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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电影《深海》的视觉审美艺术

2023-08-25胡莉郭勇

艺术科技 2023年17期
关键词:造型深海隐喻

胡莉 郭勇

摘要:在图像世界中,视觉文化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电影作为语言和视觉图像联合而成的艺术,具有独特的视觉美学艺术。动画电影《深海》可谓“颜料的调色盘”,其画面叠加了各种绚丽的色彩,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感。在这部动画影片中,导演以其丰富的想象力和巧妙的色彩设计,赋予影片独特的格调。文章以视觉美学为切入点,分析《深海》中多元化的视觉要素。首先,介绍电影作为一种传播媒介以其独特的电影语言和拍摄技术满足观众的审美需求。其次,从色彩角度探析《深海》的构图美学,电影色彩是人物内心世界的外延和具象化体现。《深海》以红、蓝、黄三种颜色为女主精神世界的主基调,以灰白颜色为现实苦闷世界的色调,色彩上的一强一弱形成鲜明的对比,从而表达出女主生活处境的困难和精神世界的混乱,既不被新家庭所包容,又不被生母所疼爱。之后分析影片中人物形象的造型艺术,通过对男女主人公和拟人化的鱼客独特的外在形象的解读,显示《深海》对传统视觉审美结构的解构,以审丑为影片的出发点,采用审丑反映人性的复杂和社会的冷酷。最后,分析影片中影像境语的象征和隐喻,感受《深海》的情节张力和高超的电影语言。

关键词:《深海》;视觉美学;审美艺术;色彩;造型;隐喻

中图分类号:J95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3)17-0-03

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在1938年出版的《世界图像的时代》一书中预言了“图像时代”的降临。他认为,“从本质上看,世界图像并不是意指一幅关于世界的图像,而是指世界被把握为图像了”[1],即以科学技术为媒介,将世界视觉化。

电影作为如今最受欢迎、影响最深远的传播媒介之一,在银幕上形成图像并直接作用于观众的感知神经,借助画面语言将故事内容展现在观众面前,使观众产生共鸣,进而反思,从而获得精神上的洗礼。动画电影《深海》以强烈浓郁的色彩、杂乱的构图、奇异丑陋的“演员”给观众带来视觉冲击,既能让观众近距离接触抑郁症群体的内心世界,又揭示了商业社会发展背景下打工人的辛酸。

1 色彩

电影作为一种传播媒介,不仅能作用于人们的视觉感受,还能影响人们的情绪感受。大众传媒等技术媒介的极速更新,为电影行业注入了新鲜血液,不仅创新了电影的创作拍摄手法,还丰富了电影的内容。2023年春节上映的电影《深海》就是色彩运用的佼佼者。这部影片基于现实与非现实、人类与鱼客、梦境与人间的对比来设定镜头的视觉元素特征。

“色彩是画面图像的重要构成要素,也是构成电影艺术的重要元素之一。”[2]色彩作为人类具有的一种生理上的视觉现象存在。同时,具有文化、情感等审美意义和隐喻叙事表达,是人类精神世界的一种文化符号。与电影的其他构成要素相比,色彩具有不可忽视的独特性。其独特在于它是视觉艺术中最具情感性的因素,能在瞬间引起人的视觉注意,唤醒人的情感共鸣。不同色彩的意味是不同的,同一色彩也具有多重解读。可见,色彩对人的感官具有不可忽视的刺激作用,对人的心理和情感有很大的影响。

《深海》围绕一个抑郁症女孩、一个爱财的“小丑”、一艘破烂的深海号、一个多变的海精灵、一个狂暴的丧气鬼展开,借找妈妈这件事情,男女主人公展开了一场互相救赎的、如梦似幻的深海冒险之旅。电影以灰白色彩拉开帷幕,沉郁是对女主角参宿生活环境的直接表述。参宿生活在一个重组家庭中,生母的离开与冷漠、父亲的漠不关心、后妈和继弟的强势入侵,使参宿成为一个“孤儿”,在新家庭生活中找不到自己的定位。她像个流浪者,唯有亲生母亲留下的红色卫衣是她的保护伞,是她的执念。红色既是积极向上、希望光明的象征,又带有狂暴、愤怒等负面含义,它是母亲温情的象征,也是参宿抑郁时被吞噬,与外界隔绝的丧气鬼的映射。一家人为庆祝弟弟糖豆儿上幼儿园去渡轮度假,而参宿从始至终都表现为一个拖油瓶的形象,她与新家庭格格不入,夜晚船舱外的狂风暴雨实际也是参宿内心的映射。她为救鱼而掉入海中,之后影片便进入了对参宿内心世界的铺叙。银幕上出现大面积的斑斓色彩,其中以红、黄、蓝三色为主调,红色的水母、小黄鸭和各式各样的彩鱼、蓝色的深海,将一幅如梦如幻的图景展现在观众眼前,仿佛一个异度空间,与之前灰暗的现实形成鲜明的对比,从而引起观众的视觉注意。

