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马努埃尔·凯希尔

上一期咱们讲到希腊历史中的波希战争。这场战争前后持续了将近半个世纪，结果是希腊城邦国家和制度得以幸存下来，而波斯帝国却从此一蹶不振。波斯人一走，希腊人忽然觉得没事儿干了，这人一闲下来，就容易回忆往事：雅典和斯巴达就闲得关上门继续打架，于是就发生了希腊内战：伯罗奔尼撒战争。

这场战争结束了雅典的古典时代，也结束了希腊的民主时代，强势改变了希腊的国家。战争给繁荣的古希腊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破坏，导致了战后希腊奴隶制城邦的危机，整个希腊开始由盛转衰。也就是说，这一战把大家都打趴下了，输赢家都没占到便宜。希腊忽然没了老大，那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别急，任何一个打得火热的地方，总有一个在角落里默默憋大招的家伙，比如春秋战国时期的秦国、希腊的马其顿。

马其顿在希腊的北边，相当于希腊的乡下，谁也没想到这么一个农家乐一样的小国家，居然把城里曾经那么强大的希腊灭亡了。腓力二世在国势强大后，趁着希腊处于城邦混战之际南下侵略希腊。公元前336年，腓力二世在他女儿的婚宴上遇刺身亡。腓力二世被害后，希腊各邦再度出现了反马其顿起义。

独自徘徊子冥河之滨

哈迪斯和珀耳塞福涅的冥界法律与祭司告诉我们的不同。尽管有事先约定，但亲爱的蜜拉给我准备的冥币和马塞勒斯组织的葬礼都不算数：船夫卡戎拒绝带我过冥河。我仍然在冥河之滨徘徊。

我的灵魂平静地离开，坦然地去往冥界，希望能在正义的香榭丽舍寻得一席之地，远离恶人们的苦难地狱。虽然我的一生称不上模范的一生，但对神对人，我都没犯过罪。我的作品和发明对世人有益，我忠诚地捍卫了我的城市。

盡管如此，卡戎还是坚决地拒绝了渡我过河。他不接受我的冥币，除非我的灵魂得到安息，也就是说，必须等到谋杀我的人得到审判。

现在，我只希望蜜拉和欧迈尼斯能尽快抓住这个幕后凶手。我相信蜜拉的足智多谋，也相信她父亲为我寻得正义的决心，他一直是我最忠实的仆人。如果我能让他们知道，只有他们调查出幕后真凶，我的灵魂才能真正安息……这会比复仇的欲望更能激励他们。

马塞勒斯已经承诺会支持他们。不过，我不确定他是否值得依靠。我活着的时候，他对我很感兴趣，但是现在我死了，对他没有用了。此外，他把这个任务交付给他的副手卢修斯——他是个冷血动物，看得出来蜜拉很不喜欢他。

蜜拉……多么聪明的孩子！如果欧迈尼斯没有犹豫，让她成为我的女儿，我该多么骄傲呀。她完美地演示凹面镜时，这三个无知的罗马人目瞪口呆的样子真让我忍俊不禁。

看着她把模型船点燃了，我才意识到我这个设计的缺陷。首先，真正的船只不会一直固定不动，因此，目标船只需不停移动就可以躲避镜子折射焦点所产生的热量；其次，船身不会像我的模型船那么干燥。湿木头加上热量不够——尽管有巨型镜，我觉得也不可能摧毁马塞勒斯的舰队。

一个凹面镜

欧迈尼斯邀请三个罗马人离开阿基米德的房间，去一楼的客厅。他吩咐两个奴隶端来点心，她们在桌子上摆好茴香酒、葡萄干、山羊奶酪、面包和橄榄油。

在客人们吃饭的时候，蜜拉在院子里一边架起自己的设备，一边琢磨这个罗马少年。据她所知，少年是统帅马塞勒斯的儿子，属于罗马社会的精英阶层。不过，从他的外表可知，他并不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士兵。他们俩身高差不多，年纪也相近。与常年行军打仗的健壮的罗马士兵相比，穿着铠甲的他则显得又胖又矮。总而言之，蜜拉觉得他有点儿丑，但他长睫毛下那双蓝眼睛里闪现出智慧的光芒，瞬间引起了蜜拉的兴趣。

