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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被“零工实验”关照的打工人

2023-08-17纪佳文

时代邮刊 2023年15期
关键词:零工嘉善程序

● 纪佳文

63岁的张月明在小程序上找到了新工作,成为机械厂的一名工人。比起之前熟人介绍的保安工作,这份工作要轻松不少,上手也很快。对于像张月明这样的老人来说,找工作并非一件容易的事。现在,困境有了破解办法。

▲ 正在打零工的张月明(图片来源:北青深一度)

今年2月,“嘉善零工”小程序上线——打开小程序,应聘者可以在上面看到用工企业发布的招聘信息,用户点击感兴趣的内容,界面上会出现薪资、岗位要求等信息。双方通过平台签订协议,每隔三四天,公司就通过“微工卡”服务,把钱打到张月明的卡上。

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底,我国灵活就业人员达到2亿人,占就业总人口数的四分之一。在浙江,建成200个零工市场被列入政府2023年民生实事项目。在杭州,以及100公里外的嘉兴市嘉善县,一场“零工实验”正在进行。2022年,人社部等五部门出台《关于加强零工市场建设 完善求职招聘服务的意见》,提出了将零工市场和“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手段进行结合应用。

“不稳定”困境

这两年,周荷清的生活都围绕着“还债”展开。49岁的她,骑着电动车穿梭于杭州的大街小巷,目的地是一个又一个打工地点。送外卖、洗碗、端盘子、推销酒水、卖电话卡……只要有活儿,周荷清就去。她给自己制定了计划,每周在药店工作三天半,剩下的时间用来打零工。

▲ 在手机小程序上找零工的人(图片来源:北青深一度)

曾经的周荷清,是朋友艳羡的对象:药店老板,家庭美满,在杭州有房有存款。那时的她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些都不再属于自己。2021年,周荷清因投资失败负债400万元,房产和药店都被拍卖,还有100多万元的贷款窟窿填不上。丈夫和她离婚,债务全落在她一个人头上,“一下子啥都没了”。她从原来的家里搬了出来,在药店找了份工作,每个月工资三千多元。她去和各家银行协商,告诉他们自己每个月工资多少,能还多少。“只要我还活着,一定还给你们。”

她每天在招聘网站上寻找兼职机会。一开始,很多老板看她年龄大,有点不放心,周荷清说:“让我试一段时间,你就知道我可以了。”也有拿不到工钱的时候。一次,她找了一份推销酒水的工作。老板说卖出去一套给50元,可周荷清卖出去3套,一分钱也没有拿到。去要账的时候,她碰到一个和自己有同样遭遇的中年男人,对方说自己做了3天,不仅没拿到工钱,还倒贴了20块钱买工作服。

贵州人彭坤在杭州做了两年兼职,之前找工作不是朋友介绍,就是自己找中介公司。他经常会碰到工资结算不准时、岗位变动大的情况。“有时候报名去做兼职,到了那里人家又突然说不招人了,白跑一趟。”

2023年两会,“灵活用工”再次受到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的关注,社保缴纳困难、缴纳工伤保险存在障碍、劳动关系难认定被认为是灵活就业的三大痛点。全国人大代表、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专职委员陈海仪在议案中提出,针对灵活就业中劳动者权益保护难的问题,可以在劳动关系认定的基础上,增加“不完全劳动关系”的用工类型,据实认定劳动关系标准,规范平台算法规则、税收监管等举措。

改变正在发生

现在,周荷清打零工时已经没有过去的那些担心了。去年,她在杭州一家餐饮店做兼职,店里的人让她在“星工驿站”小程序上注册工号,绑定银行卡,就可以按时收到工资。听到要绑银行卡,周荷清有些犹豫:“是不是骗人的?”对方说,这是政府指导出台的政策。果然,几天后,工资就转到了她的卡上。

周荷清在药店工作时,听几个相熟的年轻妈妈讨论,因为照顾孩子没空上班。“可以去做零工,也不耽误照顾孩子。”周荷清向她们推荐了“星工驿站”小程序,有人担心不靠谱,她就给大家看自己的收款记录。因为接入了微信支付“微工卡”服务,“星工驿站”还可以为打工者提供日结保险,如果出现工伤,可以拿医院开的发票去报销。

杭州市上城区人社局副局长桑丽称,近年来劳动监察发现,灵活就业群体中劳动纠纷案发生率有所上升。筹建线上零工市场,要有一套维权制度、管理制度,并加强监管。比如要求企业方在注册的时候就把保证金打进来,防止用了人但是不付工资的情况发生。“以前的零工是‘日抛’,今天做一个,明天换一个,以后的目标是要把它做到‘月抛’‘年抛’,到最后‘不抛’。”桑丽说。