《深海》对色彩语言的应用,借鉴了欧洲印象派的创作手法,采用水墨画形式和意识流手法,充分发挥了色彩超越物化功能的艺术特性,能让观众的心灵与参宿五彩斑斓的精神世界勾连,在潜移默化中展现出电影所蕴含的深刻主题和独特美学风格。《深海》多处使用夸张、对比强烈的色彩,而“朴实化”风格的参宿、南河人物形象和海洋生物幻化的动物形态的“人”的造型艺术,进一步凸显了影片抽象怪诞的美学风格。

电影色彩是人物内心世界的外延和物化。《深海》整体画面以红、黄、蓝和灰白两类截然不同的色调为基底,在视觉形象上营造出一种不和谐感。而色彩的视觉审美是一种情感表达,电影色彩的基调一般与影片的情感变化相呼应。影片最开始的灰白色调是对参宿孤立无援生活的反映;而眼花缭乱的色彩是对参宿精神世界的刻画,其内心世界虽绚烂多彩但杂乱无章。影片用极为艳丽的色彩来表达哀傷,即以乐景衬哀情。参宿得救后,虽然画面依旧是灰白色调,但母亲的手机来电为她的生活照进了一束光,紧接着出现母亲的手,这暗示参宿在生死边缘徘徊,生命危急。她忽视母亲的呼唤,困在密闭空间,表现出参宿对现实世界的逃避。她突破网抓住南河后,又出现了微风和煦的晴朗天气。在电影的尾声,色彩是明丽的,说明结局是好的。

总体而言,影片给人一种眼花缭乱、杂乱无章的感觉。色彩非常绚烂,尤其是深海大饭店,外部五光十色,内部鱼客熙熙攘攘。而这种视觉上的杂乱,一方面表现了以参宿为代表的抑郁症患者迷乱的精神世界,另一方面则表现了社会的乱:有钱的人膨胀,挣钱的人被钱逼疯。因此,深海大饭店是对现实社会的映射,是一个集中化的小型社会。

2 人物形象的造型艺术

“富有表现力的人物造型、角色和背景设计,视觉环境氛围的营造,往往能够赋予一部动画片独特的色彩和风格。”[3]动画角色的形象塑造与环境背景空间的设计是动画影片具有視觉生命力的关键。

动画艺术形象设计,多采取拟人化的手法,赋予艺术形象“生命体征”,唯有艺术形象“活”了,有了自己的“生命”,才能与受众沟通交流,受众才会用平等的目光看待艺术形象。而无论人还是拟人动物,能吸引受众的都是其独特的性格和别具一格的气质,性格和气质是塑造艺术形象内在特质的重要因素。一般个性鲜明、气质出众的形象会得到更多人的喜爱和认可。参宿和南河面对苦难生活却依旧欢笑的气质是他们独特的身份标识。女主参宿是十几岁的小女孩,生活在父母离异,父亲再娶,处处受冷落,无人倾诉的环境中,寻找妈妈成为她唯一的信念。男主南河是异乡务工的游子代表,他画着小丑妆,内心世界昏暗,却仍咧着嘴笑,小丑妆就像他的面具,面具之下才是真正的南河。

《深海》中的人物形象别具一格,它突破了传统的动画人物形象刻画。影片中的人物不再是传统的俊男美女,其与动物一样,都采用丑化的方式刻画。《深海》对艺术形象的风格造型设计建立在荒诞、写实和夸张的基础上,如电影中出现了大量如鼻涕、果冻凝胶似的黏稠状的液体,让人产生生理上的不适。影片抓住海底生物造型拟人化的夸张和参宿与后爸、后妈写实的造型特点,从视觉上带给观众真实和虚幻的碰撞感,达到现实和非现实冲突的戏剧效果。影片中海精灵的造型极具戏剧性。当参宿在海中见到海精灵时,画面中出现一坨黑色黏液,不仅有多只眼睛,还长有头发,嘴中叫唤着“妈妈”,后续也是它带着参宿找到了深海大饭店。海精灵的怪异造型和模糊不清的言语所呈现出来的神秘氛围引出了参宿的好奇心和对母亲的渴求。导演曾说,海精灵是参宿见母亲最后一面的幻影。在影片中,随着参宿心理的变化,海精灵的形象也随之改变并逐渐接近南河的形象。