酒足饭饱后的马塞勒斯对儿子和副手说道：“好了，朋友们，是时候见识一下这位希腊少女的本事了。欧迈尼斯，去找你女儿来！”

欧迈尼斯仍然处于对蜜拉大胆举动的震惊中，他谦卑地低着头回答道：“大人，她已经在外面等你们了。她的实验需要在太阳下展示。”

“在太阳下？”马塞勒斯惊讶地问道，“很好，那我们出去吧！”

已经接近正午了，太阳光线十分强，锡拉库萨的天空上一片云都没有，整座城市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当他们从阴凉的房间出来时，空气中的热浪让人喘不过气。

这种天气对蜜拉来说再完美不过了：一切准备就绪，她即将展示这个让她爱不释手的实验了。她为罗马人摆好了三张椅子，他们好奇地看着摆放在面前的设备：那是一面光滑得发亮的大凹型圆铜镜，反射着太阳光。它比一般盾牌要大，嵌在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装置上。一个半圆形木框穿过了它的内部，使它可以上下倒转。半圆可以绕着固定在三脚架上的垂直轴左右旋转。因此，镜子可以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向各个方向旋转。

卢修斯讽刺道：“所以说，阿基米德是准备用一块镜子打败我们罗马舰队？他这算是哪门子的天才呢？”

马塞勒斯恼火地对蜜拉说道：“别理他，继续说。”

蜜拉朝统帅点头致谢，继续用拉丁语解释道：“这面镜子的凹面形状使它具有非凡的能力。它把接收到的所有光线都反射到一个点上，阿基米德老师称之为‘焦点，你们看——”她将青铜圆盘向天空微微倾斜，让三人出乎意料的是，地面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光圈。当她移动镜子时，光圈也会随之移动。

“原来如此！”普布利乌斯惊叹道，“你把整个太阳都收入这个小圈圈里了！”

马塞勒斯和卢修斯正迷惑不解时，蜜拉对罗马少年微笑道：“你很聪明。其实准确地说，你们在地上所看到的是太阳的影子。太阳照射出来的所有光线都被这面镜子聚焦在表面。现在，请你站起来，把手放在这个光圈上。”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普布利乌斯跑去镜子反射的地方。当他到达在石板上闪烁的白色光圈周边，蹲下身子把手掌放在地上的圆形光圈时，他感觉到一阵灼热。

“哎呀！好烫！”

蜜拉笑了：“是的。太阳的光线为我们提供了白天的光，但同时也带来热量，既可以促进葡萄成熟，也会使我们的身体疲劳。”

普布利乌斯发现很难反驳她，穿着厚厚的铠甲让他汗流浃背，他很想换一件轻便的衣服。

“因此……”蜜拉继续道，“日光的全部热量都聚焦在这面镜子折射出的光圈处。”

普布利乌斯站了起来：“太阳的光线越集中，光圈就越热。这么一想，似乎是这么个道理，那么……”

马塞勒斯抢在儿子的话前说道：“我同意这个装置确实精妙绝伦，但是我不明白，你的镜子怎么能攻击我的舰队。”

蜜拉脸上再次露出狡黠的笑容：“马塞勒斯的儿子，能否麻烦你一下？”她问道。

“我叫普布利乌斯。”他自我介绍道。

“好的，普布利乌斯，请退到后面的月桂树丛。”

男孩儿照做了。走到那些开满粉红色花朵的灌木脚下时，他发现了一个石板上放着什么东西，直到此时他才注意到：这是一艘挂着亚麻布船帆的木制微型战舰模型。

“这里有一艘模型船。”他对两名军官说道。

蜜拉安静地操控着镜子，直到光圈落在小船上。出于好奇，为了看得更清楚，马塞勒斯和卢修斯走到了普布利乌斯身边。

“现在呢？”统帅问道。

“请稍稍等一会儿，让太阳和镜子工作。”