如今,周荷清已经还清了两家银行的贷款,但她还不想停下。“我觉得我能干到60岁。”

一场“零工实验”

这样的“零工实验”,杭州并不是独一份。在嘉兴市嘉善县有10万零工工人,其中5万是“灵活就业登记人员”,还有5万是闲散劳动力。考虑到零工市场存在工伤不赔付、拖欠薪资等情况,嘉善县人社局决定筹建一个零工平台,实现招工、支付、保险等功能的整合。

作为“嘉善零工”小程序的服务商,嘉善县星城人力资源开发服务有限公司负责人沈立峰说,公司经过调研发现,零工工人普遍通过线上支付。“零工人数多,有的来干一两天走了,收集银行卡信息也很麻烦。”于是公司便在小程序上接入微信支付“微工卡”,让打工者实现线上签约、打卡上工,工资也可以选择直接打到微信上。

“如果企业选择日结但钱没有结清,平台工作人员会介入确认情况。一旦企业违规,就会被拉入黑名单,平台会帮助个人追讨工资。”沈立峰说。除此之外,保险也是一个大问题。他们在调查中发现,企业很少会给零工买保险,打工者受了伤只能自己和企业协商,少不了发生纠纷。沈立峰介绍,有一位老板听说平台可以给工人上保险后马上入驻了,在此之前,他招聘的工人受伤,因为没有上保险,他赔了对方5万元。

2个多月的筹备后,“嘉善零工”小程序正式上线,西塘镇成了这场“零工实验”的试点。沈立峰说,过去,每到用工旺季,各企业会在门口贴出招工广告,找工作的人则会骑着电动车到处转,问厂子需不需要人。由于信息不畅,大家更偏向就近找工作,有了小程序后,双方的选择都更广了。“现在,如果这个乡镇有多余的劳动力,可以到隔壁的乡镇打零工,哪里的工资高就去哪儿。”

梁霞是西塘镇大舜村的网格员,“嘉善零工”小程序上线后,她帮着在村里做推广工作。梁霞说,大舜村大概有2000多名老人,年轻人大多都搬到了城里,老人们经常在镇上找工作,“没有退休金,养老金也比较少,他们想出去赚点钱”。但可供老年人选择的并不多,通常是做保洁、绿化养护等工作。一开始,入驻平台的企业不多,沈立峰介绍,为了推广“嘉善零工”,当地人社局把广告投放到出租车上,让外来务工人员一到嘉善就知道有这个小程序。“现在平台上的注册用户有一万多人,50岁以上的人群占到30%左右。”

打零工的“银发族”

2023年春节过后,西塘镇的63岁老人张月明有了新身份——物流厂保安。在这之前,他是一家纽扣厂的合伙人。西塘镇大舜村被称作“中国纽扣之乡”,张月明年轻时在温州学技术,回到家乡后,他和别人合伙开了个纽扣小作坊,规模不大,有十几个员工,做半成品加工,他每年能分到十几万元。在村里,这样的家庭式小作坊很常见,有些外来人员也会到大舜做工。

2022年,张月明的小作坊因为成本和污水排放问题被迫关停,他和儿子不得不寻找新工作。张月明在镇上询问了几家招工的工厂,对方都嫌他年龄大,不愿意招。“怕我在上班路上出事故。他们基本都是找三十几岁的,很少招五十岁以上的。”张月明的保安工作是熟人介绍的,140元一天。值夜班,每隔两个小时要去巡查一次,晚上没法好好睡觉,做了半个月,张月明觉得有些吃不消。

后来,儿媳发现了“嘉善零工”小程序,便帮他注册了账号。张月明刚学会用智能手机,操作还不太熟练,儿媳教他如何在小程序上申请工作。在招工信息中,他可以看到薪资待遇、用工要求等。张月明在小程序上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机械厂处理机器零件毛边,一天220元,“工作不难,也轻松”。每隔三四天,厂里通过“微工卡”服务把钱打到他的卡上。张月明说,比起在物流厂做保安,现在的工作没那么辛苦,环境舒适。“车间主任还考虑到我年纪大,不叫我做重活。”

以前开在大舜村的不少零散的家庭作坊,现在陆续搬进了镇上的纽扣园区,整合成规模更大、更规范的工厂。很多像张月明一样的老人,选择到这里来做一些对体力要求不高的工作,比如手工、包装等,这些工种的年龄也被放宽到了70岁。

过去,选择权被老板们掌握着,打工者只能等待被挑选。“有了评价系统,你给员工的待遇好,能善待员工,你的评分就会高,就会在平台上优先被大家看到。”沈立峰说,而有欠薪等行为的企业,则会被打上标签,帮助大家“避雷”。现在,“嘉善零工”小程序每天成交约一千单。下一步,平台将上线评价功能,促进企业和劳动者双向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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