南河和深海大饭店鱼客的形象刻画并不符合大众审美,导演对他们进行了丑化,目的是表现人的疯,审丑从反面印证了对复杂人性的探寻和对社会现实的反思。南河是一个复杂且立体的人物,他以小丑的形象出现。在造型上,导演特意设计了一个画着小丑妆、穿着小丑服装、体型高瘦的人物角色。小丑妆的造型赋予了南河特殊的寓意,从而创造出一种若隐若现、忽明忽暗的情境,表达了影片主题思想。南河除了有把快乐留给别人,痛苦留给自己的特质以外,还具有商人的特质,即唯利是图。他抓海精灵做疙瘩汤,去找深海之眼是为了钱。而造型奇异丑陋的鱼客所代表的是现实世界渡轮上追求享乐的人,他们衣服的花纹和动作话语一一对应,是对人性丑恶一面的展示。

3 影像境语的象征和隐喻

鲁道夫·阿恩海姆在《艺术与视知觉》一书中写道:“表现性是所有知觉范畴中最有意思的一个范畴,而所有其他的知觉范畴最终也是通过唤起视知觉张力来增强作品的表现力。”[4]一切好的艺术,一部好的动画作品,它的思想性和艺术性都是通过一定的技巧体现出来的。歌德说:“象征将现象改造成为一种观念,观念又变成意象,促使观念在意象中无限地活动着,并且不可捉摸。”[5]从《深海》所呈现的极具视觉感的影像境语和电影语言中,可以感受到象征和隐喻贯穿整部影片的始终。影片虚构的剧情、夸张和写实的人物造型、绚烂的色彩背景、画面的交错,无不充满强烈的隐喻和象征意味。深海隐喻深渊,包裹着无尽的黑暗与渺茫的希望。导演接受采访时称,自己创作《深海》是想表达抑郁症患者给予自己救赎的力量,以及在外务工的异乡人,即便生活难以为继、处处是坎坷,也不要忘记发自内心微笑的双重主题。现实世界对参宿来说是灰暗的,所以她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填满了所有“得不到的绚烂和美好”,二者形成鲜明的对比。

丧气鬼是参宿的聊天头像,也是她的写照。参宿和家人拍照时拿的是海豹牌子,穿的是海豹玩偶服,全家福中参宿站位的变化说明她在家中逐渐被边缘化。海上漂流时南河对参宿讲的故事是南河在深海号上制作的绘本,故事内容其实是参宿构建的深海世界。黑色多眼的海精灵是参宿的梦魇,即对妈妈的执着的幻化,参宿和南河争夺梦魇,其实是参宿与自己内心的斗争。南河将海精灵供奉为“招财猫”,因为用海精灵做的疙瘩汤具有致幻,让人产生短暂快乐的作用。这里隐喻参宿的痛苦成为其他人生活的调味剂并使他人获得快乐,对应近几年的网络流行语“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南河鞋子内外侧的图案不一样:外侧是笑脸,内侧是哭脸。这对应现实生活中他小丑的身份,把欢笑带给他人,悲伤留给自己。老金对应的是参宿的爸爸,现实中他对糖豆儿宽容,对参宿冷漠。阿花对应参宿的后妈,糖豆儿对应参宿的弟弟。深海世界里,南河说:“我有魔法,会劈开大海。”现实世界中,南河说:“我要是有魔法就好了,就能劈开大海,回家。”在参宿的梦境里,南河不再是被人笑话的小丑,而是可以运用魔法的英雄。

除了影像镜语的象征和隐喻外,在电影景观中,非视觉因素,如文学性的叙事,戏剧性的对白、音乐、音响等,也成为点缀视觉景观的装饰性符号。形象和音乐的结合在吸引听觉关注的同时,博得观众的眼球,音乐最大限度配合视觉艺术的展现。影片中的所有配乐都和电影的故事情节对应,最开始的《梦幻曲》对应参宿的妈妈,《北戴河之歌》对应南河的梦想,《小丑》是南河的自述,《星辰》是参宿的自述。

4 结语

《深海》以现实与梦境作为影片叙事环境,通过叙事环境的转换表现女主从现实走向虚幻再走向现实的历程,使观众在观看影片时获得新奇的视觉感受,获得瞬时的情感共鸣,产生视觉审美感受,得到思想上的洗礼。

参考文献:

[1] 马丁·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M].北京:三连书店出版社,1996:898-899.

[2] 藏蕊,东娜.论色彩在电影中的视觉审美与表意功能[J].电影文学,2011(24):92-93.

[3] 马建中,索晓玲.动画影片画面赏析[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1:118-119.

[4] 鲁道夫·阿恩海姆.艺术与知觉[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639-640.

[5] M.H.艾布拉姆斯.简明外国文学辞典[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7:363.

作者简介:胡莉(1999—),女,四川攀枝花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文艺学。

郭勇(1978—),男,湖北麻城人,博士,教授,研究方向:中国文论与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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