深深震撼

一分钟过去了。温度越来越高，突然，模型船冒烟了。普布利乌斯发出惊讶的感叹声。过了一小会儿，出现了一丝火光，很快，船帆就起火了。不到五分钟，罗马人惊诧地看到整个模型船着火了。

“这就是我的老师阿基米德生前研发的最后一款武器。”蜜拉毫不掩饰自豪地说道，“凹面镜。”

深受震撼的马塞勒斯激动地以拳击掌：“简直太厉害了！這位老人真是个天才！天杀的那个下令取他性命的人！”

普布利乌斯内心也这么认为。不过，刚才看到的并没有完全说服他。卢修斯显然也是如此，他用卡里加鞋底（罗马士兵穿的系带皮质凉鞋）踩灭了模型船的火焰。

“你的镜子也许可以毁了这艘玩具小船”，他嘟囔道，“但它绝不可能摧毁比它大一百倍的战舰。”

马塞勒斯点点头。普布利乌斯注视着蜜拉的反应，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聪明非凡的女孩儿早就预见了刚才的质疑。事实也如此，她连眼都没眨一下便回答道：“长官，您说得很有道理。这面镜子的威力不足以点燃远远停泊在港口的真船。这就是为什么阿基米德计划建造一个它的巨型版本。他设想用一百个这样的镜子排列成‘抛物线的空心形状。唉，但是您手下士兵的剑没有给他时间来完成他的计划。”

卢修斯感到不快但又不敢放肆，他今天已经被马塞勒斯教训得够多了。

这时马塞勒斯说道：“小姑娘，别担心，这个士兵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我们会为你的老师举行一个体面的葬礼，并且我向你保证，我们会找到下令杀害他的幕后黑手，让他付出代价。”

“大人，我很感谢您。”蜜拉回答道，“但是……”她停顿了一下，心想自己是否应该利用刚才精彩展示中获得的优势，她看见普布利乌斯眼中鼓励的眼神。

“你说。”马塞勒斯和蔼地说道。

“我还有一个请求。”

马塞勒斯惊讶地问道：“什么请求？难道你愿意接受我为你寻得一位丈夫的提议？”

普布利乌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父亲显然还没有弄清楚自己在和谁打交道……

“大人，我并不需要一位丈夫。不过，我希望您能授权我，让我和我父亲一起找出利用您的士兵杀害阿基米德的真凶。”

马塞勒斯笑了起来，带着一丝怀疑地问道：“你？一个小女孩儿？你在开玩笑吗？”

蜜拉不为所动，看着统帅的眼睛坚定地回答道：“女孩子不容易引起怀疑，我的父亲也能够提供很大的帮助，他是阿基米德家的管家。因为这份工作，他在锡拉库萨认识了很多人。在希伦国王在世的时期，他经常出入王宫，甚至还认识许多贵族。”

“你认为杀害你老师的幕后凶手是锡拉库萨的贵族吗？”普布利乌斯问道。

马塞勒斯看着儿子，并没有因为他突然插话而生气，反倒是为他机智的提问感到自豪。

“有这种可能”，蜜拉回答道，“有些贵族不喜欢他对上任国王过于忠诚；有些则看不惯他释放和教育奴隶，更别说教女孩子科学知识了。”

统帅摩挲着脸上金色的胡须，由于在外征战，他已经很久没有刮胡子了：“卢修斯，你怎么看？”

卢修斯耸了耸肩，说道：“简直可笑。您不会同意吧？”

“比起你们的士兵，锡拉库萨的市民更信任我们。”蜜拉一边瞪着卢修斯，一边补充道。

普布利乌斯这时又说道：“父亲，她也许说得有道理，她去调查也许比你们会更容易。如果您同意的话，我可以协助她。这样一来，您也可以随时掌握调查进度。”

马塞勒斯看了一眼儿子、副手和希腊女孩。这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非常好，两个年轻人。我同意你们的行动，但有两个条件：第一，蜜拉，你要教会我儿子阿基米德的科学知识；第二，普布利乌斯，你要服从卢修斯的命令，必要时他会为你提供军事支持。”

