多的苍蝇。

同学们问，你怎样才能打更多的苍蝇呢？

李小壮告诉他们，他想起来，他经常去菜场拣菜叶，回来喂他养的兔子，菜场里的苍蝇特别多，他今天准备去菜场打苍蝇。

大家一听，都跟着李小壮去菜场打苍蝇。

菜场里的苍蝇果然多，他们扑来跳去，每个人都打了许多苍蝇。

他们把这些苍蝇装在空罐头瓶里，带到了学校。

李小壮和那些打了很多苍蝇的同学没有得到表扬。老师说：“同学们去菜场，应该和大人一起去，不应该自己去，自己去容易出事故，安全最重要！”因为老师想起那一次去菜场买菜，正好碰上菜场卖新下来的西红柿，好多人挤上去，想买到西红柿，老师也去挤，把鞋子都挤掉了，也没有买到西红柿。她心想，万一碰到这样的事情，出了危险可不好。

老师还表扬了张小红。

“张小红没有打到苍蝇，”老师说，“她爸爸和妈妈打到了苍蝇交给她，她没有接受，这是诚实的表现，同学们要向张小红同学学习，做一个诚实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