卢修斯很想抗议，他可不想看管孩子，尽管这个孩子是他上级的儿子。

不过，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说。深思熟虑过后，他觉得时刻掌握两个少年的调查动态比被排除在外要更稳妥……

第一次正式会面

马塞勒斯和卢修斯已经回到驻扎在城市北边赫萨佩尔大门的罗马军营。从高高的城墙一直到蔚蓝色的地中海，一望无际的帐篷覆盖了这片土地。在马塞勒斯的红金色帐篷里，两位军人已经在准备商讨与迦太基汉尼拔开战的事宜。

普布利乌斯被允许可晚些回营地，他希望能在阿基米德的房子里待久一点。虽然对自己被要求跟着一个女孩儿学习感到稍有不快——但他无法否认自己为能参与谋杀案调查而感到兴奋。而且，比起天天跟那些醉醺醺的士兵待在一起，他更愿意与这位希腊美少女共度时光。此外，这一切都是在遵循父亲的命令！这样一想，军旅生活似乎比刚到西西里岛的那几周更有趣。

为了顺利开展调查任务，他向蜜拉建议两人应该加深对彼此的了解。出乎意料的是，蜜拉爽快地同意了，没有一丝罗马妇女接受此类邀约时的矫揉造作之态。他们约定十分钟后在院子中间橄榄树下的长椅碰面。

蜜拉回到屋内时说：“待会儿见！”普布利乌斯想起自己的马还在外面街边的守卫那里，他出去找回了自己的马，交给了屋内的马夫，让他给马儿解鞍梳洗一番。他自己则趁机脱下了青铜铠甲，卸下武器。他换了一件长衫回到院子里。尽管有海风，但这个城市的夏天比罗马还要热。简直是个烤炉！

他向中间的沙地走去，那是院子里唯一的阴凉处。这块凉爽的遮阴处得益于一棵百年橄榄树的绿叶，它古老的外表表明这栋房子是围绕着它周围建造的。普布利乌斯坐在树下的木凳上，连接在一起的木板看上去就像个完美的圆形。

蜜拉还没有出来，凹面镜也不见了。普布利乌斯猜想应该是自己的调查伙伴把它搬回原处了。他决定坐在这里耐心等待。

院子里人来人往，都若无其事地做着手头的事情，没有人对屋内坐着的这个陌生人表现出任何兴趣，虽然他已经卸下武器，但显然是个罗马士兵。很难想象这家的主人几个小时前被杀害了，更无法想象昨天晚上这座城市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但生活仍在继续，正在啄食的母鸡似乎也这么觉得。

普布利乌斯刚想去找蜜拉，就看到她从马厩与之前他们吃饭的房间之间的一个门走出来。她锁好门，把钥匙塞进了她的白色罩衫的口袋里。接着，她从夹竹桃树上切下一根茎，一小时前模型船正是在这棵树附近起火的。她手里拿着花枝，坚定地走向普布利乌斯，快速瞥了一眼地上的木屑，这里曾是谋杀案的现场。

欧迈尼斯之前吩咐仆人：地上不准留下任何血迹。

“罗马少年，你是不是觉得很热呀？希望你收好你的武器。你的长官似乎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他肯定不希望你把装备丢了，或者被人偷了。”

普布利乌斯没有想到两人的见面会以这种方式开始。他出于礼貌站起来欢迎蜜拉，她却在嘲笑自己。他感到很恼火：这个女孩既漂亮又聪明，但她却瞧不起自己！还让自己出丑！

没等普布利乌斯回答，蜜拉就递给他一个玫瑰花冠：“他们说，桂冠属于胜利者。既然今天早上你们的军队胜利了，请接受这份礼物吧，罗马少年。”她微笑着说，白色的牙齿闪闪发光。她的举动像魔术一样驱散了普布利乌斯的烦躁。握着这份意外的礼物，他结结巴巴地说：“呃……谢谢……你知道的，其实这没我什么功劳。”

“没关系。反正这种月桂也不是那种用来编织胜利者桂冠的，它是有毒的。”她轻描淡写地补充道，仿佛这是个无关紧要的细节。

普布利乌斯嚇坏了，赶紧扔了花冠。两个少年互相盯着对方，蜜拉眼中闪过一丝光。普布利乌斯很快意识到：这是个恶作剧，他决定忽视她故意作对的行为，哈哈大笑起来。

蜜拉对男孩儿的反应微微有些吃惊，迅速意识到这个男孩儿并不傻，并没有上自己的当，她也跟着哈哈大笑。

“你很喜欢嘲笑别人吗？”当两人都停止大笑后，普布利乌斯问道。他一边捡起地上的夹竹桃花，一边想着自己当时可笑的本能反应。

“并没有，”蜜拉回答道，“我只是通过这种方式来辨识那些聪明的男孩儿。与一般人不同的是，他们有幽默感。”

“这是个危险的游戏，对吧？我认识的有些男孩儿会毫不犹豫让你好看的。”

“不用为我担心，我跑得可快了，而且对于这类笨蛋来说，我可比他们聪明多了。”她在说这句话时还眨了眨眼，又问道，“好了，现在我们知道咱俩应该合得来，可以聊正事了吗？这也正是你想做的，对吗？”

普布利乌斯点头表示赞同，重新坐回长凳上。蜜拉坐在他旁边不远处的地方。

“说吧，你想聊什么？”

“聊你的老师，你，以及你怎么看这个幕后凶手。不过，我要先跟你说两件事。”

“什么？”蜜拉好奇地问道。

“首先，我要提醒你一下，我叫普布利乌斯。请不要继续叫我‘罗马少年了，听着可闹心了。”

少女点头表示答应，脸上带着她标志性的坏笑。

“其次，你以为你开的‘有毒的玩笑让我上当了，对吗？”他将夹竹桃递到了蜜拉的鼻子下方。

“鉴于你当时害怕的模样，我觉得是的，不对吗？”

普布利乌斯从花冠上摘下一片叶子，说道：“如果你把这些叶子和你厨房的香料弄混了，你的心脏会跳动得越来越慢，最后停止跳动，这些你知道吗？”

少女扬起弯弯的黑眉毛，捂住嘴巴惊讶地问道：“啊！你确定吗？这真的有毒吗？”

普布利乌斯脸上浮现出一丝胜利者的笑容：“希腊少女，不是只有你读过书。”

蜜拉点点头，对他的回击表示赞赏。尽管这个男孩儿是罗马人，长得也不好看，但是她很喜欢他。

最初的猜测

“老实说，我实在想不到锡拉库萨会有谁想要将我的老师置于死地。尽管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他，但是大家都很尊敬他。”

“也许是嫉妒他的学者？”

“锡拉库萨都是些农民、商人、手艺人和水手。有些人有钱，有些则有权势。但是没有人在智力上能跟阿基米德匹敌。”

“但是你们是希腊人，所有大学者都是希腊的。例如泰勒斯、毕达哥拉斯、欧几里得，他们发明了几何学；天文学家阿里斯塔克斯和医师大师希波克拉底；研究动物的亚里士多德；还有大哲学家苏格拉底、柏拉图……”

蜜拉举手打断了普布利乌斯的列举。

“冷静点！虽然锡拉库萨是个希腊城市，但它与雅典和亚历山大毫无共同之处，它从未吸引来任何智者。我的老师保卫这座城市是出于对家族的责任，以及与老国王希伦二世的牢固友谊。仅此而已。”

虽然自己的热情被泼了一盆凉水，普布利乌斯坚持说道：“也许是其他地方的大学者？生活在希腊或者埃及呢？”

这回，蜜拉思考了一会儿。

“不是完全没可能，不过我不了解他们。你呢？”

“我也不知道，”普布利乌斯想起自己几个小时前还不认识阿基米德，坦白道，“我的老师们教我科学史，我怀疑他们也只知道历史上的大学者。”

蜜拉听到他最后这句话，不禁又笑了。

“你说得对，这是个值得调查的线索。尤其是你父亲似乎认为买凶杀人的是個埃及人。正好我父亲与一些埃及人有通信往来。”

“真的吗？”

“是的。在我们城市被围困之前，我看见我父亲好几次召唤信使，羊皮卷轴上有阿基米德的印章。而且，亚历山大这个城市名出现过两次。”

“太好了，”普布利乌斯激动道，“现在只需问你父亲是把信寄给了哪些人，也许我们能在你老师的物品里找到一些信件？”

蜜拉显得有些惊讶。

“怎么了？”

“就是……”女孩犹豫道，“一想到要去翻……我有点儿不喜欢这么做，你明白吗？而且我也不确定我父亲是否会同意我们这么做。”

蜜拉微微颤抖的声音将普布利乌斯拉回了现实。这个调查不是游戏，受害者是他的新朋友十分尊重在乎的人，他应该谨慎一些，不要贸然行动。

“确实。”他安抚她道。

狐狸的疑问

气氛陷入了一阵尴尬。母鸡的咕哒声打破了安静，普布利乌斯朝家禽棚看去。红红的皮毛、白白的胸膛、尖尖的耳朵、长长的嘴巴和浓密的尾巴。毫无疑问是——

“狐狸！”他激动地喊道。

“它是皮鲁斯，阿基米德的朋友。”蜜拉解释道，“也是我的朋友。”

狐狸碎步跑到两个年轻人身边，那些吵闹的家禽似乎没有引起它的兴趣。

“它不吃你们的母鸡吗？”

“时不时地吃一只吧，我们把它喂得很好，所以它不会经常去吃鸡。”

普布利乌斯表示无法相信：“狐狸是驯服不了的！”

“事实证明可以，”蜜拉耸了耸肩，回答道，“前提是只要你驯服的时间够早。阿基米德在皮鲁斯还是个小幼崽的时候就收养了它——狐狸妈妈被杀了，他救了它的命。”

当走到离他们一米远时，狐狸坐了下来，粗大的尾巴环绕在一旁散发出臭烘烘的气味。

“他好臭啊！”普布利乌斯捂着鼻子和嘴巴抗议道。

“狐狸身上的味道确实挺重的，不过你会习惯的。”蜜拉保证道。

“挺重的？简直是臭气熏天！”

“好啦，别说了，你会惹它生气的。你好好看看它，你不觉得它想要跟你沟通吗？”

普布利乌斯克服了恶心，开始观察这只小动物。毫无疑问：它歪着脑袋，看起来狐疑的样子。

“它在等你喂它吃的？每次我母亲的猫露出这副样子时，都是想要吃老鼠了。”

“皮鲁斯又不是猫！”蜜拉气愤地说道，“它可比猫聪明多了。我觉得它在思索阿基米德去哪儿了。每天早上我的老师都会带它在院子里遛弯儿，这就是为什么你的士兵能找到他，还……”

“那不是我的士兵。”普布利乌斯打断道。

“噢，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

“你没有惹我生气，但是你要清楚，不管这些杀人犯是不是罗马人，我和他们没有任何共同之处。如果最后发现幕后真凶是罗马人，我也绝不会偏袒他。”

“你这样做很高尚。”蜜拉赞赏道。

“我只是听从我父亲的指令并遵从他教给我的价值观。在战场上取人性命是不得已而为之；而随意杀人则是必须要惩戒的犯罪行为。”

蜜拉在一旁点头表示赞同。她不仅同意普布利乌斯的激昂发言，事实上，她也十分赞赏他的价值观。

“你认为是罗马人组织的这起谋杀行动吗？”

“有可能。阿基米德之死让我父亲在元老院的处境十分棘手，他们之前要求要活捉他。所以，有可能是我父亲的政治对手策划的这起谋杀案。我们不能忽略掉这条线索。”

希腊少女心想，他说得对，蜜拉意识到这个少年的协助对自己来说是很有价值的。他们两人，再加上欧迈尼斯的帮助，他们可以找出所有可能的嫌疑人。接下来就是调查了。

“喂！为什么它走了？”

普布利乌斯的惊叹将蜜拉从思绪中拉回现实，他指着朝夹竹桃树走去的皮鲁斯。

“他回到了自己挖的土穴。我想它已经得到了它问题的答案了。”

“你是说它知道阿基米德不在了？”

蜜拉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